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任远站在门口看了许久,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他隐隐察觉到,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们彻彻底底输了。
楼上早就听到动静的宋航疯狂砸门,风也偏爱他,把凌诩的声音送进了他的窗里,外面的天空红得像血,从他那个视角,看不到凌诩和他爸在做什么,只隐约瞧见两人出门的背影,然后就是暴起的火光。
“妈!妈,给我开门,凌诩来了是不是?他是不是来了?你们在对他做什么?!开门啊,妈!开门!”
门锁咔哒转动,向外打开,宋航砸门的动作一顿,喉头哽住,眼眶酸涩难言,凌诩孑然一身,来见他了。
“凌诩。”他不可置信地轻声低语,“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他冲出门一把抱住凌诩,后者身上的热度还没下去,脸色潮红,他抬起他的脸慌乱地问:“你病了吗?为什么这么烫?”
凌诩在他掌心留恋地蹭了蹭,落寞地笑了。“你好冷,让我抱抱。”
宋航无情地将房门反锁,看也不看失语的父母一眼。
几日不见,却恍若隔世,凌诩拥抱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把头埋在他颈间一言不发,只是呼吸。
“为什么?”宋航一遍遍地在他背后轻抚,“发生了什么?”
凌诩摇摇头:“没什么,我很想你,你瘦了。”
宋航却不买账,紧紧追问:“是不是我爸妈逼你做了什么?外面为什么烧起来了?”
他感觉肩头一热,被水浸湿了一大块,他一下慌了,想把凌诩的脸挖出来。
一张满脸泪水的脸,一双遭受情感重创的双眸,黯淡无光的凌诩,使劲咬着牙,不肯哭出声来。
宋航心痛到无以复加,慌乱地吻去他流下的热泪。“凌诩,别哭。别哭啊凌诩。”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已经忍耐到了极点,下床直奔门口,手都摸到了门把手,一定要出去找爸妈讨个说法,凌诩却一把将他扯回床上,瓮声瓮气地说:“别去,我自愿的,跟他们没关系,为了见你一面,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接受。”
代价?他恶狠狠地瞪着凌诩,语气阴冷:“如果只有你一个人付出代价,我不接受。”
“……你以后,”凌诩在他胸口擦了擦脸,抬起头时勉强露出一个笑,“看不见我弹吉他了。”
那把火是——烧了凌诩的吉他?!
宋航怔愣一瞬,而后暴怒,被凌诩死命压着,像一头负伤挣扎的困兽。
凌诩骑在他身上,弯下腰亲吻,就让泪水一直流淌,祭奠他的老友。
温热咸湿的眼泪流到宋航脸上,后者眼眶通红,用力撞开了凌诩,带着哭腔开口:“你是傻子吗?值得吗?”
“我知道……”凌诩双手撑在床上,唇角扬起凄凉的弧度,“我知道这么做也只能换我再见你一面,可是——值得。做出这个抉择的时候,我终于明白,我爱你胜过一切。就算今天只有匆匆一面,就算我们往后不能再相见,我也想努力靠近你,越近越好,毕竟我们的诺言是永不放弃,对吗?”
宋航摩挲着他哭红的眼睛,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个人脆弱成这样,都是因为自己的犹豫不决……
“我爸说,要是我不同意和你分开,就想办法在学校里让你犯错被退学,毁掉你的人生,我很害怕,所以一直在想,怎么才能两全其美,可是我完全想不到……对不起,都怪我太贪心了。”
凌诩安慰地笑笑说:“没关系,被退学也没关系,你忘了吗?我是混血儿,在国内混不下去,还可以出国投奔老爸。”
宋航支起身体,打着轻颤他眼睛上烙下一个吻。“好。”
他做出了抉择。
“爸,妈,”宋航牵着凌诩的手走出了门,宣布他的决定,“我和凌诩不会分手,你们还有什么招数,尽管放马过来。”
说完这句话,不管宋任远被气得暴跳如雷还是想要继续拿衣架抽他,宋航都决然地走进黑夜里。
夜越深越凉,宋航爸妈沉默地待在一楼客厅,相视无言,宋任远很难用言语描述内心的撼动,孟婉秋也被激动的儿子吓了一大跳,凌诩像是一个开关一样,把她死气沉沉的儿子扎得原地乱蹦,这种影响力远比她所想的要大上很多。
“婉秋,”宋任远犹豫地问,“我们是不是真的错了?”
孟婉秋没想到他居然有此一问,默然许久才说:“我不知道,你已经妥协了啊。”
宋任远苦笑着低下头:“那不然怎么办?真的不要儿子了吗?你知道我刚刚看到了什么吗?”
她看向丈夫,问:“什么?”
