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渝尘端着热水杯走进教室的时候,原本昏昏沉沉萎靡不振的奚宿奇迹般好转了起来,他正清醒地坐在位置上,半扶着脑袋,誊抄着上节课黑板上的繁多复杂的笔记。
虽然奚宿的眼下依旧泛着淡淡的青黑,但气色明显恢复了不少。
有那么一个瞬间,殷渝尘看着少年阴郁漂亮的五官和略带懒散的神色,莫名恍了神。
他眨眨眼睛,一时理不清自己的思绪,也无法解释心中的矛盾,某个疑惑的种子在殷渝尘心里突然萌芽,但他却丝毫找不到能够站得住脚的理由。
浅色的发丝衬托得殷渝尘的长相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更稚嫩一些,某一刹那,他的神色倒真像个迷失了方向的孩童。
殷渝尘抿了抿唇,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将手里的药往衣兜里塞得深了些,然后状若无意地问奚宿:“你舒服些了吗?”
奚宿抬起头看了殷渝尘一眼,语气平静:“我没事了。”
“那就好。”殷渝尘点点头,回到自己座位,将水杯放在桌上时,没有心思注意,动作带着衣袖上移了些,开水烫过产生的红肿在白皙的皮肤上看起来格外严重,即使殷渝尘反应过来后很快扯下袖子挡住了,但奚宿还是在目光跟随的过程中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些细节。
奚宿的视线回避了一下,迟疑了一会儿依旧什么也没问,只是继续低下头完成着手中的笔记。
没过多久,他盯着笔记本上抄岔的一行字,愣了有几秒钟,毫无情绪的脸上出现了片刻的空白,他握了握手中的签字笔,然后面色如常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地将错误更正过来。
殷渝尘静静地望着课本,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沉默地等待开水放凉,期间再没能分过一个眼神给奚宿,书上的某个区域仿佛要被他看个洞穿,周遭的一切对他而言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
下课铃声响起,奚宿发觉身边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动作,于是借着递笔记的动作开口:“上节课的笔记,明天要交的。”
殷渝尘侧过头,将目光定格在那本条理清晰的笔记上,因为自己整整一节课的失神,根本没有听讲,而这本归纳完善的笔记能够很好得帮助他将知识点补回来。
殷渝尘控制着自己没有看向奚宿,视线落在空中,问:“……为什么给我?”
奚宿安静听完了殷渝尘的询问,他将笔记本放在殷渝尘桌面空着的部分,给出了一个最为官方的回答:“解老师让我在学习上帮助你,拿着吧。”奚宿掏出伞出了教室。
殷渝尘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水,一口一口咽下去,最后离开时带上了那本笔记。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依旧下着,仿佛一呼一吸之间都充斥着潮湿的水汽。
奚宿在食堂角落的位置匆匆吃过午饭,打着伞静静走在雨里,路过校园的医务室时,他突然改变了行进方向,转身走进医务室的门。
他的目光仔细从药品货架中扫视过,伸手取下一支烫伤膏。
殷渝尘回到学校特别安排的单人宿舍,靠在整洁房间里的松软沙发上,发丝散落在肩头,如同雕琢过般的五官却显得黯淡无光。
手边的桌台上摆着放在保温炉里温热过的中药,他抬手随意拿汤匙搅了搅,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端起。
手腕上的烫伤隐隐作痛,但殷渝尘放任着不管,不去做任何处理,他盯着茶几上笔记本封面的名字,像是放弃了什么坚持般,用另外的东西将其盖住了。
下午自习前,奚宿像平时一样将伞放在教室门口的窗沿上,转头在伞旁边发现个被塑料袋装起来的东西。
上边留有着一张便利贴,写着——“给高二八班殷渝尘,高二一班赵悦梓留”。
奚宿对于落款的名字全然陌生,他本身的性格就比较淡漠,再加上身体的特殊性,就更没有了人际交往的打算。
袋子里是一支跟奚宿兜里一模一样的崭新烫伤膏。
奚宿垂下眼眸,手指不自觉隔着衣物碰了碰那个还没能给出去的小方盒,眼中藏着些微不可察的失落。
他帮忙将塑料袋放入殷渝尘的桌屉,然后把自己买的那支烫伤膏塞进书包夹层,妥帖地安置好。
奚宿拿出mp3打开,流畅动听的轻音乐慢慢从耳机进入耳朵,他对照着课表将下午课程需要的书本取出来,桌面被收理得井井有条。
殷渝尘到教室时,远远就发现自己的桌兜里多了什么东西,他伸手将其拿出,原本贴在塑料袋正上方的小纸片因为与桌子内壁的摩擦脱落,缓缓飘到地上。
殷渝尘看到塑料袋里那只烫伤膏,不自觉将视线往奚宿的方向偏了过去,后者正带着耳机低头做习题。
殷渝尘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弯腰先捡起了纸片。端正笔挺的大字力道压得很重,称得上漂亮,却显然不是身边人的字迹。
殷渝尘看清内容,停滞了几秒后,将纸片叠好,打开塑料袋跟烫伤膏放在一起。
四十分钟的午自习结束,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高二八班下午第一节课是化学实验,所以同学们需要牺牲一部分下课时间用于赶到实验大楼设置的化学实验室。
班长李承一下课就站到讲台上提醒同学们记得带上实验报告册,顺便嘱咐了实验室安全注意事项。
奚宿拿起桌面最上层的报告册,正打算起身时,他像是忘记了什么东西,坐回去又将文具袋打开,在里边慢慢地翻找起来。
殷渝尘在寻找实验课本的间隙抽空看了奚宿一眼,发现对方挑挑拣拣了半天,只是将自己的签字笔换成了直液式笔,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殷渝尘拿够东西将其抱在怀里准备起身时,奚宿也恰好将笔别到册子上,两人几乎同时离开座位。奚宿做出没料到殷渝尘跟他同时收拾好的模样,自然而然地发问:“走吗?”
