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明文山个子不高,体态均匀,穿深蓝西装,没系领带,戴一副平光护目眼镜,儒雅随和。

只是手上捏着鸡毛掸子,瞧上去有几分火冒三丈的滑稽。

“接电话,不敢接吗?”明文山脸黑的,像刚从老非洲挖煤回来,用鸡毛掸子指着明意的鼻子问。

明意吓傻掉,支支吾吾,“是、是大哥。”

“接!!!”明文山嗷呜一嗓子,脑袋顶上黑烟滚滚。

要不是看到视频,他都不知道逆子大驾光临啊!

明意被喷一脸血,闭眼接通,心中默念:再见了大哥,今晚我送你去远航。

明彻正在开车,“明意,先不要回家。刚接到消息,爸爸去我那里了,千万不要上楼,等我先去处理。”

“哼。”明文山抖着鸡毛掸子冷笑。

明意捧着手机不敢吱声。

明彻感觉到不对,“明意你听见了吗?你在哪里?”

“我发现你是真喜欢给他当爹啊!要不这爹让给你算了?”明文山走近了,对大儿子展开嘲讽**。

手机那边一阵窒息的沉默。

爸爸嗓门真大,元气十足,目测一口气能吃俩王八。

明意又欣慰又害怕,百感交集只能求救大哥,“哥你快回来吧,爸爸要把咱俩捞上来挨个放血。”

“嗯。”明彻挺淡定,“我今天有事晚点回去。”

明意:“……”

“啪叽”通话中断。

明意抬头,与明文山大眼瞪小眼。

明文山背手攥着鸡毛掸子,冷笑,“你爹不要你了啊。”

明意眼疾手快,抄起沙发靠垫,往地上一扔,咕咚跪上去,“爸爸我错了。”

明文山没理他,叫来阿姨,“去,给他准备晚饭,简单点不用太丰盛,吃完我带走。”

阿姨同情地看明意,那眼神,总感觉是看一眼少一眼。

眼见要完蛋,明意掐把大腿,张口就是嚎啕,“爸爸啊——”

明文山:“闭嘴!我还没死呢!”

……

环湖别墅,楼王明家灯火通明。

顶楼房间高供着祖宗牌位,平时不开门,今晚里面点着长灯红蜡,香炉青烟袅袅。

明彻脱了西装,去了领带,就穿件白衬衣,一言不发上楼。

被爸爸发现是早晚的事,老头儿性子其实挺好的,平和中正,想得开,放得下,一看就能长命百岁。

就是对明意太溺爱,总感觉是只叼着崽的大狗熊,张开血盆大口,来一个咬死一个。

“明彻你可回来了!”随欢就站在楼梯口,紧张捏手迎上来,“你爸爸呀,吓死掉我了,你快去看看。”

“妈别着急,没事的。”明彻揽住她,安慰地拍了拍背。

随欢今年五十五,算起来二十岁出头就生了明彻。

那时候,她还没和明文山结婚,什么隐婚生子、小三转正、奉子逼婚……当时吵得沸沸扬扬。

这么多年过去了,随欢对这件事,始终只有一句话:是的,明彻是我和明文山的孩子,我很开心。

“哎呦……”随欢捂着胸口,拉着大儿子一直到门口“你也知道,你爸爸和明意都不懂事的,我好担心啊。”

明彻无言以对,憋了半天说道:“妈,他俩加起来都快九十岁了。”

“瞎说!”随欢轻拍他一下,“快进去劝劝你爸爸。”

房间里只点着两盏七宝莲花电子灯,橘红色灯光,加上火烛摇曳,青烟弥漫,庄重里透着阴沉。

屋子不大,明彻一眼就看见弟弟跪在地当中,腿底下垫着两层跪垫。

老头儿再叫唤的厉害,还是心疼小儿子。

明彻了然于心,非常淡定地叫了声:“爸。”

明文山坐在供桌旁喝茶,吨吨吨一口气喝光一杯,旁边管家赶紧给续上。

看起来已经喷完上半场,蓄个水继续喷下半场。

“还知道回来啊。”明文山眼皮都没抬,往前面一指。

明彻麻溜儿选个风水宝地,跟弟弟跪得肩并肩。

管家赶紧捡起个跪垫,刚要送过去。

被明文山叫住,“不许给他。”

明彻跪得板板正正,心里知道,老头儿气他隐瞒明意回来的消息,人之常情。

小儿子跟人跑了四年,被欺负够了跑回来,第一时间就被他截胡,搁哪只老头儿身上,都得咬人。

“大哥,对不起。”明意臊眉耷眼,悄悄将腿底下垫子,让出一个挪给大哥。

明彻抬头,果然老头儿在磨牙。

“不用。”明彻叹气,瞥眼弟弟,“把腰直起来,像什么样子!”

明意跟只蛆似的,在垫子上扭半天,跪成了一只偷鸡被抓的黄鼠狼子。

“来,你弟不愿意说,你说说看。”明文山翘着腿问,“说说你弟弟,怎么舍得从那个蜜罐子里跑回来的?”

听着亲爹调侃自己丧心病狂的倒贴情史,明意恨不得找个骨灰盒钻进去,天窗一关,除了收钱啥事不管。

“咳。”明彻清清嗓子,简明扼要将事情说了一遍。

明意已经在垫子上蜷成个球儿了。

明文山听完彻底沉默。

明彻偷偷看他,觉得老头儿心地善良,知进退,也懂得给子女留面子,这事看来可以翻篇了。

他哪儿知道,明文山那是气得宕机了。

过了几秒,明文山嗖得蹦老高,把供桌拍得嘭嘭作响,祖宗牌位在上面蹦迪。

他叉腰狂骂:“狗日的庞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腚没多大,屎拉得够大啊!都拉明家房顶上来了!”

