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么在做什么?”
崔盈拦住想要动手的穆元骁,此时敌众我寡,断不能轻举妄动,先瞧瞧这些西域商人究竟要做什么。
“表妹。”
穆元骁不解其意,拉着她的袖子,低声唤她,她只得捏捏他的手心,让他乖乖的,毕竟是她将人给带了出来。
若是五郎随她一道出了府邸,回去哪儿挂了彩,孟氏可饶不了她。
“夫人,瑞兽葡萄镜,适合您,国色天香,美,照镜子。”
“夫人,这条泥婆罗国的稜菜,味道好滴很。”
……
莫非她瞧着是什么富婆不成,崔盈挥手推开这些非要凑近来给她推销西洋玩意儿的商人,她不就是多瞧了两眼,便是要赖上她。
“我们不要。”
穆元骁护住崔盈,喝住这些热情过头的西域商人,崔盈似欣慰地看了他一眼。
市舶司的官员怕不是抽成太狠,叫人这些商人逮着个人就非要将这些舶来品卖出手。
她自己倒是没想过身上那狐裘与穆五郎腰上束着的玉带。
先前那两个给她推销昆仑奴的倒是被挤到外头了,崔盈无法,“今日并未带多少银子,先前已与那两位说好了买两个昆仑奴,只得与诸位下回再做生意了。”
最后捏着鼻子叫了刚才那两个西域商人,“我挑两个去。”
很快一群身披帛带或身披腰间缠上横幅,下身穿着短裤的人被带了出来。
他们的目光中或迷茫,或惶恐,也有凶狠的,崔盈有些犹豫,指着一个看起来有写瘦弱过头的女孩儿问道:“我要这个。”
两个西域商人面上满是困惑,贵人们买昆仑奴都是为了干活的,一般只买成年健壮的男子,女人本来就不好卖了,更遑论这还没长熟的,忙解释,“夫人这个,布要银子,你买五个,送您。”
“那我要这个不要银子的。”
崔盈面无表情说了个冷笑话,显然在场除了她自己都不太行想笑。
那个小女孩瑟缩着,身边一个健壮矮小的男人显然有些心疼,频频看她。
“这个,这个,是不行的,生意不是这样。”
两个商人以为她不想花银子,在那里急得满头大汗,但是他们又实在想做成这笔生意,就如崔盈预料的一样,战事频繁,国库吃紧,朝廷连军饷都发不出来,户部天天跟圣人哭穷。
市舶司的人自然从他们老本行里挖银子,今日市舶使抽个三成税,明儿关文到了下面小吏手里再吃点孝敬,层层往下,这几年漂洋过海的商人是愈发少了。
最后崔盈要了那个小女孩和那个总是看她的男人,名叫大卫的商人说,这二人是兄妹,这个小女孩儿原本就是打算跟着哥哥一起卖的,谁知道她首先就挑了那个小女孩儿。
穆元骁开始掏银子,他在那里慢慢数,他对这算账似乎不大精通,不过也正常,崔盈没有催促他。
过了小半柱香时间,崔盈望着远处的护城河,自顾自想到,看来他日后应该当不了账房先生了。
只是当他数完五两银子后,崔盈立马扬起笑脸,“表哥真厉害,数银子越来越快了。”
穆五郎微微勾起嘴角,神色透露出的些许得意骄傲。
两人在外头闲逛半晌,竟两手空空,连个花灯都没买,除了身后跟了两个昆仑奴。
那小女奴还是个哑得,崔盈问话,她不发一语,还是她哥哥说她是个哑女,真是可怜见的。
“快走,快走,青女捧着灯王出来了。”
“听说,今年的青女是岑尚书家的二小姐?”
“不对,你听差了,是裴御史家的嫡孙女。”
人群喧嚣,在议论着什么,崔盈抓住了几个关键字,青女?灯王?
“表哥,我们也去看看吧。”
穆元骁有些抗拒,他不喜人多的地方,若不是表妹,他会更愿意在屋里练字,亦或校场射箭。
崔盈没想到他会这么排斥,又细想了方才一路,二人说说笑笑,后头吵了一架,或者说她自己生了一场闷气,倒是没顾着他了。
可只是一味避世,也不是什么可取之道,当年匪患,穆元骁失智,又逢大老爷江浙遭难,老国公痛心疾首,让他好好养着,府里又不是养不起闲人了。
孟氏依旧坚持送穆五郎去族学,其中也未必没想让他与人往来,不至于落得个孤寡的意思在。
人,独久了,就不像人了。
崔盈思索须臾道:“我们不去那人挤人的地儿,我们去僻静高处可行?”