殷渝尘根本没理解奚宿一系列行为的含义,但他确实对学校环境不熟悉,闻言点点头:“你帮忙带路吧。”
实验室大楼距离教学楼很近,而两栋楼之间贯通的是露天道路,此时此刻天空依旧下着小雨,奚宿和殷渝尘都拿了伞。
走到楼下台阶时,屋檐接二连三滴落的水珠在地面水洼处散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奚宿率先撑开伞,没有什么犹豫,转头向殷渝尘看去,说:“路程很短,你不用撑伞了,一起吧。”
殷渝尘沉默着走进伞的另一边。奚宿小心翼翼地注意着伞的边缘,以免顺着伞面弧度滑落而下的雨滴溅到殷渝尘身上。
两人的身高相当,一路上行进得都很顺利,却几乎没有什么交流。
殷渝尘只盯着眼前被雨水沾湿的道路,情绪显得低落又复杂,他手上拎着的透明雨伞,被潮湿的水汽浸染上了白色的雾。
到达实验室找到按学号分配的位置后,趁着上课前还有几分钟,奚宿去了趟厕所。
实验大楼的厕所设置在走廊尽头楼梯间的旁边,楼梯间的门紧闭着。
奚宿了出厕所,看见洗手池台边站着一位瘦弱的男生,在拿纸巾蘸水对着镜子轻擦脸上脏污的灰尘。
奚宿洗完手抬眼时不小心透过镜子看清了男生的长相,那双夹杂着难过和怯懦的眼睛泛着红,脸上隐隐约约有几道像是淤青般的痕迹,校服皱巴巴的,某些地方还有泥水。
奚宿认出男生就是昨天突然从小路边跑开的人,只不过今天的男生似乎是急着想将自己身上弄得干净些,慌乱的心境让他无暇再度顾忌身旁路过的奚宿。
上课前的预备铃响起,男生拿起走廊墙边地上的课本,跌跌撞撞走进了不远处的一间实验室。
奚宿回到本班的实验室时,老师正站在讲台上举着试剂瓶解释着本节课所做实验的实验原理,不少同学都围了上去,以求听得更仔细些。
殷渝尘是新来的插班生,学号是最末尾的数字,位置也在实验室的最角落。
于是奚宿进门的第一眼,就是殷渝尘用皮筋将头发挽起的图像,男生少量的发丝散落着,浅棕色的发在灯光的照拂下显出淡金色的光芒。
殷渝尘拿起胶头滴管,垂直悬于容器上方,目光与液体凹液面底面平齐,精确地将溶液滴入锥形瓶。
他按照课本的步骤已经将实验完成了近一半,等待药品反应的间隙,他的视线无意识落到黑发少年整理实验台的清瘦背影上,殷渝尘看了一会儿,又轻飘飘地移开了眼神。
实验结束后经过老师检查,确认通过的同学交了实验报告可以先行回教室。
殷渝尘将实验报告很快写完,获得了提前离开的权利,他独自撑伞走过雨中的小路,上课期间的校园静得出奇,耳边只能听见滴滴答答清脆的雨声。
奚宿朝窗外望去,透明雨伞下,殷渝尘还没来得及拆掉皮筋,发丝随意地束着,模模糊糊能看见半张侧脸。
就你小子拖拉了半天只为了跟同桌一起走是吧(绝对没有代指谁的意思,对手指i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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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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