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自由使用着自己的咒力、天然具备自身诅咒不会外泄的特性,或者只要能够看到成形的咒灵,究竟怎样才能算作咒术师……”
他这样说着,让夏油感觉到警惕。他的思绪似乎飘回到自己还是高专学生的某个午后。那天天气挺不错的,作为独立研究学者的特级咒术师九十九坐在他身边,谈论着可能性的人类走向的未来。
“但是只要是人,稍微花点儿心思就能制作出来的饭团,只要按时摆在货架上,就可以让喜欢它的上班族消解掉内心一天的烦闷,虽然诅咒只能靠诅咒之力祓除,情绪却能够被任何东西安抚。夏油先生见识过很多咒灵,那应该也遇到过吧,”虎杖的目光落到头顶的灯泡上,“那种会伴随着心情一点点变强好像怎么都杀不死,却因为情绪的主人不再畏惧,跟皮球一样戳戳就变得破破烂烂的咒灵。”1
虽然有些久远,虎杖却记得很清楚。
那是往日凭借卓越的身体总能轻易解决掉上门麻烦的虎杖第一次意识到,不论拥有着多么弱小的力量,都能帮助到别人。
“所以我想,标准可能没那么严格呢?只要是能够成为诅咒流向的终点,就可以称作咒术师吧……”比起教育着谁,他更像是在自己思考着什么,象征结论的金线被他一点点从迷雾中拨出,在那之上编织成独属于他的东西,“抱歉,我有点自说自话,虽然现在的我就是那么想的。”
跟教科书上的定义完全不一样,不过只要能运用到实战就没问题吧?只要拥有着能够终结诅咒的能力,毫无疑问,那就是咒术师了。
多么轻浮的想法,夏油对此嗤之以鼻。
然而非常可惜,在他的故事里,正藏着足以驳倒这份轻浮的论据。
因为他很清楚啊,高层将他定义为诅咒师,跟高专将他定义为诅咒师的方式是不一样的。
明明他绝对支持咒术师的理念与御三家轻蔑无咒力者、尊崇咒术师的理念不谋而合,就算在整个咒术界都能找到不少同样思想的“家人”,可高层依旧把他视为不听话的威胁,依照对咒术师的束缚守则将他排除在外。
其中没点儿猫腻谁信啊?
然而高专是不一样的,他与他们有过三年的相处,所以才能明白,那群人会将他认定为诅咒师,仅仅只是因为他散布了诅咒而已。
灯影摇曳之时,未被他选择的另一个自我依旧安分守己隐没在他体内,那个自我依旧认同着他们,所以才无论如何都不会讨厌高专,也不愿意反驳虎杖。
但那样的自我终究是被夏油押进心底幽邃的泥潭,他的声音变得尖锐、讽刺,仿佛附着另一张面容——一张曾经击败过他的敌手的面容。
“辛苦达成的结果,只因强者的介入就可以轻易崩碎。即便那样,也要坚持着你的理论吗?”
这个问题是否有答案呢?
“不是什么理论,因为弱小而无法挽救的人也是存在的,也有想要放弃、用死亡给自己找借口的时候,但是…不行。”
“为什么?”
“没什么,我不想那样,仅此而已。”每次失去都是站在崩溃的崖边,心口的空洞越发撕裂,散发粘稠腥臭气的狂风从空洞之中尖啸涌入。
可如果真的陷入崩溃的境地,那么将希望寄托给他的人又该怎么办呢?
那份深重的“热情”早已化作诅咒铺满在他前行的每一步,说着“忘记”却紧密缠绕。反而变得甘之如饴,明知行走在地狱,却被这份诅咒好好保护着。
究竟是诅咒,还是祝福,要如何分清呢?
只因诉说之人话语中,如细雪般温柔的爱意,一切都变得不再分明,互相盘虬在一起,真是扭曲。
“轻浮男。”夏油不能接受这个答案,在他看来,那只是从未面对过无可匹敌的强大,“净是些场面话。”
虎杖难得流露出拘谨:“抱歉,我不太擅长说这些。之前也是,没办法说服别人,宁愿作为诅咒死去也不愿意跟我尝试另一种活法。”
虽然声音很小,但夏油听得清清楚楚。
那个脸上还带着歉意的人自言自语着:“果然,还是只能杀掉吗?”
不是,这多少有点吓人了吧?
不断在脑内回顾着男人的话,夏油慢慢琢磨出不同寻常的地方——什么叫作为诅咒死去?
这人难不成尝试让咒灵当个人吗?
疯了吧?
“不是咒灵,受肉应该不是咒灵吧?”
虎杖回答了他,因此夏油才堪堪反应过来,他没忍住把内心的疑惑问出来了。
“当然是啊。”拥有形态的诅咒即是咒灵,就连咒术界基础教科书里,受肉都是跟过咒怨灵、假象怨灵一样划分在咒灵条目下的,“你没有那样做,对吧?”
“唔……”男人露出做错事的小动物的神情,嘴巴抿起来。
看见这个表情,夏油瞬间就懂了。
那一刻,夏油脑海中闪过无数不存在的记忆:夕阳的余晖中,他跟刚收服的特级假象咒灵玉藻前快乐地向前奔跑着,笑声和自带电音特效的笑声混合在一起,那是他们终将逝去的青春。
先停下吧,这根本没法想象。
夏油看向虎杖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就算是他也仅仅只是设想过全世界只有咒术师这种情况而已,还从来没有人给他画过人与咒灵和谐相处的大饼。
浅尝一口,噎到了。
“你到底是个什么人啊……”就连他都忍不住感叹了,说是没脑子已经相当委婉,任何有着正常思维的人类都不会那样做。
让咒灵当个人?
