女人提前一个小时到达咖啡厅,沉默着坐在那里,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憔悴。
秦柏宬踩点到达,他并不是很愿意见到这人,所以一分钟都不想早到。
“坐吧,喝点什么?”
秦柏宬摇头拒绝,他不是来喝咖啡的,干脆直入正题:“找我聊什么?”
“我……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秦柏宬觉得她有些莫名其妙。
“是我害了小灏,我不是一个及格的母亲。”她的眼圈泛红起来,泪水蓄满在眼眶里“是我的错,我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秦柏宬态度冷漠:“傅女士,道歉就不必了。”
傅思静是闻灏的母亲,那个从小就抛弃他,远渡重洋,到国外去工作的母亲。
秦柏宬本来不该认识她,但是半年前,傅思静找了秦柏宬一次。
她以闻灏母亲的身份约见秦柏宬,秦柏宬去了。
那时候的傅思静跟现在不一样,她那时候化着精致的妆容,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知性的气质。
才刚见面,傅思静就直入正题:“我要你跟闻灏分手。”
“凭什么?”秦柏宬反问,开什么玩笑,她说分就分?以为自己是谁啊?
这些年,傅思静从来没有尽过一个作为母亲的责任,对闻灏不闻不问这么多年不说,她甚至都不知道闻灏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凭什么一见面就要求他们分手?
他熟悉闻灏的一切,知道他的所有习惯和口味,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有什么理由分开?
傅思静冷眼瞧着他,哼笑了一声:“我是闻灏的母亲,当然知道他想要什么。”
“……”秦柏宬看着她没有说话。
傅思静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道:“闻灏小时候跟我说过,他长大之后想娶一个像妈妈一样漂亮美好的人当妻子,他喜欢的是女孩子,不是你。”
秦柏宬目光沉郁,眼神逐渐开始变危险。
傅思静继续道:“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式把闻灏困在你身边,但是我想请你放过他。”
“我没有。”秦柏宬反驳。
他跟闻灏是相爱的,闻灏明明是自愿留在他身边,并不是自己把他给困住。
是闻灏先说喜欢他,是闻灏愿意的……
“没有吗?”傅思静冷笑“那我倒是要问问你,为什么闻灏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甚至手机上能聊天的人都没有一个?”
“……”为什么?
因为他想要那人身边只有自己,这有什么不对吗?
“你把他的所有朋友都赶走,让他除了跟你在一起之外别无选择。”傅思静寒下声,他在指责秦柏宬“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式将闻灏不敢离开,但是我警告你,放过闻灏,不然我就算闹到你们警局去,也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那你尽管来闹就是。”秦柏宬并不害怕她的威胁,他从来都不怕丢工作,父母留下的赔偿金也足够他省吃减喝过完下辈子。
傅思静见这条路行不通,很干脆就换了一条路,脸色也软了下来:“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放过闻灏?他哪里得罪了你?”
“……没有。”
闻灏没有得罪他,他们是在正经谈恋爱,他们俩是相爱的。
傅思静并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算我求求你了,放过我儿子行不行?我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你把他还给我可以吗?别再折磨他了。”
她的话跟周亮的话穿越时空,跟周亮的声音同时在秦柏宬耳边响起,两人的意思不谋而合。
周亮也说:“你能不能放过闻灏?他没做错什么,你太过分了。”
是他太过分了吗?
可是他明明没做什么,闻灏也从来没有说过不可以。
闻灏如果不愿意的话,他可以跟自己说的啊!
他做错了什么?
傅思静见他终于有反应,赶紧再接再厉:“闻灏他应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师,以后也会有一个宁静祥和的家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现在这样怎么了?
秦柏宬不明白,他们现在明明很好,他们都觉得幸福不是吗?
闻灏会觉得现在的生活幸福吗?还是说,他其实一直都不开心?
秦柏宬心里一个咯噔,竟是不知道答案。
“闻灏是个正常人,他需要社交,需要朋友,也需要一个正常的爱人。”傅思静咬了咬牙“但是……他不需要你。”
秦柏宬拍桌子而起,恶狠狠地看着傅思静:“你在胡说。”闻灏怎么可能不需要他?
