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灯火阑珊

“求求...了,求...求...了,不要再打了!”玻璃瓶破碎的声音,今月在噩梦中醒来。

“真不知道哪个才是梦。”今月看着眼前的玉色纱帐感叹道。

“小姐起来了?”小荷的声音传来,今月习惯性地抚了抚胸口安慰自己,应答了一声。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小荷端着一盆水走进来放在水盆架上,将布巾投入水中,接着又走出去,回来时端着一个木托盘,上有一杯茶、一碗药、一碟点心。行云流水版的熟练动作一点不像是昨天那个红着脸的稚气女孩。

小荷出去的时间今月起身自己洗了脸,水温正正好好,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布巾和铜盆都很洁净。

小荷端着药和茶回来的时候发现今月已经洗过脸,虽然疑惑也未追问,只说:“自从小荷伺候小姐,倒没见过小姐身体有恙。昨天看小姐吃药很难受的样子,今天小荷准备了茶和糖糕,小姐吃了药就可以立刻用这些解一解药味儿了”

今月惊讶于这丫头如此心细,不知道是否是从小就做了丫鬟的原因,跟自己一样,家庭没有提供庇护的那些孩子总是从小就很懂事。

“谢谢你特意给我准备的这些,对我很有帮助。”

“小姐怎么突然对小荷这么感谢,这都是小荷该做的啊?”小荷仿佛忍不住了一般问出声。

“没有,我只是突然发现你很能干,等我嫁了人,你随我陪嫁吗?”

“突...突然说这个吗,小荷也不懂得这些,小荷只想跟着小姐。”小荷很迷茫地红着脸说。

今月暗自叹道,到底还只是个小姑娘。

“月儿,听说昨天喝药闹了一场?”今月循着声音看去,是母亲来了。

夫人看了眼桌子,随即笑着对云青说道:“瞧瞧,这早上的药也还没有喝呢!看来是真的了。”

“阿娘!这什么药好难喝啊,月儿从没喝过这么难喝的东西。”今月只听小荷说起自己并不是体弱多病的人,不知道喝不下汤药的事情会不会漏了破绽,故意撒娇意图蒙混过关。

“好了好了,你这野丫头皮惯了的,小魔头竟然会怕喝药,真是一桩奇闻。”母亲自顾自轻笑了一声,语气和神态满是宠溺,反而让今月不知所措起来。今月不擅长应付亲密的关系,一时不免有些尴尬,虽说夫人很是温婉柔和,毕竟并非自己真正的母亲,想到这里难免有些不自在。

夫人打趣完便正色道:“这场病可不轻,月儿不能胡闹。先把药吃了,跟母亲一起去用饭。”

今月想也是,也不能整日窝在自己的房间不见其他人。虽说如果可以的话,今月也确实宁愿不出屋。只是总要出去了解一下家里的情况和外边的事情,起码也要知道现在具体是什么时间点才是。

“只是这能吞掉灵魂的药我真是不想喝!”今月心道。

没办法,夫人用“不喝绝对不行”的眼神盯着今月,今月也只能硬着头皮再一次端起碗豪气地一饮而尽、屏着气漱口、吃点心、擦眼泪一气呵成。

“救命啊我宁愿病死也不想喝这个东西了!”今月忍不住叫道

夫人伸出手指点了点今月的额头:“胡说什么!”

云青和小荷都是一脸的忍俊不禁,今月却是欲哭无泪,想自己作为一个现代人想不吃中药倒容易,作为古代人吃这些药可能都习惯了吧,抗议也是无用,何况夫人也是关心自己,下次不如就证明自己病好了算了。

小荷给今月梳妆更衣后,今月跟着母亲一起到饭桌前入座。

“只听得月儿病了,正想去探望,没想到这么快就恢复精神了啊,真不愧是月儿。”一位很是明艳的夫人微微福身向今月母亲行礼后向今月说道。

今月“...”

那夫人穿着桃红色的衣裙,笑语盈盈,与母亲的温婉柔和不同,明快、鲜艳。

“诺诺,给大夫人行礼。”

那夫人带着一个小女孩,看起来跟小荷年龄相仿,安安静静地行了礼称“大夫人安”

大夫人回:“好了,绿婷和诺诺坐这儿吧,这些日子诺诺也在生病,你照顾诺诺辛苦,一家人不必拘束。”

今月不敢轻率出言,只顺着说道:“婷姨今天也很美!我病刚好些,还有些发懵,多谢婷姨关心。”

然而被称作“绿婷”的夫人却露出了一瞬的诧异,虽然飞快地过去了,今月却捕捉到了。今月极不喜社交,却为原生家庭的缘故从小便养成了一身看眼色会讨喜的本事,对人际交往非常敏锐,往往通过直觉就能辨明别人的细微情绪,还不仅仅是喜怒哀乐的简单情感,而是抽象的、无法描述的细微情绪都能辨别。

今月感觉到了绿婷夫人可能不太喜欢自己。自家必定是贵族,那这就八成是父亲的妾室,听语气那个跟小荷年龄相仿的女孩大概率就是自己的妹妹。

“月儿病好了怎么这嘴也变甜了?”绿婷夫人还是笑盈盈的。“夫人,昨日我听老爷提起今月不爱喝药,正好我这里做了些糕点,给今月解解药味吧。”

今月突然想到一件事。自己在现代姓江名今月,自从到这里来还没有问过自己的名字,听绿婷夫人这样一说,似乎在这里自己也叫今月,难道有这种巧合?