“爸这里是祭祖的地方。”明彻崩溃。

他家老头儿君子端方,儒雅随和,被伯叔挤兑得差点失去股权,都没喷过脏。

明文山转头,指着俩儿子,“你们两个废物点心!”

明彻&明意:“……”

“桂成,去把我定制的掸子拿来。”明文山卷起袖子。

管家跟他时间长,能说上话,顺着劝了句,“先生,犯不上都是孩子。”

明文山眉毛一横,眼一瞪,“脑子记不住,那就用肌肉记忆!”

管家叹气,没过一会,从后面举出来个巨型鸡毛掸子!

明意跪在那儿,顺着鸡毛掸子的棍儿,眼神一路向上爬,直到仰着脑袋,看见天花板上一堆毛,张牙舞爪地晃。

“这是鸡毛掸子?”他急得拍明彻胳膊,“哥、哥!这是颗树吧?!”

明彻扶额不忍直视,突然觉得他妈才是看透本质的人。

明文山双手接过来,颠了颠还挺沉,“专门为你定制的,都放两年了,鸵鸟毛的。”

“我何德何能啊……”明意要哭了,抓着明彻晃,“大哥救命!”

眼见亲爹扛着鸵鸟掸子,壮步杀过来。

明彻护住弟弟,“爸、爸你冷静点,君子动口不动手,明意已经知道错了。”

“狗屁!他绿得跟娃娃菜一样!”明文山暴龙咆哮,他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门外,随欢壁虎似的贴门上,听着越来越乱的声音,心惊肉跳。

她攥住梅姐的手,“哦呦!我好像听见意意在叫救命呀?!怎么办?”

梅姐赶紧和她一起敲门,可跟本没人理她们。

“这可不行呀!”随欢掀起裙角,抬腿就要踹,低头发现穿着一双软底儿拖鞋。

这一脚下去大脚指头骨折,门还是门。

随欢揪着手指来回转圈,里面传出明彻、明意一起叫爸爸的声音。

“梅姐!”她大喊一声,“去、快去给我拿把斧头!”

“啊?!”梅姐人都傻了。

随欢脑子里已经自动播放,老公举着鞭子在喷火,俩儿子哭着抱在一块儿,皮开肉绽。

这是什么人间惨剧啊!

“快去啊!”

工具间就在四层,梅姐飞速送来斧子。

随欢那双提限量版包包的玉手,好容易接住斧子。

梅姐也是会选的,挑了把个头最大的,斧头刃保护油还在,在灯光下锃明瓦亮。

随欢身材苗条,气质温婉,举着斧子像要去消灭丧尸。

就在她琢磨,这是要横着砍门呢?还是竖着砍呢?门突然开了……

明文山知道老婆在外面,就等这甜蜜台阶呢。

生气归生气,但别人的错为什么要打自己的崽?

吓唬吓唬,叫他们以后知道,出事情首先要和爸爸妈妈商量。

爸爸妈妈永远会护在你身前的。

明文山前一秒,还扛着鸵鸟毛掸子,下一秒看清老婆手里举的斧子,吓得咕咚就跪下了。

“老婆手下留情啊,这里面可都是你亲生的!孩子有错,但真不至于、不至于啊!”

明彻护着被吓哭的明意,哥俩一块儿回头——

就见亲妈提着裙角,举着银亮巨斧,眼神坚定得像是要为民除害!

“哥,我现在装失忆还来得及吗?”明意觉得自己好虚弱,被苍蝇踹一脚都能进医院。

明彻:我们家可真是团结友爱,严肃活泼啊……毁灭吧!

误会解除,随欢把俩儿子从头到脚摸一遍,确定没有伤,这才松口气,去哄吓得半死的老公。

明意没多久就跪不住了,卷成个虎皮蛋糕卷,撅着屁股,头靠在垫子上偷懒。

明彻看门外无人,手伸到供桌上偷了颗大草莓,左手倒右手,塞弟弟嘴里。

俩人就这么配合默契,一个敢偷一个敢吃,在祖宗牌位前猖狂作案。

楼下小客厅沙发上,刚刚还逮谁咬谁的明文山。

现在靠在老婆怀里,偷偷抹眼泪,“我儿子回来了,呜呜……意意还是爱我的。”

“噢呦~好了好了,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随欢给他递手绢,“那你还又打又骂的,瞧把意意给吓得。”

用手绢沾了沾眼角,明文山软声说道:“我还是有点生气的,嗯,就一点点。更多的是,我没有照顾好意意。”

“我也没有做好妈妈。”随欢拍着老公手背,“以前我们总想,小孩子嘛,吃好穿好玩好,要什么就满足什么。”

随欢顿了顿,“老公啊,孩子长大了,要有自己的世界,我们要成为他的助力,而不是自以为是的老东西。”

明文山点点头,“我现在就去睡觉,你让明彻、明意都回去吧。”

“才八点多,假不假呀!”随欢被他逗笑了。

明文山起身下楼,“假就假吧,假了他们还能多哄哄我这个老头子,嗯,我就爱吃这一套。”

刚走到一半,就听见楼下有动静。

管家匆匆跑上来,“先生,明老先生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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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回家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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