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神官剑上挂的都是美玉宝器,而他堂堂中州仙将,剑上挂的却是颗破石子。
被她扳回一局,楚冰华冷冷瞧她一眼,无意与她做口舌之争。
转而叮嘱角落里伏在地上,吓傻了的撑花——
“看好她,有任何不对及时向我禀报。”
话毕,他立刻闪身出殿。
等他出去后,一股庞大的威压从殿外侵袭住整个降灾殿。
威压里气息凌厉,这是楚冰华用自己的灵力镇住了整个大殿。
凡朝轻轻一嗤,心中暗唾:“倒是不嫌浪费。”
等上头的官儿走了,撑花赶忙连滚带爬地拱了过来。
今天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已经大大超出了她的认知,她现在还处在懵懵的状态中。
可是凡朝又受伤了,她不能坐视不理。
撑花动用灵力给她止了血,给凡朝处理伤口这种小事,她已经做了很多次,她灵力低微,这些都是自己偷偷学的。
以往凡朝被神主带走放血,在布施节后被人围住打骂泄愤,丢回来的时候,可没人会给她治伤。
扔在笼子里,总会痊愈的。
只要不死就好。
眼下止了血,撑花给她把被血液浸透的衣服剥了下来,再撕成简易的布条,给她包扎好。
凡朝灵动的双目一眨不眨盯着她,在这直白**的眼神中,撑花竟然有些招架不住。
凡朝忍不住咳嗽道:“你这么做,是怕我死了?”
撑花不敢看她,只细声细语地模糊答道:“……嗯。”
听闻这话,凡朝不再打量她,闭上了眼,慢慢修养精神。
她刚醒,无论是身体还是脑海深处,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身体上的疼是尖锐的,刺骨的,而脑海深处的疼却是缓慢的钝痛,让她难以分出太多精神应对周遭的一切。
可闭上眼,那毫不留情刺入她身体中的长剑,和剑柄上的剑穗又在她的脑海中摇晃,过去的一幕幕迫不及待地涌入脑海,让她闭上眼也不得安宁。
好想,再一次封闭意识。
那样就不用面对这残酷的现实了。
————
一阵阵喧天锣鼓、伴随着民众的山呼声,响彻在启山上空,声势足以将整座启山掀翻。
布施节,是整个大苍最重要的节日。
每年的布施大典,都是在启山的祭祀台上举行的。
不止神主所在的中州百姓会往启山聚集,甚至很多四域百姓,不顾路途遥远,千里迢迢聚集在启山。
就是为了一睹布施大典上,神主布施神力,作物破土而出,万物复苏,大地重焕生机的景象。
这大陆名为大苍,大苍的中心是中州,中州的中心是神都曦舞。
中州是神氏直辖控制的,除中州外,还有幅员广阔的四域,分别是西冥、南赤、隅东、朔北。
四域依附于中州过活,极其乖顺,不敢忤逆。
拥有神力、能够布施的神氏,就是大苍名副其实的统治神。
路途迢迢,普通人需要半月,甚至几月才能抵达,对修仙者来说,仅仅半日即可。
提前一月,就有宫人布置好一切典礼事宜,三月三当日清晨,神主带队从曦舞出发,一大群神官及神氏子弟跟随神主一起前往启山。
八个神官跪伏在剑上,托起一顶飘逸华贵的灵轿,神灵越坐在轿内,以手支头,阖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启山距离曦舞并不远。
如果一个灵力中等的修仙者全速赶路的话,一个时辰就到了。
可是神主出行,向来看得是排面。
一队队衣袂飘飘的神官,身着统一的白蓝树纹缎袍,左右两侧各一排手持树纹旗的神官。为了营造超凡脱俗、腾云驾雾的仙气,持旗官需要一直用灵力凝聚成各式各样五光十色的光带和烟雾,让它们穿插在队伍之中。
地上的人遥遥看去,好像真的是仙人下凡。
拥有神氏血脉的神氏子弟一直凌驾在整个大苍之上,虽然天生灵力高强,可依旧不亲自御剑,坐在由神官人力拉动的轿子里。
神主是八人抬轿,其余人皆不可逾矩。
神灵越在灵轿中睁开眼睛。
她缓了缓神,突然命令道:“把凡朝带过来。”
侍女称是,很快,两个神官一左一右抬着口大黑箱子御剑而来。
箱子被放在灵轿中央,侍女和神官虎视眈眈地在一旁盯着,生怕这逆贼出什么乱子。
神灵越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等轿中只剩下她和这口大黑箱子时,她才用脚尖踢开了箱子。
凡朝被捆住手脚,老老实实地塞在箱子里。
刚重获光明,就瞪着俩大眼直勾勾看着神灵越。
神灵越一顿。
这眼神太直白,太**,跨越一百年,两姐妹又一次对上了视线。
神灵越久居高位多年,基本没人敢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而在凡朝面前,尤其是清醒的凡朝面前,她仿佛一下子褪去了高贵的神主外衣,暴露出里面身为人的底色。
还不待她开口,凡朝先勾唇一笑。
“姐姐,你穿神主袍真好看。”
神灵越蓦然愣住,等反应过来后,立刻用鞋尖将木箱盖狠狠踢上,一脚踢到了轿子尾。
再恶声恶气地呵斥道:“好大的胆子!”
“你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的!”
“凡——朝!”
许是觉得失了神主颜面,她缓了缓神,用葱白玉指拨了拨发丝,眉心一点小痣越发红润。
她恢复冷静道:“楚冰华说你醒了,看来果真如此。”
“怎么,不痛苦了?敢面对一切了?”
“还是说——”
她的声音由远及近,关在箱子里,被剥夺了视觉的凡朝听得一清二楚。
神灵越嘴唇贴着木箱子问:“你真的想逃跑?”
“你不赎罪了吗?”
此话一出,良久,都没有听见凡朝的回复。
神灵越冷笑一声,挑了挑眉,又重新将箱子踢过来,掀开盖子。
却见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凡朝,低眉敛目,连回视都不敢。
见她这样,神灵越心里才舒坦了些。
等凡朝不敢回视后,她才上下打量起凡朝来。
临出发前,撑花草草给她绑了下头发,身上换了件素白布裙。
木箱子很脏,没一会功夫,白裙子就被染脏了,上上下下都是灰黄色的污渍。
她的视线从凡朝的发顶一直往下,最后在衣襟处停留。
里面是一段带血的纱布。
神灵越不用拆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又问道:“楚冰华刺的?”
凡朝依旧不做声。
可神灵越不会轻易放过她,继续嘲讽道:“被你曾经最喜欢的人亲手刺伤,是个什么滋味啊?”
“哦我忘了,你的灵脉也是他挑破的。他的揽月剑插进你的肺腑里,直接把灵台给搅灭了。”
“凡朝,任凭你以前再有天赋,什么中州第一剑,都是虚妄。你以后不还是一个连剑都用不了的废人。”
继续刺伤她,会让无处发泄的神灵越有种莫名的欣快感。
压抑了那么久,整整一百零四年,只有在两姐妹面对面的时候,那些积压在记忆里的晦涩往事,才重新跃然于前。
“那为何不杀了我。”
听闻这话,凡朝不再忍,冷沉着声音说道。
“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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