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
与镜子里数百年不变的那张脸对视着,方才还冲上头顶的高温,在松阳心间慢慢冷却。
在第一眼见到名为坂田银时的那个男人的时候,在第一次跟那个男人对上视线的时候。
他尚且置身事外,其实在两个月前的那天就一目了然于——银时看他的眼神,绝不仅仅是学生看老师的眼神。
实际上,那个头脑简单的男人并不怎么善于掩饰自己的心思,不止是面对他时种种不自然的言行举止,看向他时不经意就会在眼底流露出,千百年来他看过无数遍且再清楚不过的、世人称之为**的东西。
像所有或是受皮相左右内心,或是受表象蒙蔽双眼,或是嘴上说着礼义廉耻道德伦理来约束他人,实则自己无所顾忌的肤浅而又愚蠢而又虚伪的世人一样,人人传颂世间真情,可归根结底都只为满足自己的**。
纵使对象是都不曾伤害过谁却任人宰割的孩子,只要冠以怪物之名,就能合理化一切暴行,谁人都能心安理得且正义凛然地将他当作发泄之物去百般践踏。
日后他堕身杀业,成为满手血腥隐于暗中的死神,纵使不为人知异于常人之处,仍逃不出沦为工具的宿命,世间众生始终畏惧于他,为世不容者唯有终日浑浑噩噩徒然数百年。
昔日他显露真容,装作与世无争的村塾师长时,是否曾相信,自己捡来的这个孩子一定有所不同?是否曾有一刻,会对人类心存一丝希望?是否曾抱有幻想,非人之物亦能在人类之中寻得容身之处?
曾朝夕相处的岁月中,是从何时起变成这样的呢?一别十年,自己或许寄予过某种期待的那个孩子已长大成人而泯然于世,失去那段记忆的他无从知晓自己曾认定对方的理由。
他亦无从知晓以前的他是否已有所觉,又是如何看待,现在的他只知道,名为坂田银时的那个男人,原来不过也只是会受**驱使而想从他身上索取的人类之一。
失望吗?松阳在心底问自己,镜子里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给不了回答,只会与他一模一样在唇边勾起一抹自嘲。
作为老师,他不介意亲手打破这份毫无意义的可悲幻想。
*
相对以往的酗酒无度,昨晚银时喝得还算节制,记忆断片的后半夜虽沉沉睡去,前半晌还没醉到失去意识。
至少在翌日一早醒来,他从被子里坐起身,等宿醉的头痛缓解些许后,能大致回想起自己醉酒后不受大脑控制的一言一行。
“……”沙发上的银发男人当即扭曲成一座呐喊石像,抱头的两手刷啦刷啦把一头卷毛抓乱成鸡窝状。
——救命啊啊啊!!!阿银昨晚都干了些什么哇?!!!!
客厅里和浴室那边都安安静静的,外头只有他一个人,内室门关着,隔着一堵墙听不清里面有没有动静,尽管银时无比想去确认一眼内室里有没有人,却实在鼓不起勇气。
……他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哇!!
何为酒后失言,这回银时可算是切身体会,基于这两个月,松阳都没怎么问那些他不想说的事,他还以为自己能隐瞒得住,哪想到松阳会趁他喝醉了脑子迷糊的时候问他。
就算他昨晚基本都在说醉话,没回答什么具体的,但松阳那么聪明,肯定能猜到当年跟他分别后发生过什么吧?
唯一庆幸的是,最关键的那件事他在潜意识中都有守口如瓶,松阳应该猜不到更多。
但重点在于,后面还有比这更严重的!!回忆更加清晰的银时两眼一黑,绝望感淹没头顶到浑然有种人生到头的错觉。
天哪!!!他是怎么敢的哇!!!
趁松阳把脸凑近他的时候,按着松阳的后脑勺强吻他,不光亲嘴还伸舌头……
虽然他不否认他不管清醒与否都会对松阳有这个念头,但真的付之行动完全是另一回事哇!!
最要命的是,换作以前,松阳事事惯着他,可能最多事后揍他几拳头,当他是那种耍酒疯的接吻狂魔也就罢了。可现在松阳失忆了,被他这个自称是学生的陌生男人强吻,本来就对他没多少的好感度绝对会降成负数的哇!!
何况他现在是大人了,又不是懵懂无知的小鬼头,身为一个成年男人,居然借醉酒去亲同为男性的自己老师——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个混蛋学生肯定是对他的老师居心不良哇!!
