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影在晃动,夜色笼罩的村庄中心,人群集中于此熙熙攘攘,昏黄的灯光照在人们的头顶,吵闹之间,孩童的哭声盖过所有人的交谈。
eva坐在路边的木椅上,脸上青青紫紫的,不知道在群战之中是哪人瞅见了她的空隙,在她的胳膊上留下了一个渗着血的大牙印。
克劳德和赶来的克劳迪娅一左一右地坐在她的旁边,两双如出一辙的蓝眼睛紧张地看着她的胳膊,似乎觉得她被人给咬了这件事十分地不可思议。
“流血了……”他啊了一声。
“真的!?”克劳迪娅忍不住开口责怪:“到底是谁对女孩子下这么重的口,真是太过分了!”
克劳德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克劳迪娅。
不,妈妈,或许你会惊讶,但是这次是eva先动的手。
看看她这幅得意洋洋的表情吧,她虽然被人咬了一口,但是却把别人的门牙打掉了啊。
连续不断的哭声还回荡在村庄内,几只萤火虫因为声响而飞远了,星点的微光从eva的面前飘过,她收敛了脸上的表情,逐渐又失去了耐心,被哭声吵得烦不胜烦。
嘴一撅,她直接唰的一声站了起来,推开挡在前面的大人,一路跑到对面的角落。
“别哭了!”她指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正号啕大哭的托克,一字一句地骂:“爱!哭!鬼!”
除了断了一颗门牙,托克伤得并不重,姗姗来迟的大人们匆忙分开扭打在地上的一群孩子,现在却一时搞不清楚情况,明明哭得最厉害的是托克,但是搞得最狼狈的却是克劳德家的女孩,以往看着精致的孩子,一头长发乱七八糟,衣服也被扣破了几个洞,脸上甚至还有几道抓痕。
先入为主的,没有人想过是eva先动的手。
“怎么可以欺负人家呢…托克。”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这么说道。
“我没有!”托克哽咽了一下,哭得更大声了。
“你有!”eva立刻反驳,像陈述一个事实一样道:
“你一直在欺负克劳德!”
滚烫而尖锐的话落在所有人的耳朵里,又在下一秒被放入冰冻的水,刺啦一声,所有人如同被熄灭了一般,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路过时的一声嗤笑,时时刻刻的无视,……以及明明知道真相却不敢承担责任的卑劣。”
她扫视了一圈在场的小孩,每个被她看到的孩子都因为她刚才疯狂的,仿佛感受不到疼痛的打架方式而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难道你们觉得,只有拳头揍在脸上才算是欺负吗?”
最后一句话是对所有大人说的,女孩清脆的声音像一条鞭子抽在了某些人的身上。
克劳德在人群外停住了脚步。明明这一秒关于他的话题成为了中心,但是站在人群中,立于灯光下的人却不是他,eva说到做到,在承诺的下一秒就立刻代替他站在了聚光灯下。
那么他呢?什么都不需要做吗?安然地等待eva就好?无法否认地,他居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克劳德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他自己学着女孩教给他的方式,无意间跟她撒了什么娇,告了什么状?
以至于让他忍不住觉得,他似乎被eva好好地照顾了。
那一天,把蒂法背回来的那天夜晚,敲响家里房门时,在听到妈妈声音那一刻所产生的委屈在脑海中死灰复燃。
他有些无措地看了眼克劳迪娅,克劳迪娅立刻牵住了他的手。
他哽咽了一下,眼眶微红着双手握住克劳迪娅。
“妈妈,快点带eva回家吧……明明已经受伤了,不是吗?”
……
最后是克劳迪娅出面缓解了气氛,她牵着eva离开了人群,大部份才缓过气的大人们擦着汗用目光送走了她们,再各自领着自家的孩子回家。
克劳迪娅把家用的小医疗箱交给克劳德,说明了使用方法后,克劳德向她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手脚并用地跑向了呆在窗边沙发上的eva。
eva正在研究那个牙印,牙印缺了几角,似乎是正在换牙的孩子咬的,她深深地盯着印子,有点想明早挨个去掰那群小孩的嘴,比一比,对一对,看看到底是谁打架时那么没有武德。
一根沾着消炎水的棉棒探了出来,克劳德小小年纪就开始像个小老头一样皱眉,“…其实你没必要因为我而搞成这个样子。”
克劳德的动作很小心,但酒精在带来清凉的同时,仍然在伤口处传来刺痛。棉签在伤口的上方顿了一下。
“其实他们说得也没错,如果我能更强一些,说不定蒂法就不会昏迷了。”
eva的眼皮跳了跳,沉默着努力思考了一下,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初面对蒂法父亲的指责、孩子们的排斥,克劳德会说出那句话。
【就是他们说的那样】
她蠕动了下嘴唇,换做在之前,例如神罗破坏贫民窟支柱的时候她对沮丧的威吉说的话一样。
【先责怪其他人!少怪在自己头上!明明你都那么努力地想让大家都活下来,为什么要说自己没用?】
同样的道理,那时她估计会和克劳德说:别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了!
