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其自然的死,是懒惰,而我要粗俗病态的活着,才是全部,但暴力仇恨成了我的全部,全部代表一切,妈妈,全部代表一切。我的精神源头,成了危险,只得再见。妈妈,再见。】
白好写了一封信,在信中她详细记述了自己的梦境,那场被医生无意打断的,既不真实,又不可再现的,荒唐美梦。在梦中的一切,一切幸福与喜悦,都显得是那样短暂且强烈,除过易逝。但至少,现在,没人能夺走她的美梦,没人,哪怕深渊,哪怕火,哪怕毁灭根源,遗忘无法带走深入骨髓的感受,世界始终铭记。
在信中,在梦中,在不可思议的幻境中,白好首先坠在一片绿得惊人的草地上,如同草种,她谨慎地左右都看了看,迅速撑着地站起来,仔细打量这个陌生的世界,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绿玛瑙,绿松石,绿翡翠,绿宝石的鲜艳颜色,小草长势很好,喜滋滋的,它几乎长到了人的脚踝,尖尖的头顶令人踝部皮肤搔痒,有猫尾滑过的触感,尾巴成了草。紧接着,她看着一望无际的,可以称得上是草原的绿色大地,心中升腾起一种不可理喻的,无法自控的,灼烧感,她想哭泣,她想跪在这片寂静安宁的土地上哭,她想抱着它哭,她想抱着这片土地哭。但很快,在某一突然的瞬间,白好仰起头,厌恶与仇恨从她脚尖流下来,渗进土里,眼中盛满蓝,她的眼睛盛满了蓝,天空是蓝的,它平行于大地绿,如果没有几朵类似于白绵羊的羽绒云朵,那天空蓝将与大地绿完全遥相呼应,严丝合缝地填满世界。
视线又转回这片绿草地,不知怎地,有几只绵羊突兀出现在眼前,像是云团颠倒,掉到了地上,它们正埋头吃草,用冰冷的横瞳孔不时朝白好站立的方向撇着,仿佛在等什么。而白好没发现它们皮毛中冷酷的特质,缓慢走近,直到彼此只剩一丈的距离,她停了下来,挠了挠后背,甚至从衣服里拽出一撮白毛,仔细端详了一番,没什么超出认知的发现,只是绒毛,于是用手指将它们碾碎,均匀撒在地上,掸了掸手指,走到零星几只的绵羊身边,拍了拍它们身上洁白柔软的厚毛,说道:“老朋友,你们也来吃草啊。”怪异的话,奇特的语气,莫名蹦出的字眼,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种没有源头的话,但她还是吐出来了,并且用手不断抚摸着羊身,可没有羊搭理她,它们全在安静地吃草。等白好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并且觉得没意思,要将手掌垂下,从其中一只羊身上移走时,突然发现手掌移不开了,它黏在了这头羊身上,更准确地说,是皮肤粘在一根根羊毛上面,她惊恐地盯着绵羊身上的手,看着它分解,看着它变形,静静看着它变成一只羊蹄,一只两指的,剃了毛的,粉白相间的死羊蹄样,但她还活着,还能感受到血液在流动,身体机能一切正常,除过多了一只死羊蹄。
“老朋友,是我啊,难道你们忘记我了吗?”这声音简直是另一个,令白好感到陌生的人在朝这群羊说话,她的声音大极了,几乎贯穿了整个草场,震得羊毛身上大大小小的虱子都从厚毛里蹦出来,它们以毫不在意的任意姿态,站在羊毛顶端跳舞,是整齐划一的另类舞蹈。有一只虱子甚至扯下几根羊毛,双手快速扭动,给自己织了一顶高帽子,在它带上头顶的一瞬间,其他虱子全都停止舞步,它们朝那个头戴高帽的虱子鞠躬作揖,双手虔诚地匍匐在地,心跳成了重鼓声,咚,咚......它们在羊背上围成一个圈,将那个头戴羊毛高帽的虱子围起来,随后,一个个始终低垂的脑袋,以顺时针的方向接连抬起,它们恶狠狠地盯着那个与它们不同的虱子,眼神冰冷,但前肢依旧匍匐在地,表露出臣服,除了后四肢。
这些虱子们的后四肢开始松动,开始兴奋地颤抖,它们慢慢朝最中心的,那个神情逐渐惊恐的高帽虱子逼近,重鼓声加速,胸膛中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咚咚咚,虱子群围住高帽虱,先是一只开始推它,而后是两只,三只......它们全都站了起来,以人的姿态俯视,高帽虱被愤怒且狂躁的虱子群压了下去,帽子丢在一边,在众虱暴力的无知无觉中,羊毛帽重新融进羊毛里,成为新绒毛的种子。等虱群散去时,那只渴望与众不同,头戴高帽的虱子已经呆板,它跟着虱子群,成为最后一只钻进厚羊毛的脸谱虱子。白好揉了揉眼睛,惊讶于刚才所看到的一切,实在是不多见的奇妙场面,之后,她产生了一种冲动,一种实实在在想要立刻完成的冲动——也给自己做一顶羊毛帽,看看会发生什么,但她突然又回过神,一只死羊蹄与一只人手是无法完成此种精细工作的,所以她瞬间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朝那群始终埋头吃草的羊喊道:“喂!老家伙们!这是哪儿?”没有羊咩咩叫,它们连先前斜着看白好的横条眼都收回去了,只是一味地埋头吃草,仿佛根本听不到身旁震耳欲聋的呼叫,四周安静到了一种阴森的地步。白好见没有羊理她,而自己的羊蹄手还在羊身上搭着,就准备将它放下来,研究研究怎么将它变回去,但她在扯动时才想起自己刚刚压根儿没扯动,死羊蹄拽不下来。
她有些惊慌地奋力撕拽,并且用另一只暂且还完好如初的人手拽上这头羊的皮毛,像是要将它全身的毛都暴力撕下,让它成为一头光秃秃的**羊,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当她的人手不小心碰到了这只羊的角后,一切都开始变幻,眼前的场景一会儿变幻成儿时母亲做饭时,自己讲了一个笑话引起的金色嬉笑声;一会儿变幻成留学期间,在小酒馆郁闷地借酒消愁时,无意识回头见到的那张粉色小脸;一会儿又变幻成初次杀人的体验,血在皮肤上流着,震颤的木然颗粒不断向猩红心脏延伸。她什么也看不见了,恐惧促使她蹲下,在湿滑的地板上摸索,如同现在,在身体被莫名出现的,人无法承受的速度拽远时,她觉得自己是一根线条,一根单调无趣的扭曲线条,在人类世界中乏味地穿梭着,后背随意弓着,头尾两点在空中飘着,直到回忆停止,速度降下来,她才有一丁点儿喘息的时机,才能将碎片拾起,才有可能将漏风线条拼完整。在她意识到自己即将掉下来,处于坠落的瞬间时,她看到一片绿山坡,李想与秋菡芮躺在上面,像是正说着什么,但令白好感到奇怪的是,李想竟然是静静聆听的那个,反而秋菡芮一反常态,她激动地手舞足蹈,仿佛要借助动作才能厘清自己的感受。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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