按照常规发展——他又没告白过,松阳极有可能觉得他是个觊觎师长的变态,会嫌他恶心不想再跟他住一起,说不定昨晚等他一睡着就不告而别……
相比去面对惨遭自己酒后冒犯的师长,银时更害怕这一糟糕设想成真,只得咬咬牙从沙发上站起来,挪动着抖成筛子的两条腿到内室门外,深吸过几大口气才抬起抖成筛子的手去推门。
“松、松松松阳……”
战战兢兢的一颗大气都不敢喘的卷毛脑袋探进推开小半的门缝,映入眼帘是铺在榻榻米上的一床布団,和闭眼安睡在布団里的浅发男人。
松阳没走……
警报解除,银时悬在嗓子眼的心倏然落地,差点一个腿软摔成屁股着地,呜呜呜太好了松阳没讨厌阿银到都不想再看一眼……
轻手轻脚地关上门,他赶忙去厨房做早饭。既然已经对松阳做出了那种大逆不道之事,作为一个负责任的成熟男人,绝对不可以拿发酒疯当借口逃避问题,就算松阳十有**会拒绝,他也必须要对松阳说实话。
和往常一样,银时早饭做到一半,闻到身后不远处飘来那股跟他同款的草莓沐浴露香味,在捏饭团的手猛然顿住。
熟悉至极的温润嗓音传入耳中,“银时?”
刚落地的心再一次提到嗓子眼,直冒冷汗的万事屋老板抖抖索索地转过身,跟人告白总不能在厨房随便了事,他缩着脖子做好迎接质问的心理准备。
一目了然他紧张至极,几步开外的浅发男人却不见任何一种银时设想中的负面神色,面上是他熟悉至极的那副一如记忆中眉眼弯弯的温柔笑容。
语气亦是记忆中的亲昵感,“今天又在做什么好吃的呢?”
意想不到是仿佛无事发生的开场白,银时愣了片刻才答话:“阿银在捏饭团,松阳再等会儿就能吃了哦。”
一如往常,松阳在旁等他做完早饭,但却不同于平日的疏离感,言行之间却像是回到村塾时,不但半句不提昨晚他醉酒后的事,还主动关心他宿醉是否有身体不适,银时受宠若惊之余,总觉哪里不对劲。
……说起来,松阳昨晚没推开他。
吃早饭时,他忍不住偷看对面在安静进食的长发师长,没记错的话,他亲松阳亲了还挺久,都亲成舌吻了,以松阳的实力,如果不想给他亲的话,直接给他来一拳头就行了,为什么会让他亲到最后呢?
不敢贸然去问,银时心里七上八下地照常吃完早饭要去外出工作,松阳照常送他到玄关,还破例给予一句“工作要加油喔”的鼓励。
对于他小心翼翼地问,“松阳会等阿银回家吧?”,松阳只笑吟吟道,“我不是每天都会等银时回家么?”
在外面的一整天,银时都觉心神不宁,今天的委托还挺棘手,好不容易完工都到晚上,他赶紧返程,一路上都提心吊胆。
好在到家后,松阳照常来给他开门,银时总算松一口气,不管松阳是什么想法,他都不想胡乱揣测,他该做的就是切实传递自己的心意。
整个晚上,银时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告白更合适,松阳去洗澡的时候,他坐在内室边铺床边绞尽脑汁琢磨一套真诚又不是得体的台词,到熟悉的呼唤声近在前方响起。
“银时在发呆呀。”
闻声抬头时,卷毛下的一双红眼睛蓦然睁大——!!!
正跪坐在他刚铺好的床垫上的浅发男人神态惬意地抄着双手,并非平日的睡衣套装,而是只着一身微透肌肤的纯白里衣,系一根窄幅带收束出细窄腰线,领口松松垮垮地敞开到一览无余大片肌理分明的雪白胸膛。
那头半湿的柔顺浅色长发,照旧是有两束垂过微露小半的雪白双肩,发尾垂在露出半边的两侧鼓囊囊的厚实胸肌前,若隐若现打湿后的轻薄衣料下两点微凸。
映出那张呆滞脸庞的血红双眸,于灯光下铺满一层璀璨光晕,如碎钻点缀的一双浓密睫毛下,只需稍稍一弯微染淡粉的眼尾,便能勾出动人心弦的眼波涟漪。
“是在想什么坏事呢?”
看似是卷毛的幸福时刻?哈哈哈谁知道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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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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