她多少会因为他们这种责怪自己的行为而产生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但是她现在突然能够理解一些了,有些东西在从心底产生的时候就已经无法控制。
直到人生给她狠狠地绊了一脚,她才恍然,当时她对威吉说的话,多少有些高高在上的盲目和自大了。
明明她自己也一样,如今也背负着负罪感和愧疚感不是吗?
不管是关于克劳德的,还是关于克劳迪娅的…这都是难以控制又难以消解的东西。
压下突然涌上的压抑感,她偷偷瞄了一眼克劳德后,清了清嗓子。
“咳咳——,妈妈,非常啰嗦,妈妈,非常爱操心…”
克劳德一愣,迅速回头看了一眼厨房,克劳迪娅背对着他们在厨房忙碌,似乎没有听见eva的话,松口气的同时,他赶紧上手捂住了eva喋喋不休的嘴。
eva揣着一双死鱼眼,像个无赖一样注视着克劳德,一边在他的手掌下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麻麻,总似在菜里泛福萝卜…”
呼在手心的温热气息让克劳德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后脖颈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不要说了…”他试着放软态度,阻止eva继续把他曾经吐槽过妈妈的那些话宣之于口。“拜托——”
倒影在他眼中的那双金色的眼睛弯了弯,在他因为突然意识到刚刚自己的语气就像在撒娇一样而感到羞耻的时候,eva朝他比了个ok。
无奈的克劳德叹了口气,妥协地松开了手,eva挑了挑眉,在克劳德猝不及防的时候,继续开口,
“虽然妈妈啰嗦,爱操心,又喜欢偷偷在饭菜里加胡萝卜,但是———她仍然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她调皮地朝呆呆的克劳德眨眨眼。“不是吗?”
“所以——”
“即使克劳德别扭,爱装酷,又闷葫芦一个。”
她笑了笑,“但克劳德还是世界上最好的克劳德呀。”
克劳德在安静了几秒后眼神飘忽地看向其他地方。“……居然说这种话…真是的,”
温柔的晚风越过窗户轻柔地吹过她手臂上的伤,像是在安抚,分担她的疼痛。eva舒展了手指,和风玩耍了一会儿以此感谢它的帮忙,告别了轻柔的风,她撑着脸看向窗外。
“克劳德才是…我说的话都是认真的啦……看清一个人的缺点,却仍然喜欢对方,这可是很宝贵的感情。”
“没有这种感情,我就跟死掉没什么两样了。”
“我喜欢克劳迪娅,也喜欢克劳德,最喜欢…”
她在心里继续说,
最喜欢萨菲罗斯。
她以前曾想过萨菲罗斯的缺点。
因为长得太高,害得她和他说话总是脖子酸。
因为太厉害老是被派遣,所以没有时间陪伴她。
当初冥思苦想得出的结论,现在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不是萨菲罗斯的缺点,而是她自己的缺点。
面对没有缺点的萨菲罗斯,她几乎没有想过她会有不喜欢萨菲罗斯的时刻。
直到她亲眼看见克劳迪娅是多么鲜活的一个人。
被萨菲罗斯杀死的克劳迪娅。
那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
她的哥哥冷漠而毫不在意地讲着自己杀害克劳迪娅的事实,仿佛放弃了一切人类的情感,因此她不得不代替他承受双倍的情感:痛苦,愧疚,不忍,难过…
面对犯下了不可饶恕罪行的萨菲罗斯,她还可以最喜欢他吗?
在心底里产生这种疑问的时候,eva在一瞬间觉得自己就要死去了。
就像幼时她从实验室里逃出来躲在柜子里祈祷的时候,并没有出现一个打开柜子发现她的银发少年。
仿佛又重新回到那时候,这次她蜷缩在无人发现的柜子里死掉了。
……
在即将陷入柜子中的记忆时,她是被突然出现的皂角味道唤醒的。
皂角清爽的味道像一支蜡烛,突然照亮了神罗黑暗的柜子。
eva的瞳孔慢慢缩起,然后瞪大了眼睛,在感受到嘴角旁温热的触感后,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摔在了地上然后像只不熟练的蜘蛛一样挪到了沙发的死角。
顿了顿,她大口地喘气,捂着嘴和沙发上的克劳德大眼瞪大眼。
她的脸都要和她的头发一样红了,声音融化得七拐八拐,“你干嘛嘬人家嘴啊!”
“我嘴上又没有炖菜!”
金色的头发炸了起来,克劳德比她更委屈,深吸了一口气,他喊:“不是你说这是城里人感谢他人的礼节吗!”
哈哈,写得我都想笑了。
“我嘴上又没有炖菜!”
eva第一时间估计认为这是一个不得了的恶作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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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时间与时空之旅(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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