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
许槊在目录柜前多坐了五分钟,确认那枚“120 bpm”芯片没被人触发,才阖上门离开。
走廊尽头的自鸣钟敲了第三下,代表「早课」即将开始——也是吸血鬼们临时增设的「集体审讯课」。
他必须到场,缺席等于自写嫌疑。
阶梯教室·甲三
穹顶透光窗被人为调暗,投下一层像血干涸后的棕红。
半血与贡生混坐,间隔一张空位,无人敢交头接耳。
讲台上,阿蕾娜背脊笔直,指尖轻点指挥棒——
每一下,都敲在黑板上同一位置,粉尘呈完美圆。
她在黑板上写下三个词:影子、遗言、火。
粉笔折断的“咔”声,便是这节课的节拍器。
“找出潜伏者之前,”她声音不高,却带着军鼓的震幅,
“所有人类,先学会交出你们的影子。”
话音落,半血助手推着一架「银络造影仪」进室——
那东西像古旧照相机,镜头却是镀银针簇,会对瞳孔进行「血律反射」测试;
一旦捕捉到「银络反闪光」,立即拍照留档。
许槊坐在倒数第三排左侧——提前算好的「光影盲区」。
可机器推进时,轨道突然一转,镜头正对他这一列。
计划外。
眼看来不及换位,他右手自然地搭上左腕,指腹压住旧疤,
——不是心跳,而是「第二档」:115 bpm,
模拟“极度紧张即将暴露”的边缘值。
同时,他微张唇,用鼻息快速换气,让肩颈肌肉可见地绷紧。
在吸血鬼眼里,这是“害怕被冤枉”的真切表现,反而离「猎人」最远。
镜头扫过他瞳孔——
造影仪只捕捉到一片普通虹膜,银络未闪。
“嘀——通过。”
纸带吐出,上面印着:047,低危。
阿蕾娜的指挥棒在远处顿了半拍,似是对这个结果的无声不满,却也没再追问。
下课铃响
机器被推走,许槊松开指,心率落回75。
掌心里却渗出真正的汗——猎人可以演慌张,却不能让汗水带银味。
他抬手,借擦额的动作,把汗液抹进头发,让铅灰油膏去中和。
发梢落下时,他闻到淡淡的冷杉香:那是卡缪·黎尔忒惯用的气味,
仿佛某处通风管,把最高层的祈祷室空气偷偷送到了这里。
——那位「第一位」也在俯瞰游戏。
在午餐空档
许槊没随人潮去食堂,而是绕到「白鹄楼」后身的废弃露台。
那里有一架维修用铁梯,通向屋檐夹层,是他给自己留的「瞭望口」。
攀到顶端,风带着银离子雨残雾扑在脸上。
他从袖口抽出一张极薄的透明片——昨晚撤离的「墨鹞」留下的光栅图。
图面印着学院地下管网,一条被标红的支流,从雨水泵房直通塔尖祈祷室下方:
若猎人想再近一步,这是唯一不被血律监测的“冷管”。
许槊把图重新含进口袋,抬眼望向远处塔顶。
日光被冰晶玻璃折射,落在塔身,像给那位初代的棺盖镀上一层流动的金。
他静静看了一秒,两秒——
然后顺着铁梯滑下,脚步无声。
心里默数仍稳:
75、75、75……
只是指背偶尔掠过旧疤时,
节拍器会悄悄偏一下——
不是慌张,
是猎人闻到猎物靠近的,
兴奋。
下午·图书馆“盲巷”
许槊没回宿舍。他绕进图书廊最里侧——那排监控死角,也是他与「墨鹞」预留的「冷信箱」。
书架背后,一盏坏掉的壁灯闪了两下,彻底熄灭。借黑暗的掩护,他抬手,指腹在灯座底部摸索——
一枚指甲盖大的铜壳被磁力吸在那里。拧开,里头是卷成细丝的胶片:凌晨四点,塔尖祈祷室的热成像。
画面只有三帧,却足够刺眼:
——卡缪·黎尔忒立于彩窗下,赤足踏在冰花血泊,影子被七色光切成碎片;
——他指尖沾着自己的腕血,在空气里写下一道平直的线;
——线成的一刻,四支蜡烛同时低首,蓝焰弯成满月,像对某种未知变量行礼。
胶片边缘,墨鹞手写备注:
「银律真空区0.3秒,可匿心跳。」
许槊把胶片塞进袖口暗袋,指腹顺势压了压旧疤——75,稳。
脑海里却迅速算出一条新路径:
祈祷室下方是「冷管」,真空区是钥匙,0.3秒足够他贴近那位「第一位」的影子里。
傍晚
钟声再响,却比晨间多了一声——
“所有贡生,晚课前二次造影。”
阿蕾娜的声音通过铜管传遍回廊,带着微不可闻的怒拍:
「节拍」乱了,她要把漏网者重新筛一遍。
许槊靠在书架尽头,指背无声摩挲旧疤。
第一次造影,他用115 bpm骗过机器;
第二次,若再同一数值,等于自写「重复嫌疑」。
他需要「新剧本」——
他从口袋抽出一张折得极细的图书馆索书单,
在“作者”栏用指甲划出三道短痕:
「— — —」
这是给墨鹞的暗号——三小时内,送「银络抑制剂」进学院。
抑制剂能暂时屏蔽银络反光,让血噪值掉到C-,
副作用是心率骤升20 bpm,持续十分钟。
许槊把书单塞进「盲巷」尽头的还书籍,
转身时,指尖在旧疤上轻敲两下——
95,
是猎人准备亮刀前,
最后一次试拍。
夜课前·灰鸽楼锅炉房
抑制剂藏在维修工的手推车里混进来,比预计快了四十分钟。
