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架空古代朝堂世界 1

腊月初七,雪下得密,太学炭火不足。

沈棠初离北境,第一次做噩梦:梦见北狄破关,父亲被长枪钉在雪野,血漫过马膝。

他抱着枕头钻进谢珩被窝,牙齿打颤,却倔强地一声不吭。

谢珩没问,只把他按进怀里,一手捂他耳朵,一手轻轻拍背,掌心温度透过中衣,像暗夜里唯一不灭的篝火。

沈棠在梦里呜咽:“雪…雪停了没有?”

谢珩低头,以唇碰他发顶,声音低得近乎自语:“别怕,我在。”

那一夜,少年在另一个少年怀里蜷成一张弓,而弓弦被温柔地、一寸寸地松开。

窗外雪片撞纸窗,扑簌簌,像无数白蝶扑火,却终被夜色温柔吞没。

承平十五年二月节·惊蛰

雷始发声,蛰虫咸动。

是日,京中循例以百草灰撒墙根,谓可驱虫;而皇城司却在寅夜悄然开明德门,送一人一马出关。

——镇北侯世子沈棠,年十一,赐金符,许随父军中历练,即日离京。

前一夜,雪未化尽,城墙根下结着薄冰。

谢珩提灯而来,灯罩是油纸新换的,映得他下颌线如刀背,冷而薄。

二人并肩坐在垛口阴影里,中间只隔一坛梨花酿,酒面浮着碎冰,像一弯将碎未碎的月。

沈棠仰头灌下,呛得伏膝直咳,咳得眼泪都溅到谢珩手背。

谢珩垂目,以指腹把那滴泪轻轻抹进自己袖口,像收藏一颗迟到的雪粒。

“等我封狼居胥,”少年哑着嗓子,“回来带你逛遍京城花楼!点最贵的花魁,喝最烈的烧刀子!”

谢珩没笑,只将杯中酒倾在城砖缝里,酒液瞬间被吸干,像从未存在。

他从袖中摸出那枚玉玦——外径一寸,内缺一线,白而微青,有冰裂纹,像冻住的闪电。

系绳是旧日褪色的宫绦,他低头替沈棠结在剑穗最底端,指尖被铁冷剑锋映得苍白。

“玉缺为玦,”他声音轻得像在数更鼓,“古人以玦赠远,示‘决绝’。可也示‘绝处逢生’。”

沈棠咧嘴,虎牙尖利:“文绉绉,听不懂。”

谢珩抬眼,眸色深得像无星之夜,忽然伸手,最后一次替他理了理鬓边散发——指背擦过少年耳廓,带一点不易察觉的颤。

“沈定之,”他道,“你活着回来,我就告诉你,我真正想要什么。”

城门洞开,晨雾如铁衣。

沈棠翻身上马,雪色披风被风鼓起,像一面不肯低头的旗。他回头挥手,笑得野而亮:

“谢子玦,反正我欠你一次,回来还!”

马蹄声去,谢珩仍站在阴影里,指节攥得发白。

良久,他摊开掌心——那里躺着沈棠昨夜遗落的袜带,旧月白色,带尖绣歪歪一枝海棠,被体温暖得微潮。

他低头,以唇碰了碰那枝海棠,像碰一簇不敢惊动的火。

承平十六年·边关

雁门第一场雪,在八月十五。雪片大如席,落在营帐顶,簌簌如更鼓。

沈棠从百夫长做起,第一次上阵就砍了北狄先锋,血溅雪原。

夜里他抱着玉玦睡觉,被副将笑:“世子想家?”

他嗤笑:“想个屁!”

却拿袖口细细擦玉玦,擦到发亮。

他每升一级,就写一封信,用火漆封了,托驿卒带回京城。

信里没有一句“思念”,只写:

“今日砍敌首三百,剑穗断,玦未损。”

“雪埋马膝,想起某人怕冷,寄狐皮一张,不知他收到没。”

“夜读《六韬》,满纸写‘珩’字。被副将窥见,笑我字丑。老子用拳头教他认了一遍。”

……

沈棠把信折成方胜,塞进牛皮箭囊最底,与玉玦贴胸而放。

夜深,他常摸黑坐起,以指腹描那玉缺,描到指腹发麻,才倒头睡去。

梦里总是同一帧:谢珩站在太学海棠树下,手里提一盏兔灯,灯罩破了一角,火光漏出来,像一汪不肯干涸的泪。

所有信,驿卒只送到谢府门房,再没回音

——因为谢珩被锁谢氏祠堂,在承平十五年三月,沈棠离京后第七日,理由是“与武将私交,坏族清誉”。

祠堂幽暗,只一盏豆油灯,灯芯短促,像垂死之人的呼吸。

父命:“跪至知悔,乃可起。”

谢珩便跪,背脊笔直,像一柄插入牌位缝隙的薄剑。

每收到沈棠信,他拆,读,折成海棠状,塞进袖内。

袖袋渐满,膝下青砖渐凉,灯油渐涸。

三月后,父再至,问:“悔否?”

