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划过长空留下一道漂亮的弧线；佟裔裹紧衣服唤出两道符箓为二人挡雨，见师姐出了殿门就引出葫芦，也毫不迟疑的一脚踏了上去。
“师姐，我们此行或许是亏的。”佟裔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视线落到别处，可惜夜深雷雨，万物也不回头，看不清她的目光。
“师姐，师尊向来重实力，我们此去就算是…”
“这么快就后悔了？亏？你说亏在何处？既然你师尊不帮你，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好好提升修为再回来打败他们呢？”
万物双指挥向前方，身下葫芦接受到命令的一瞬间，便迅速迸发出去，与茫茫雨夜汇聚一刻，独留闪电空响人间。
夜晚向来是不便行进的，先前他们夜行出门，多半是依靠着或富足或吝啬的月光。
此番，倒是第一次。
身下白日里本该是青翠欲滴，让人流连忘返的森林此刻竟有些阴森可怖，恍惚间佟裔觉这大片大片的森林既像是凶猛野兽的利爪，又像是一根根粗如参天古树的巨蟒，但也或许林间真有此物…
佟裔万物处缩了缩身子，想同师姐分享一番，但听其道。
“你感觉的没错。”万物扭过头递给佟裔一张符箓。
“人宗之下层层密林中，确实藏着低阶修士察觉不到的东西，如你所感，这些表面上大大小小的树木，实则是一道又一道的防线，肉眼看着毫无关系，树木之间确实盘根错节、相互交织在一起，若是再…”
万物顿了顿，将视线拉的极远，思索后说道，“若是神道再来，这山上有多少颗树，他们就得打破多少道防线；然则树与树抱根而生，它们或许早就有了些许意识，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打败的。”
“这样庞大的防御修术…”佟裔动了动喉咙，不由想到先前自己在宗门密室中的所见所闻，她眼中划一丝颤动，“师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一直都不参加师尊们的讲会吗？”万物看了佟裔一眼，反问道。
“果然是师姐，是我不努力了。”
佟裔打着哈哈，她望着身下不断向后涌去层层绿障，感叹道，“真不敢相信，能做到这样的份儿…要花费多久。”
“如若有天赋，再过个十年、二十年，师弟或许可是做的。”万物不卑不亢的点到。
“师姐贵为头首，所言师弟是？燕师兄？法师兄？”佟裔托着腮帮子思考宗门中那些个佼佼者，又摇摇头自我否定，“师姐说的必然是护境师尊身下的弟子喽？”
“是葛师弟。”
见佟裔瞳孔中又闪烁着方才被挟持可怕的情绪，她摸着其盘在耳边的小小云鬓发髻道，“他的修力你是见过的，他不是那样蠢笨之人，如若更快些，或许三五年便可成了，只是如此庞大的修力输出，他需要摄入更多，你懂吗？”
“师姐的意思？”佟裔眉间像是挂上了一把锁，低着脑袋看向别处，片刻后抬起头信誓旦旦地说道，“今后我必然跟随师姐认真修行，昔日我确实对师姐无礼、无情，但师姐挂念我，我便要报恩的！”
“好！我先记下了！”万物露出一个笑。
转过身去，她望着漆黑无光的前路，心头默默敲定了主意；扶持一个新人也好，师尊消失在宗门中，如若不是来到了世间历练，那必然是…
万物摸着师尊亲手赠与的葫芦，心中默念道，“夫君，我必然将你带回人世。”
……
雨下的极大，二人整整飞行了一夜佟裔师妹满脸的倦意。
虽说不是她出的修力，但人之躯体短板过于明显，万物收了葫芦将轻飘飘的丫头师妹扛在肩上，勉强找了一处遗落在林边的木屋住下。
“劈里啪啦——！”
黑云仿佛没边了儿，乌压压的笼罩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天际。
短暂栖身处潮湿不堪，苔藓青蕨爬山虎，近乎侵占了整座木屋；万物摸着早已腐朽不堪的土墙木门，将外衣脱下盖到佟裔身上。
师妹鼾声在耳边响起，万物嘴角露出一丝久违的笑意，随手一挥清理的绿色植物，将漏雨的屋顶补了几下。
十指跳跃，一丛焰焰火堆从地上爬了出来。
人，是需要吃东西的，她望着还在刮风下雨的森林，全然像一群巨人，黑黢黢、阴森森的，扑面而来的自然气息沁入她的鼻腔。
早该是黎明时分，看来太阳今天也不会照耀了。
万物这么想着，伸手对着树梢射了出一道浅色光束，就闻几声鸟儿振翅惨叫，再一回头，那火堆上多了个架子，上面穿着一只一滩红白相间的□□，火堆旁边，躺着几只山中特有的栩枸禽。
积水近乎是肉眼可见的生长，不久便漫过一层、两层的石阶。
佟裔睡了足足三个时辰才慢悠悠的醒来，看着万物做好的食物更是两眼直放闪光，忙问道，“师姐…”
“吃完了该上路了，这里离得目的地不远，我们走过去，要是用葫芦，要多费许多修力和符箓。”万物擦擦嘴巴，眼睛落在一旁的兽骨上。
“嗡——！”