“一个人亲手摧毁了自己的梦想,一把火将其烧成了灰烬。”他的负疚感迫使他接着往下说,“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居然是我,是我没过脑子的一句气话。”
孟婉秋抱着冷掉的茶杯,也说:“我觉得,再坚持我们原本的想法,会失去儿子,就像一帆说的那样,他会恨我们一辈子。”
“其实……凌诩他……也还算优秀吧,除了性别不对……”
“嗯……我其实很满意他的长相……除了性别不对……”
“儿子要是……暂时……暂时随他去呢?”
“……你是一家之主,都听你的。”
“老婆……不能这样推锅。”
“……都是固执的孩子啊……”
宋航并不知道他爸妈经历了多艰难的心路历程,他已经做好和凌诩一起迎接任何挑战的准备了。
连夜开回城里,又累又饿的宋航一头扎进凌诩家的厨房找食物,挑挑拣拣半天只找出一盒速冻饺子,他拎着饺子袋,倚在门框上笑:“你还敢再简朴一点吗?”
凌诩从衣柜里拿了两套衣服出来,随意道:“当然可以啊,把它丢出去,咱们以后就靠喝水度日,当个活神仙。”
“神仙当不了,”宋航不是很同意地将饺子下锅,边开火边说,“倒有可能做对短命鸳鸯。”
他等锅里的水煮沸,把饺子下进去,在锅里放了个白瓷勺子,然后走出厨房,正好看到凌诩脱了上衣准备去洗澡。
只是他眼睛花了一下,怎么瞟到凌诩背后青一块紫一块?
“等会儿。”
凌诩驻足,回头看他,问:“怎么了?野鸳鸯。”
宋航没绷住笑了出来,但还是故作严肃地压了压嘴角:“别动,我看看你背后是什么。”
“什么?”凌诩试图把头拧个一百八十度,“谁给我下咒了?”
他依稀看到一点青色,但没印象是什么时候蹭上的,宋航眯着眼睛凑过来,用手按了一下。
“嘶——”
怎么这么痛!
凌诩疼得往前跌了两步,眉毛都飞了。
这时候宋航不得不怀疑某个人:“我爸打你了?”说着,他也把上衣一脱,露出后背的斑驳伤痕,又细又长,跟凌诩身上的不太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凌诩在纷杂的回忆里找出几个五颜六色的脑袋,双拳难敌四手,可能是那会儿挨了几闷棍吧。
凌诩家里常备一些药品,一个人生活总要多点保障,他把红花油和正骨贴都找了出来,搁在一旁。
等他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宋航已经盛好了饺子。
他走到宋航身后蹭了蹭。“去洗个澡,我收拾。”
“恭敬不如从命。”宋航很自然地把抹布一扔,在他脸上轻啄一口,拿起凌诩给他放在沙发背上的衣服,进了浴室。
太平静了,凌诩揣着兜,出神地想着,平静得像是他在做梦,但浴室里的水声又提醒他这不是梦,是他亲手缔造的现实世界。
吃过饭,凌诩把碗放进洗碗机里,大大方方地往沙发上一趴,拉长声音喊:“宋哥——帮我擦药,痛死了。”
宋航好笑地抬腿踢了他一脚,往手心倒了点红花油揉搓着,感觉发热了才一巴掌呼上凌诩背上的青紫。
“嗷!!!”凌诩痛成了一只虾子,脸涨得通红,从齿缝间喷出几个字,“轻——轻、点!”
一想到待会儿宋航也要遭受这些,他情不自禁吃吃笑了起来。
宋航不明所以,蹲下身担忧地问:“你是不是,痛疯了?”
“痛风?”凌诩茫然地侧过一点脑袋,“我没有痛风。”
两个人驴头不对马嘴地交流半天,宋航毫不心软地在他背上用力按摩,一只手还得控制着别让他跑了,擦完药,凌诩的澡也算是白洗了,痛得他全身都在冒汗。
“有这么痛吗?”宋航笑他,“那你今天还眼都不眨地大老远跑去我爸那儿当狠人。”
凌诩不服输地龇着牙笑:“这叫负荆请罪。”后背不争气地痉挛了一下。
宋航背上的伤没有出血,但皮肤下面肯定有瘀血,他老子打他的时候没下死手,但也没轻到哪儿去。
一挨上伤处,宋航就轻嘶一声,凌诩沉了脸,说:“忍着,我现在要全部讨回来。”
“嘶——真、记仇、啊……卧槽!轻点白痴!!”
凌诩学着他刚才的话问:“有这么痛吗?宋哥,你好娇气。”
宋航一点不客气地侧踢腿往他背后来了一下。
“操!”
凌诩汗毛都炸了,狞笑着使出浑身力气压住宋航,誓要他为这个行为付出惨痛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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