“多谢婷姨,我会好好吃的。”今月礼貌回道。

“绿婷有心了。”大夫人话不多,多数时候都是温柔安静的,像是永远不会生气一样。

一家人就这样简单用过早餐,各自回房去了。然而今月依然为出嫁之事恐惧不已,不多做些什么就不会安心,想到这今月立马就行动起来打算尽可能多地收集信息。

“阿娘!”今月又故作开朗地跑到大夫人房中“阿娘,刚刚怎么没见爹爹跟我们一起用早饭呢,我去给爹爹请安吧?”

“月儿就是总要撒娇。”夫人状似无奈地笑叹,言语中流露出的宠溺让今月觉得恍若隔世。

“妈!!!啊!!!啊!!!!!!!!!妈妈!!!!啊!!!!!!”

今月被妈妈的尖叫声吓醒,一如往常地抚摸着妈妈的后背:“妈,没事了,没事了,又做梦了吧,没事了,什么事都没有。”

今月的妈妈朦朦胧胧转醒,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神十分呆滞,发丝散乱地搭在脸上,嘴里喃喃自语道:“我又大叫了吧。”

今月早已习惯这每晚必至的对话,轻声说道:“没事了,睡吧。”今月妈妈听了也不多做反应,立即就躺下又睡着了。

今月心想:“我的妈妈每晚做噩梦夜惊,叫的也是她的妈妈呢。”今月脑中浮现祖母那温柔的脸庞,那总是笑眯眯的,又做饭特别美味的祖母,已经是五六年未曾见了。

“我看得出,我爸不希望我妈妈回娘家,见到我的姥姥。甚至都几乎不允许我妈妈与娘家的人通电话。我总是能看到妈妈偷偷摸摸地给姥姥打电话,也无非是说些家常,我爸之所以不让,就是想让我妈妈孤立无援,只能认命接受这地狱一般的婚姻、家庭。但我爸算漏了一点,那就是我也是妈妈的亲人,我也能成为妈妈的依靠。大人总以为我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却不知滋养出这份不该有的成熟的,正是他们给我创造的,那能看到世间险恶的温床。”今月打定主意,尝试着平复心情也缓缓睡去。

次日。

“妈妈,算我求你了,我们逃走吧,你再不离开我爸的话,我们娘俩可能就没命了!”今月在四年级结束了的暑假第一天这样向母亲郑重地提出了她深思熟虑的决定。

今月的妈妈是个与其说是温柔,不如说是温柔到懦弱的女人。今月明白母亲为了自己这个女儿这些年受尽了苦楚,而今月就是要打碎这一切,告诉妈妈,我们可以反抗命运。今月绝不是妈妈这些年不得不忍受父亲的暴力、背叛、冷漠的人质,而是保护母亲远离伤害的、打开母亲勇气之门的钥匙。

今月那一向逆来顺受的妈妈不可思议地看着小小的今月说出这样的话,掷地有声般的语气,坚定的眼神,竟也动容起来,似乎被小小今月的意志鼓励到了一样,沉默良久,只说了一句:“妈妈知道了。”

“月儿?”大夫人温柔的声音催促今月跟上:“你不是说要去给爹爹请安?怎的又不动了?”

“啊,来了来了,阿娘我们走吧!”今月回神,觉得夫人真是贴心,还好主动提出带自己去,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那没见过面的父亲呢。

今月跟着大夫人穿过雅致的庭院,满目的富贵,下人们井井有条地来来往往,今月都辨认不出是什么的各种布置冲击着今月,想这宅邸的主人定是个审美高雅、贵不可言的大人物吧。

“阿希?”一个温柔的男声传来。今月循声望去,见一气质不凡的中年男性坐于案前,衣着体面,纤尘不染,以一木质玉簪简单地将长发高束,身形笔挺,眉宇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干练。想必这就是自己的父亲了?没想到是这样的人物,跟自己真正的父亲完全不相似,看起来甚是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还有这声“阿希”是在叫夫人?夫人的闺名?难道说这夫妻二人感情其实很好吗?

“老爷。月儿好些了,说要来请安。”夫人简练地回了句,便领今月进入书房。

今月见老爷似乎神色有些黯淡,却想不通其中关窍,隐隐约约感觉夫妇二人之间的氛围有一些说不清的违和感。

“给父亲请安。”今月乖巧地施礼。

“月儿今日转了性子变小兔子了?”老爷笑道。今月看得清楚,那笑容绝非虚假。

今月实在不知怎么与父亲相处,记忆里的父亲不是冷漠无视便是拳脚相加,难得的疼爱也只是给自己起上几个昵称而已。如今这个父亲肉眼可见地疼爱自己,让今月手足无措,百感交集。

“父亲,您在忙吗?”今月不知如何接话,只能硬着头皮岔开话题。

江家老爷将手中的笔轻轻放在笔搁上,展了展衣袖,转而面对着今月和一旁默不作声的夫人,道:“阿希……夫人。你身子孱弱,别一直站着了,先坐,一起听听我们月儿似乎有话要说。”

今月虽是转移话题,但想见江老爷确实有很重要的话要问,江老爷看似柔和却是如此洞察人心,今月暗自恐惧,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露了破绽。

夫人应声坐下来,亦向今月投来询问的目光。

“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是今月打扰父亲了。”今月观察着父亲的反应,慢慢地组织着语言。“只是月儿已近及笄之年,父亲母亲可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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樽中月
连载中只当漂流在异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