听此吩咐，佟裔接过食物并没有放入口中，而是悠悠的展开一道粉色的力场，将木屋、巨大的森林边缘包裹其中。
万物点点头，笑道，“那半仙丹真是好东西，仅此一次你便涨了这么多的力量，若是再来几次，你怕是可以远超燕师弟他们了。”
“那我要先谢过师姐。”佟裔闭上眼睛，睫毛弯弯很是漂亮，她感受着周围的一切刚要开口边吃边继续扩大探索着，突然感受到一阵尖锐的修力透过立场直冲她而来。
穿过立场的修术如同尖刀、利锥，丝毫不被其释出的修术所阻拦，近乎全无遮拦的就来到了她不可控的危险区域。
佟裔来不及睁眼呼救，心脏几乎骤停的一瞬间、瞳孔放大，喘着粗气脸色煞白，见万物早已将左手护在了她的眼前。
“师…师姐……”
“快点吃完，看来这里面有东西被惊动了。”万物拍拍佟裔的脑袋，虽说是师妹，可长得属实比自己好看又康健的多，或许是常年修炼缘故。
她真的觉得佟裔的身材绝了，无论是人宗亦或者她行走过的一些成池人间，师妹绝对是一等一的美人。
“师姐…这里面是有什么…”
“这儿本就是平洼道的地界，西兴村离这儿近的许多，我虽不太清楚掌事师尊为何令我们前来此处，但必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万物双目有神儿正视着前方。
她很清楚这地方危险，也很明白掌事师尊就是故意来难为人了。
可如果是师尊真在此处，也是一件难以估量的事儿。
“走吧。”万物引出两张符箓递给佟裔，“这是护身符箓，能帮你抵挡两次要命的伤，但只有两枚了，你要仔细些。”
“师姐…”
自被不明诡物袭击，佟裔心脏发疯了一般跳动，她想自我安抚却并无作用，依旧像是被蹄类动物按在地上踩踏一般，痛苦，无法消除。
“师姐…这里是不是有什么我们没办法解决的诡物，要不我们先去西兴村看看吧！或许能找到什么…”
“掌事师尊不袒护你，你觉得他可能会提供相应的契机吗？”
万物回头斜视着佟裔，无奈地摇头道，“掌事师尊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千年前人道能胜，靠的可是数以万计的修士前赴后继，神道灾祸之难，单凭史书无法记载，但那时的人儿都像你一般，便无今日的人道了。”
“师姐…”
佟裔沉下脑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师姐，我们走吧。”
万物答应着迈开步子，刚走下木屋台阶便觉双腿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无力，左右摇晃，地动山摇的感觉逐渐清晰，冲入二人的头脑。
“师姐！”佟裔站得有些不稳，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双手触碰到地面的一瞬间，她的视线也顺势落下。
“啊——！”
一声惨叫在谷间蔓延，给原本收到两次无妄之灾的鸟儿带来新一轮的恐慌。
透过草木，佟裔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双手、身子之下的土地像是酥脆的薄皮饼子一般，稀稀拉拉的断裂破碎开了，而露出来的鲜红色部分，又若有生命般蠕动着。
“唰、唰、唰——！”
皮肤被拉扯撕裂的声音不断在二人身下徘徊，那逐渐显露出来的鲜红色部分彼此相连接处、黑色如岩浆般的地方迸裂出交相起伏的黑红色液体，而后竟然如同人一般，睁开了一只又一只的眼睛。
“这是什么东西啊！”
佟裔缓缓抬起沾满了红色液体的手，麻麻的，像是被虫子叮咬了一般，再一看，自己的双膝刚好跪在一只大眼睛处。
眼睛不断睁开、合上，奈何有佟裔压在上面，它是无论如何都闭不上的，只得空空流泪，流出不明液体。
“师姐！”
万物反应迅捷，早在事态前便跳上木屋，见到佟裔被吓住欲赶忙跳下来相助，却未曾防备身后的只只藤木早已变为长着尖刺的手藤触蔓，一把拽住她的脚踝望看不见的深渊中拉扯着。
“嗖——！”
几只光剑自手中射出，万物距离佟裔一步之遥间，数十根手藤触蔓仿佛被激怒一般，变本加厉对着她身子袭来，腰上、双臂、她被无情的拉扯着向后而去。
光滑的藤蔓上褐色的长刺密集、足足一尺，毫不犹豫地刺入她的身体中。
眼见着师姐被藤木包裹越发难以自保，佟裔呆呆地目视前方不断变化着脚下土地，藤蔓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生命体，她无外在器具也脱身不得，从袖中摸出两张化弓、箭符箓幻于手中。
眉尾颤动，似是害怕；但目光炯炯多了几分坚毅，对着万物大喊道，“师姐！要死我们也要一起死！”
“现在豪情壮志的，是不是为时过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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