他这一番大动静引来了四周的人的围观,他们既好奇,又担心惹上事,于是都远远地观望着。
“真的是我胡说?”傅思静也站了起来“你自己心里难道真的一点没察觉?在闻灏心里你真的重要吗?”
他真的重要吗?
秦柏宬心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这么个疑问,没有人能回答。
他不禁想起总是坐在阳台出神的闻灏,那个时候他在想些什么呢?
是在想要怎么样才能摆脱现在的生活、摆脱自己?还是在思考活下去的意义?
他或许真的不需要我,一直都是我需要他。
秦柏宬攥紧自己的双手,心里一片荒凉:“是我错了吗?想方设法将人留在身边,最终却除了痛苦什么都没能给他?”
傅思静觉得他的表情不对劲,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开口。
秦柏宬却没有要再聊下去的意思,转身离开,也不理会傅思静在身后喊他。
或许……他真的不应该让闻灏继续痛苦下去了。
一转眼过去半年,坐在对面的早已经物是人非,傅思静也跟半年前完全不一样。
她的眼中难掩痛苦,而秦柏宬却从始至终都沉寂着,没有半丝情绪浮动。
他的情绪、感情,早已经随着闻灏一块离开,不会再回来了。
“闻灏的葬礼上,我没看到你。”秦柏宬说。
傅思静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恼怒了起来:“闻骁那个混蛋,小灏出事了不通知我,葬礼都没让我参加……怎么死的人不是他?”
她心里恨极,只有拍手下的桌子发泄。
秦柏宬:“所以你现在找我出来,到底要聊什么?”
他到现在都没能理解傅思静将他约出来的意义,如果没什么特别的事的话,他该走了。
闻灏的案子还没有查清楚,他得抓紧时间,不想因为这些不相干的人或事浪费时间。
至于傅思静,秦柏宬不认为这个离开闻灏二十多年的母亲会知道点什么,她甚至连闻灏的葬礼都没有赶上,有什么资格说自己很难过?有什么资格说她了解闻灏?
他果然不应该把闻灏放走,要是闻灏现在还在他身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就是想跟你道个歉。”傅思静抹了把脸上的泪珠“是因为我跟你说了那些话,你才会跟闻灏分手,闻灏才会……自杀,是我错了。”
“他不是自杀。”秦柏宬语出惊人。
“什么?”傅思静愣住了“可是警察明明都已经结案了,他们说……”
“闻灏不是自杀。”秦柏宬打断她的话“虽然现在还没有找到凶手,但闻灏他绝对不是自杀。”
而他,一定不会让凶手一直逍遥法外,他会亲手将凶手绳之以法。
傅思静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这人阴寒的脸色,她心里闪过一丝不安。
“你好,你的咖啡。”
这时候,服务员将傅思静的咖啡送了过来,她赶紧端起咖啡掩盖自己的不适。
秦柏宬不欲跟她继续耗下去,他不该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于是起身告辞。
傅思静再一次喊住他。
“还有事?”
“如果……闻灏真的是自杀呢?你要怎么办?”
“他不是自杀。”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不是自杀?”
秦柏宬将闻灏收养的那只小黑猫说了出来,这就是证据。
“小黑猫?”傅思静怔了怔,而后道“这不能算是证据,闻灏没有在学校出现,学校肯定会找他,很快就会发现他在家自杀,顺理成章发现那只猫。”
秦柏宬强硬地开口:“他不是自杀。”
为什么就是没人信?闻灏他不是自杀,况且他根本没有理由自杀,如果是因为自己,他为什么选择再半年后死呢?这不合逻辑。
“我知道你不好受,我也很难过,但是真相就是这样。”傅思静低下头,她永远无法赎罪,这辈子都将活在害死自己儿子的阴影里“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逼你们分开才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到底想要什么,自欺欺人的将自己认为正确的加诸到他身上,这才害得他们跟闻灏天人永隔。
秦柏宬:“如果你只是想跟我说这个,那我们无话可说。”
他知道闻灏不是自杀,即便所有人都认为他是疯了也无所谓,反正他是一定会查出那个真相。
等他把真正的凶手找到,破除他的犯罪手法,那些胡说八道的人就只能被打脸。
这一次,秦柏宬没再停留,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傅思静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最后捂着脸跌坐到椅子上,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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