许槊接过那支指长的铝制针管,顺手塞进袖口暗袋,指腹压住——冰凉立刻透过皮肤,像提前把副作用注进神经。
「二次造影」被提前到晚课开始前,阿蕾娜亲自监看。
他得在十分钟内完成注射、让血噪降到C-,同时把心率推到135——
一个“被吓坏的人类”该有的峰值,而不是猎人的稳态。
锅炉房闷热,蒸汽管发出老人咳嗽般的嘶响。
许槊背对监控死角,拧开针管,针头对准左腹——
那是旧疤延伸出的第二藏点,皮肤薄、痛感强,能在注射瞬间把心跳“带”上去。
针尖刺入,冷液推完,他默数:
1、2、3——
心跳像被鞭子抽起的野马,
75→95→115→133,误差不到两拍。
副作用来得比预想还急:
视野边缘出现银灰闪斑,耳膜鼓胀,血在耳廓里敲出铁锤节拍。
许槊抬手,咬住后槽牙,把一声急促的呼吸碾碎在喉咙;
另一只手已抽出预备好的「课堂笔记」,用发颤的指尖在页脚胡乱写公式——
笔迹歪斜,墨迹因汗水晕花,
这是“害怕到握不稳笔”的证据,也是猎人最好的伪装。
造影室·再检
银络造影仪的镜头推到他面前。
许槊刻意让肩微耸,呼吸浅而快,额角汗珠在冷灯下闪。
机器扫过瞳孔——
血噪值:C-
银络反射:未检出
心跳:134 bpm
阿蕾娜的指挥棒在屏幕后顿住,眉心那道军人式纵纹第一次松开。
“通过。”
她声音里带着对弱者的天然蔑视,
却也因此错过猎人眼底那一瞬的冷光——
像冰面下悄然划过的刀背,薄而致命。
通过闸口时
许槊迈出造影室,脚步踉跄,扶着墙才“站稳”。
无人看见,他右手指腹在旧疤上缓慢摩挲——
从133压回75,
十秒,
节拍器重新归零。
走廊尽头,自鸣钟敲了六下,晚课开始。
他抬头,望向高窗之外——
塔尖的祈祷室亮起了第一束蓝烛火,
像远在天边的信号,
也像近在咫尺的倒计时。
猎人收回目光,低头走进教室。
心跳稳,
呼吸平,
袖口里,那枚被体温焐热的空针管,
轻轻撞了一下镀钯纽扣——
叮。
声音被脚步盖住,
却足够把下一次猎杀的刻度,
再往前拨一格。
晚课上
教室门在身后合拢,像一枚齿扣轻轻咬住尾巴。
穹顶灯光被调低至 28%,空气里浮着冷杉与烛油的混合味,掩盖了银离子的辛辣。
讲台上,伊索尔德背对众人,灰羽斗篷垂落,像一面被夜色缝进室内的帆。
黑板中央,只写着一个单词:——「遗言」
“今晚,每人留一句。”
雌雄莫辨的声音掠过耳膜,羽笔在伊索尔德指间翻转,
“也许用得上,也许,用不上。”
说罢,羽笔轻点,七张空白人皮纸被风吹起,
落在第一排的七名人类贡生桌上——许槊正在其中。
他垂眼,指尖在桌底轻敲旧疤:75。
纸面空白,却映出他瞳底的冷光。
羽笔要求“真实”,
猎人却不能把真实留给吸血鬼。
于是他在纸上写:
「我死于昨夜,但影子还在走。」
字迹刻意颤抖,像被恐惧掐住喉管。
伊索尔德收卷时,在那行字上停了一秒,
灰羽下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弯起——
“有趣。”
声音轻得像替谁提前合上眼。
下课铃响·22:03
人皮纸被收入羽斗篷,猎人遗言成了吸血鬼的收藏。
许槊起身,随人潮走出教室,
却在门槛处“不慎”被绊,膝盖重重磕在铜地压条——
疼,却正好掩盖抑制剂最后的余震:心跳在 125 晃了一下。
他借势蹲下,指尖在地面一抹——
留下一道极细的镀钯尘,像给后来者划的暗标。
午夜·塔尖冷管
24 小时后,同一根音叉被敲在洗衣房下水管。
三短一长,信号升空。
铜壳胶片再次抵达,这次只有一帧:
——卡缪背对彩窗,指尖在空中写下一道平直的线,
线尾却多出一个细微的折角,
像刀背突然露出刃口。
胶片背面,墨鹞手写:
「0.3 秒真空,延长至 0.7。明晚月蚀,窗扉自内开启。」
月蚀,人工天穹将关闭所有照明,
祈祷室四支烛火会成为唯一光源,
而猎人,需要在唯一的光里,
完成最后一次“无光”刺杀。
许槊把胶片对折再对折,直到它变成一粒银白的骰子,
塞进旧疤边缘的皮肤下——
那里早已埋好微型囊袋,
骰子在外力挤压时会碎成无感粉末,
却足够在 0.7 秒内,
释放一枚镀钯薄片,
沿血脉冲进心脏,
让银络与血核短接——
不是自杀,
是留给那名「第一位」的
最后一句遗言:
——“猎人可以死,
但猎物必须一起停电。”
月蚀前 11 小时,
心跳伪装器仍稳在 75。
许槊抬头,望向塔尖——
蓝烛火在远处安静燃烧,
像一枚倒悬的引信。
他摩挲旧疤,指腹下传来骰子轻响,
声音被胸腔放大,
咚,咚——
不是恐惧,
是猎人把倒计时
悄悄拨到
最后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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