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吴攸神经一凛，顾不上和眼前的女孩搭话，迅速走进浴室打开花洒。热水喷涌而出，蒸腾的雾气很快模糊了镜面。
敲门声适时响起，“女士，你好，我们是警察，请问你方便开一下门吗？我们接到举报说有人在酒店从事不法活动。”
吴攸掐着嗓子变声：“不方便，我在洗澡，等我洗完再说。”
门外的人听到后没了声音，似乎离去了。
吴攸不敢大意，打湿酒店的纸巾，把脖子上的已经凝固的厚厚血痂擦掉，一道划痕渐渐显现，伤口的皮肉绽开，触目心惊。
“小秦姐，”短发女孩突然开口，声音在水声中显得飘忽不定，“他们有备用房卡。这里是二楼，你跳窗逃走吧。”
吴攸问：“你认识我？外面那些人到底是谁？”
“他们有备用房卡。”她重复着，话里没有焦急，反而有一种的奇特的熟稔，像是在背诵一段演练过无数次的台词。
这段诡异的对话像冰水浇头，让吴攸打了个寒颤。她意识到追问毫无意义，某种无形的规则似乎限制着女孩的言语。
短发女孩不再说话，把桌上的包递给吴攸，吴攸看了一眼，里面有化妆用品和一套衣服。
吴攸道了声谢，果断转身，扯下床单，利落地打成结，一端牢牢系在沉重的床脚上，一端绑在自己的腰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熟练得让她自己都感到一丝心惊，仿佛这个动作已经重复过千百遍。
她打开窗户，把包扔了下去，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房间，短发女孩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那夸张的浓妆在灯光中显得有些渗人。
“回回都跳窗，都多少次了，就不能换个法子吗？”女孩的低语消逝在呼呼的夜风中。
吴攸攀上窗台，顺着“床单绳”吃力地滑了下去，双脚落地的瞬间，一股强烈的既视感扑面而来。巷子里传来野猫的叫声，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雨已变小，淅淅沥沥地下着，仿佛曾经也是这样一个夜晚，一个女孩从酒店跳窗而逃。
幸福家园小区302室，牌九碰撞的脆响混着劣质烟草的焦味。
彭哥甩出一张牌，眯眼盯着烟雾后的阿星：“那贱人诈尸？呵，你信？”
“大哥，根据线人传来的消息，”阿星调整了一下手中牌的顺序，“湘君被送进停尸房时，确实已经死了。”他忽然压低声音，“但如果是‘那边’的人做局……”
强子“啪”地摔了张牌在桌上，“管叽真死假死！又唔是俺俚动嘅手！关俺俚卵事啊，操什哩空心！”
他抓起地上的酒瓶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胡茬滴到衣领上，活像头饮水的野牛。
“蠢牯！”彭哥一巴掌扇在强子后脑勺上，“如今全网都在传诈尸视频！火势迟早要烧到俺俚头上来！”
他转向阿星，表情阴鸷，“湘君的手机一直没找到，这是个隐患，你带人去处理一下，不管是不是有人做局，我们必须……”
“比其他人先找到湘君。”阿星冷静地接话，摁灭手中的烟，“但大哥，麻烦的是……市里督查组下周就到。”
“该死咯！”强子揉着后脑勺嘟囔，“都怪恁只实习生到网上乱叫，惹出咁多**事！”他突然一拍大腿，“大哥，等俺带几个弟兄去‘教育’下恁只崽俚子啵？”
沙发上一直没吭声的小方终于忍不住了：“恁他妈能不能動下啲脑筋啵？！”
他翻了个白眼，心里第一千次后悔当年把强子从村里带出来，这货空有一身蛮力。
“网上闹得咁大，自然有人比俺俚更着慌。”小方冷冷道，“你如今去动恁只实习生，怕是嫌警察查得唔够快啵？”
强子挠头：“哦，咁样话起来，俺就坐得箇里喫茶唻？”
小方眼皮抽搐，深吸一口气，强忍骂娘的冲动，“你可以带底下嘅兄弟一起去帮星哥找湘君。”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吴攸脸上。
直播间标题血红刺目——【震惊！法医实习首夜撞见女鬼诈尸！】
吴攸嘴角抽动，内心OS：这年头还用震惊体，营销号都不这么玩了。
“她脖子‘咔咔’转过来的时候，我连遗书都想好了！”
小简唾沫横飞，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我老师现在还在医院输液！不信？看这个。”
画面切入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在空荡的法医中心楼道里小跑，身影如鬼魅般掠过镜头。弹幕瞬间爆炸。
【一眼假！这女的跑得比我还快，装鬼也走点心啊！】
【已举报！拿死者编故事不怕遭报应？】
【楼上的，这一听就是主播杜撰的故事，你还真信了，说不定根本没有所谓的死者。】
【细思极恐，主播小心被灭口（狗头保命）】
“我知道这事离谱！”小简拍着桌子，“但我也是懂点法的，敢造谣吗？秦湘小姐被警方送进来时确实已无生命体征！不信去微博搜＠谁是卧底的爆料！”
吃瓜群众立刻分屏操作，直播间评论区瞬间被搬运的“知情人爆料”刷屏。
尽管部分内容已被平台屏蔽，但关键信息仍在疯传。
【维庚子年闰四月廿三癸未，有女秦氏湘，年十有七，罹祸而殁。呜呼哀哉！乃为铭曰：
夫其降灵婺女，毓粹璇枢。蕙心纨质，玉映兰敷。生而慧敏，幼擅舞艺。动若飞燕，静如洛神。年甫十三，已冠群英。
岂期蛾眉见嫉，燕妒莺惭。谣诼纷至，贞媛蒙冤。萱堂生疑，椿庭责难。孤雁失群，幽兰罹霜。时有奸徒，包藏祸心。伪施援手，佯托至诚。湘女少艾，未辨豺声。遂堕彀中，永失其贞。
罗襦见逼，纨素遭污。视频胁持，形神俱囚。欲诉公门，反遭毒谋。六月飞雪，芳魂遂休。
呜呼！天实为之，谓之何哉！瑶台月冷，宝瑟尘封。珠沉玉碎，蕙折兰摧。香埋楚泽，怨结湘波。千秋万祀，遗恨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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