拜托有这个想法的人先做个人吧,咒灵会哭的。
“干嘛这个表情啊,夏油先生你也没有好到哪去吧?”
“不,我应该还是好上不少的。”
“不会是咒灵歧视吧?而且夏油先生已经在畅想那种画面了吧?”虽然不清楚他到底脑补了些什么,但有眼睛就能看出来,浮现在夏油脑海中的不存在的记忆跟虎杖的经历绝对不一样。
“画面太美很难不去联想啊!”
“难道夏油先生是那种心知肚明墨鱼汁面吃完会嘴巴变黑,所以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拒绝尝试一下的类型?”
“不,我不是,这个话题是怎么拐过来的?”他们刚才不是在谈咒灵?“咒灵歧视又是什么东西,不要凭空增添本来就没有的设定啊!”
等等,时间再往前倒流几分钟,他们谈论的应该是比墨鱼汁面和咒灵歧视都更加严肃的事情吧?
是什么来着?
“因为很奇怪啊,既然夏油先生那么执着于人类进化的话,咒术师的道路、咒灵的道路还有完全无咒力者的道路,不都是一样的吗?”虎杖抱臂盘膝坐在椅子上,完完全全是没把椅子当椅子来坐的坐姿,“如果是讨厌无咒力者的话,那应该咒灵的道路也该思考一下。夏油先生,进化什么的,不会只是说谎吧?”
对对,一开始他们讨论的就是这个问题。
看着眼前完全把椅子当炕坐的虎杖,夏油如同心事被彻底戳穿般呆愣在那里,发挥作用十余年的舌头失去辩驳的角度,瑟缩着躺在口腔中,躲在齿后失去挣扎的能力。
另一方面,又颤抖着,发出最后的疑问:“话题,究竟是怎么绕回来的?”
他好像刚刚打完一场躲避球,又好像刚刚修复完一串代码。
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但事情就这样运行了。
瞬间,夏油仿佛置身星空宇宙。
如果伏黑哥在这里,一定能够理解他的。作为同期生,没有人能比他更加饱尝跟虎杖进行躲避球式交流的苦。
后来,伏黑哥学会了左耳进右耳出,只要把虎杖的声音默认成普通的环境音然后关掉就行了。现在夏油还没能步入那等境界,或许,等他意识到虎杖与五条电波的相像后,就可以无师自通了吧。
到那时,夏油与伏黑就可以自由讨论到底是躲避球更艰难还是高尔夫球更让人头痛。2
而现在,夏油选择放弃思考。
“老师,我好像失败了。”交班结束,虎杖垂头丧气地找到五条,明明是坐在校园内的长椅上,却好像融化成一滩粉黑色毛团。
出发去跟夏油交谈前,他可是充满了雄心壮志,打算好好解决这一事件呢。
五条掀开一点眼罩,笑吟吟地看着椅子上的褪色纸片:“嘛,他本来就不是能听进去话的类型,我上学那会没少因为这个跟他打架。”
他从长椅上把化掉的虎杖捞起来:“倒不如说,你居然能让他露出那种大脑一片空白的表情,太好笑了。”
是的,羁押室是有监控的,为了防止意外情况发生,虎杖与夏油交流期间,五条一直坐在监控器前。
可能夏油还没有意识到,不过五条可以肯定,他一定会跟虎杖很合拍。
羁押室监控屏里,杰变来变去的表情都不够他截图的,最后干脆跟硝子连麦语音起来。
他保证,当时躺在医务室手术台上的咒术师,看着硝子边在他伤口处涂抹碘伏,边跟特级咒术师五条连麦憋不住笑的样子,内心的茫然一定不会比杰少的。
“不过啊悠仁,让诅咒当个人是什么东西,讲给我嘛!”五条早就好奇地不得了了!
“哇,不要,我失败了。”
虎杖把上衣兜帽“唰”得拉起来,带子一抽,本来就不大的脸整个藏到里面去。
落到五条眼里,就好像一只自己沾好面包糠准备下锅的炸虾,他感觉自己犬齿齿根痒痒的,特别想咬上去。
“说给我听嘛,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是我的话,说不定会夸奖你哦~”五条把脸凑近兜帽拉紧后中间留下的小口,眼罩往上推后好像运动发带。
“真的吗?”炸虾自己冒出一点头。
看起来异常软弹,说不定咬一口真是能弹牙的那种好吃。
五条大幅度地点头:“嗯!”
好可爱。
注视着面前的五条,虎杖同样笑起来:“不管看几次都觉得,老师的笑容真的很漂亮呀。”
诶?这是什么感觉?
五条原本就很明亮的眼睛慢慢张大,仿佛有什么一直以来都小瞧了的东西突然蹦跳出来,回过神来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
“那个,再说一次!”
“哪个?”后知后觉的虎杖,嘴巴已然抢跑成功,“老师的笑容好漂亮呀!”
“拜托了,再说一次!”
1-官方小说《守鬼幻视行》中,虎杖遇到的不管打倒多少次仍会不断复活并且愈发强大起来的咒灵。
2-官方小说《假日徊诠》伏黑的独白:伏黑原本就隐约觉得虎杖和五条的电波有点相像,跟他一对一聊天时,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后面高尔夫球跟躲避球的比喻也是伏黑想到的。
——
灯影摇曳那里是二季中动画加笔的部分,同样多重影子的隐喻手法在动画涩谷虎杖身上也出现过。二季少数让我觉得不错的加笔,如果能够让这两个人交流说不定会很有意思,就忍不住多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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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电波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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