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楼法医室,冷库房间里温度调的很低。
沈长言和陆清河两人戴上手套推门进入后,贺法医的助手,局里新来的实习生已经把尸体给推出来放在了解剖台上。
实习生小心翼翼同他们讲,“两位老师,我们贺姐本来是不允许她未在场的情况下,让你们私下查看受害人尸体的,但是今天她不在,麻烦二位要看的话,稍微快点儿,不然受害人出了什么岔子,我这里也没有办法交代。”
沈长言点头,他伸手撩开盖在尸身上的白布说。
“我知道了,就五分钟,多谢。”
陆清河听完撇嘴。
这实习生表面上说的是挺卖他沈长言的面儿。
但陆清河知道,实际就在两天前,因为尸检报告出的太慢和部分细节原因的遗漏,所以导致沈长言和贺月云贺法医直接在公安局办事大厅发生了非常激烈的冲突。
然后沈长言以一己之力骂哭了市局唯一一个女法医的事迹,在各个部门都被传颂开来。
至此,法医室的实习法医远远听到沈长言这个名字,都经不住冻的打了一个寒战。
陆清河原是不忍心看的,小女孩的身体已经完全发硬发僵,嘴角边有血痕,唇周发紫,裸/露的周身大大小小都是被虐待过的痕迹。
沈长言伸出两根手指将孩子的下巴轻微抬起一些,他隐约从尸身的鼻腔内瞧到一丝细微的绒絮。
“初步尸检做完了吗?”沈长言问,“死因有没有找出来?”
实习生抱着文件夹站在一侧摇头,他略显生疏的说,“我们只记录了尸体的外伤,下身有被性侵过的痕迹,发现的当下就已经紧急提取了疑似凶手的□□,目前还不敢肯定的告诉您致命伤是由什么原因造成。”
沈长言指了指小孩的鼻腔说,“会不会是窒息死,你看,可能是拿枕头或者被褥捂过口鼻。”
实习生听完,忙拿了镊子和透明放置盒来小心的取出那一抹绒絮。
“不能排除这种死法,不过具体还是要等我们贺姐回来再出详细报告,至于死者鼻腔里的纤维物质,也许要送到省城去化验,我现在不能盲目揣测,我们做法医说话做事都要严谨,抱歉沈队,我暂时不能回答你的问题。”
陆清河站在旁侧。
他知道自己不该笑的,但这时候实在没忍住,紧闭的双唇间还是挤出了一声‘噗嗤’。
上回沈长言与贺月云两个人吵架的时候,沈长言就说过那句‘你们法医说话做事连严谨这样最基本的要求都达不到吗?’
得,这回倒好,人家直接原封不动的再拿这句话来堵他的嘴。
沈长言是心急的,他恨不得从发现尸体到回市局的这个过程中就能把案子给破了,然后还受害者一个清白。
但现实不允许,条件也不允许。
如今他们面对的就是法医室人手不足,专业能力欠佳,所以出个报告都得要等上七八个小时,他还要反复再来确认有没有遗漏,够不够严谨。
这样的工作态度和政治觉悟非常正确,但也直接导致现在,一旦有人听见是三楼刑侦队送来的尸体,除了贺云月之外,该是没有其他任何前缀挂着‘实习’两个字的人敢接他沈长言丢过来的活儿。
陆清河笑完,沈长言回头来看他,问。
“笑什么?”
“没什么。”
宛城市局建造时间偏早,整栋楼每层办事厅的构造和格局基本都保持一致,但唯独是这四楼法医室格外要显得阴森寒冷几分。
陆清河跟着沈长言从检验室里出来,他问,“你真觉得是重复作案?”
沈长言点了烟,他点头说,“嗯,你不觉得?”
陆清河说,“讲实话,如果是重复作案,我觉得凶手的手法不至于这么粗糙,说难听点孩子小,他要把尸体处理掉可能没有那么麻烦,那村里的傻子都知道把尸体往粪坑里丢呢,这家伙能不知道扔垃圾桶会被发现?”
沈长言说,“你的思路是对的,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我认定这个家伙是老手。”
陆清河反问,“这话怎么说?”
刚才开会就拿在手里的烟,这时候才被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沈长言点了火,他嘴里吐出一口白烟来说。
“我们现在做个假设,假如你是杀人凶手,你在有预谋的前提下拐走了一个小女孩儿,又将她杀死后,你会怎么处理尸体?”