这话让穆元骁松了一口气,他想与表妹一块,他也从来没有见过青女灯王,每次老七老九都扔下他一个人就跑了,然后他就自己回府了。
起初还能将就一二,后每逢上元节,他听到府中丫头婆媳叽叽喳喳灯王华贵,长随护院都摸着下巴,咂嘴青女如何貌美,约摸是个有趣的盛景,可惜府上几个兄弟,一出府,皆是各自呼朋伴友,豪奴唱道,耍乐去了。
看他隐有期盼之意,“表哥可想去?”
“去。”
他抓着她极为肯定的颔首,崔盈给他拢了拢对襟口,耐心嘱咐,“待会儿表哥不要乱跑,要跟紧阿盈,有一截路,行人多些,难免摩肩擦踵,表哥无须担忧,很快就过去了。”
“嗯。”
穆元骁俯视着她认真的面庞,那种心里痒痒得感觉又来了。
所谓僻静高处,其实就是崔盈掏了大笔私房,在青女必经之路的酒楼包了个厢房。
掏银子的时候,她心疼得差点掉眼泪,酒楼东家仗着上元节,青女游戏,坐地起价,往日十两的包厢,如今竟要一百两。
若是这酒楼装潢簇新华丽也就罢了,偏生破破烂烂,也就图这地段了,图这楼高。
那掌柜来接银子时,崔盈双眸直勾勾盯着掌柜来拿银子的手,自个也死死攥着,最后才松了。
她的银子,去也。
“表妹,擦擦。”
看她眼眶微红,穆元骁以为表妹要抹泪,掏出孟氏给他绣得手帕,在她眼角,细细擦拭,这手帕平日里他可宝贝了。
崔盈看了他一眼,还知道给她擦眼泪呢,算了,不同这位金贵少爷计较,都是些富贵病,看个热闹还得订酒楼包厢。
看她,以前睡过桥洞,躺过大街,她就怕人少了,越热闹越好。
穆元骁生得高大,年久失修的木梯被他踩得吱吱作响,掌柜凉悠悠提醒说这木梯是金丝楠木做得,价值千金,踩坏了要赔。
这么破烂的酒楼还有金丝楠木打得木梯,他怎么不说他是玉皇大帝,崔盈翻了两个白眼,嘴上却提醒穆元骁,“表哥,轻点踩。”
等到了包厢,崔盈环顾一圈,虽有些狭仄逼人,也还将就,打开两扇窗牗,视野出奇开阔,这一百三十六两银子花得也还行。
崔盈宽慰自个,人挤人万一被那个小偷摸走了钱袋,要知道这些“鬼手”可最喜欢这么热闹,人流如织的场面了,花了还省得贼惦记,这么一想,她心里畅快多了。
才花了大笔银子,小二过来问她点个什么菜式,她连忙摆手,她吃茶就行。
穆元骁有些饿了,他摸了摸小腹,示意让她叫两道菜上来,崔盈沉默地望着他,出府时明明是预计让这傻子放放血。
结果到地方才知道,他除了每月初领个三十两的月银,孟氏私底下贴补他二十两,就没了。
穆家四世同堂,三代不分家,府上的小爷们从表亲到姨亲,再到嫡亲,嫡支旁系,年轻一辈儿就足有二三十位,孟氏怕五郎手里握着大笔银子,在族学被人诓骗了去,除了贴补些闲钱儿,就只给物件。
最重要的是,这傻子跟刚穿来前的原身一样,压根没有存银子的习惯,也没用存下来银子就是了。
至于他名下那些私产,库房,孟氏给他打理着呢。
她一时间摸不清,是她攀上豪门,还是被吃软饭了。
“表妹。”
她竟从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看出可怜巴巴,对了,他就是喜欢顶着这幅死相,但是眸子里又澄静无辜。
心中一梗,闭着眼,她听到自己心在滴血的声音,那掌柜肯定又要宰她了,“小二,上个松鼠鳜鱼,再来道炙羊肉。”
然后这傻子就哐哐哐开吃,还偶尔抬头,“表妹,吃。”
没事,她已经气饱了。
她走到窗边,她要将她的银子们都给看回来。
几时,青女和灯王没来,她却瞅见斜对面的一个熟悉的人影。
穆元承,崔盈看向那边,看到他旁边还站着了一个穿着胡服男儿样式的人,看那粉白的脸庞,纤细的腰肢,显然是个姑娘家。
不过与她这种女式男装不同,那位胡服少有小娘子会喜欢穿。
她似乎想同穆元承说什么,但是奈何神女有意,襄王无梦。
崔盈啧啧赞叹,男主的桃花运一如既往的好,喜胡服,配短刀,泼辣大胆,这位就是文中险些逼得男主停妻的明月公主了。
宣帝收了穆元承的兵符,让他做了金吾卫指挥使,成了天子近臣,护卫京畿,看似重用,宣帝还给他安排了两个,与穆家不怎么对付的副指挥使。
帝王平衡之术,崔盈猜穆二郎心里多半窝着火。
会搭理明月公主才有鬼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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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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