谢珩抬眼,眸色比灯芯还亮:“珩,领罚。但心不可逐。”

父怒,拂袖去,命加锁三重,窗封木板,只留一线天光。

谢珩便在那线天光下,以指尖描摹信上字迹,描到指节破皮,血染纸背,像给每朵海棠添了蕊。

承平十八年

沈棠十四,升云麾校尉,赐铜印,印背刻“雁门沈棠”。

献俘归京,却未准入城,只许驻驿京郊。

是夜,他独骑绕至太学后墙,翻墙入院。

海棠树被雷劈去半边,焦黑里抽新芽,像不肯死去的旧年。

他蹲在树下,以匕首掘坑,把铜印埋进去,覆土,压平。

月光冷白,照得他影子瘦而长,像一柄未出鞘的剑。

“谢子玦,”他低声道,

“我回来了,可我没见到你。”

风吹树梢,新芽颤颤,像欲言又止。

他伸手,想碰,又怕惊动,最终只收回袖中,翻身越墙而去。

雪落无声,覆住新掘的土,像覆住一段无人知晓的归途。

远处祠堂窗棂,谢珩被锁在二楼,手里攥着那枝旧海棠,指节泛白。

两人隔着一道高墙、一场夜雪,错过第二次。

承平十九年

沈棠十五岁,再升"宣威将军",实掌三千轻骑。

谢珩年十六,高中探花,却拒翰林,自请入东宫,教太子读书。

金殿对答,皇帝笑:“庶子野心不小。”

谢珩叩首,声音不高,却字字透骨:“臣只想离权力近一点,再近一点——”

近到足够在边关急报入京的当夜,能亲手扣住那封折子,不让它落入旁人指缝;

近到足够在有人欲以“通敌”构陷镇北侯府时,能先一步将折子撕得粉碎;

近到足够护住那个远在边关、每次写信都只写"玦未损”的傻瓜。

殿外春风带刀,吹得他官袍猎猎,像一面迟升的旗。

皇帝凝视良久,忽笑:“准。”

承平二十年

谢珩入东宫第二年,已掌半个内阁。

夜深,他独对奏折,于封皮内层,以极细狼毫,画一枝海棠——花五瓣,蕊一根,蒂一叶,与沈棠袜带上那枝歪歪扭扭的绣迹,分毫不差。

画成,以指甲轻轻刮去表面浮朱,便无人可见。每画一枝,他于心里低道一句:

“沈定之,我还未老,你莫战死。”

有时案牍繁重,他伏案睡去,梦里又回到太学雪夜:

沈棠抱着枕头钻进他被窝,牙齿打颤,却硬撑着不落下泪来。

他伸手,想把那人按进怀里,却揽了个空……

冬末,边关再急。

沈棠率三千轻骑,深入敌后,断北狄粮道,归途被围,失踪七日。

驿报入京,谢珩正于东宫讲《春秋》,闻言指节微顿,朱笔坠地,溅起一点猩红。

太子讶:“先生?”

谢珩俯身拾笔,声音低而稳:“臣失仪,殿下恕罪。”

当夜,他于内阁独对烛火,拆开封存已久的信——那是沈棠最后寄来的,信上只一行:

“玦未损,人未归,勿念。”

谢珩以指尖描那“勿念”二字,描到纸破,指尖渗血。

他忽低笑一声,将血珠抹在唇上,像涂一抹不合时宜的口脂。

“沈定之,”他轻声道,“你若敢死,我便敢鞭尸——然后随你入地狱,问你讨回那句‘还没说出口的想要’。”

烛火跳,窗外雪落,像一场迟到的惊蛰雷,在两人头顶滚滚而过。

少年们就这样,把“无猜”两个字撕成两半:

一半随沈棠埋进雁门关外的雪,

一半被谢珩折成海棠,藏入奏折的封皮。

等待下一次重逢,

等待把“年少”写成“白头”。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怀上前夫他哥的崽

宁得岁岁吵

狩心游戏

西江的船

猫总会被蝴蝶吸引

<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
×
做梦素材
连载中明日降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