陆清河无语,他翻了一个白眼,“你就不能假设我点儿好。”
沈长言笑,他说,“行,不用你来假设,用我假设总可以。”
“别,就用我。”陆清河忙将他喊回来,然后伸手摸着自己的下巴说,“假如我是凶手,我抓了一个小女孩回来,如果预谋杀人,那么我会冷静有条理的将整个凶案完成,其中包括抛尸这一项,但如果我是冲动杀人,那我肯定会很慌乱,很害怕,抛尸的时候我会想怎么才能隐藏自己的罪行不被警方发现。”
“非常正确。”沈长言说,“而且这次的案子,两种可能都不符合,因为他既没有很娴熟处理尸体的手法,也没有慌乱到尽可能的去掩藏自己杀人的罪行。”
陆清河认同这一点,“他绝不是冲动杀人,这是有预谋的犯罪,且凶手并不怕被警方发现。”
沈长言说,“他是故意的,故意用这种方式挑衅警方,而给予他这种自信的理由一定是前几次的成功,他在用这种方式和警方对话,他在说,你看,就算我把尸体扔到你们公安局门口,你们也照样抓不住我。”
陆清河无语。
沈长言又说,“作为老手,他能很麻利的把尸体处理干净,作为新手,他至少会在自己认知范围内将尸体尽可能的藏匿,而作为这种变态,他可以处理,但偏偏不处理,为的就是享受这种与警方捉迷藏的快感。”
人下了一楼传达室,沈长言抬手敲了敲玻璃窗。
里边坐着的人把电话推出来,他麻利的按下一连串的号码,很快电话的另一头就被人接起。
“您好,宛城市公安局,请问是恒和五金厂吗?”
“对,这里是恒和五金厂。”
“您好,我要找一位叫王维吉的人。”
王维吉是死者穆朵的爸爸,虽然夫妻俩几年前就离了婚,但沈长言还是把他设置为重点搜查对象。
局里警车数量紧张,但沈长言还是想办法借了一辆。
七月的盛夏,宛城像是被放进蒸笼里的包子一样蒸腾着热气。
汽车里没有空调,陆清河在前往五金厂的路上把窗户大大打开,热风滚进来,燥的他在汽车内坐立难安。
“警察。”
进入厂房之前还是按照惯例出示了工作证件。
陆清河埋头在记录册子上填写自己和沈长言的基本信息和进出时间。
沈长言与守门的同志说。
“我来之前提前半个小时和你们厂房姓李的负责人联系过,麻烦你叫他出来接一下。”
负责人很快从厂房内跑出来。
男,四十岁左右,满脸堆着人精的笑意。
“警察同志,这边请,这边请。”
厂房很大,下一层都是‘叮叮当当’的机械声响,办公区域在二楼,沈长言和陆清河两个刚刚坐下来,就听见门外有人骂骂咧咧的进来说。
“他妈的烦死了,一天活干不完屁事还多的很,什么警察警察的,老子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能他妈招着警察。”
沈长言还没坐下,听见这声儿便又站了起来。
进门的男人应该还不满二十五岁,瞧着很是年轻的模样,眉眼之上还和死者穆朵有几分相似。
男人一进门,还没来得及开口,沈长言又掏出了衣兜里的证件,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身份。
“警察。”
王维吉没仔细看,只翻了个白眼就自顾的在这沙发上坐下。
“有什么事,说吧。”
他倒是像个大爷。
陆清河有些无语的和沈长言对视一眼后,便主动站出来表明来意。
“您好,我们是宛城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在职刑警,今天来找您主要是通知您一件事。”
话毕,他从衣兜里掏出死者的穆朵生前的照片,小女孩头上是红色的绒花扎了两条漂亮的小辫子,原是璀璨的笑脸却让陆清河不忍心再多看一眼。
“您看这个人您认识吗?”
“认识呀。”王维吉大剌剌的应上一句,“这不就我家那赔钱货吗?”
陆清河将眉头皱起,他问,“这是您女儿对吧。”
“哎哟,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自从她妈把这丫头从我们老王家的户口上划走的那一天,这赔钱货就不是我们王家的种。”
沈长言站在一侧,他的手还停留在自己的裤兜里。
和陆清河脸面上的神色转变不同,这人原先就是这样一张宠辱不惊的模样,常年不爽的嗓音一开口,便满是冷冷的寒意。
沈长言说,“请正面回答警方的问题。”
王维吉被人一噎,抬头就看见脸上写了‘我不好惹’这四个大字的沈长言,虽然不太乐意,但还是应上一句。
“对,这是我女儿,她又怎么了,是被偷了还是被抢了,先说来我这要医药费什么的我可没有呀。”
“她死了。”沈长言说,“今天早上五点,在长街六号胡同的垃圾桶里。”
王维吉听完,虽不曾悲切几分,但还是不敢相信的结巴了一句,“死?死了?”
沈长言说,“对,谋杀,不排除熟人作案,警察正在排查其父母亲人以及周边社会关系网,请配合调查。”
“死了?死了。”王维吉低头呢喃几句,便是突然从沙发上奋起,他喊道,“是哪个天杀的弄我女儿?”
说完上前一把抓住陆清河的双手,王维吉说。
“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我们家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啊,想当初她妈离婚要带她走我原本就不同意,这些年我对女儿是日思夜想,您看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们政府是不是多多少少也要补贴我们点儿精神损失费什么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