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伙人颇为满意,临走时拍拍季执的肩,当众抛出橄榄枝:“小伙子,我很看好你,好好考虑考虑来我们这边,年薪随你开。”
语罢大笑,转身离去,留下满室尴尬与暗流——这话是挖墙脚,也是火上浇油。
部门前辈们跟着笑,笑意像刀片,薄而锋利。回身便搂住季执的肩,声音热情得能掐出水:“小季厉害啊,今晚多亏了你!走,下一场,酒吧庆功!”
说是庆功,更像围猎——把实习生灌醉,看他能吐出多少学校里的“模型诀窍”,顺便让他知道:锋芒太亮,容易割伤自己。
季执被簇拥着上车,车窗外的霓虹像拉长的彩带,一道一道掠过他的脸。
前排传来故意压低却仍能听见的议论:
“名校的就是不一样,算盘打得精。”
“人家是来镀金的,咱们得看紧点。”
声音不高,却句句带刺。
季执靠在座椅里,领带仍挺括,喉间的酒意却开始翻涌。
他把车窗降下一条缝,让夜风灌进来,像给自己降温,也像把刚刚签下的合同、递出的名片和所有的笑里藏刀,一并吹进黑暗里。
车往酒吧驶去,他面色沉静,指尖轻敲膝盖——节奏平稳,像在提前数拍子,迎接下一场未知的干杯与暗涌。
酒吧的灯光像被搅拌的霓虹,一圈圈砸在玻璃墙上,反射出无数张变形的脸。
季执被簇拥在卡座中央,杯口一次次凑到唇边,琥珀色液体在鼓点里晃荡——敬的是"新人光芒",实则每个人都想看他失态。
他提前练过酒量,也吞了防醉药,头脑仍浮着一层冷膜。
杯子递来,他就笑,仰头,喉结滚动,再把空杯倒扣——动作标准得像在交报表。
起哄声此起彼伏,有人把威士忌混进啤酒,有人故意撞翻柠檬盘,他只是抬手稳住托盘,指尖没沾一滴果汁。
灯光扫过,他的微笑依旧温和,却像被高温焊死在面庞,抠都抠不下来。
手机在裤袋震了一下,屏幕亮起
——"小雾"。
季执瞥一眼,指腹划过侧键,直接关机。
旁边有人凑上来打趣:"女朋友查岗?"
他侧头,声音混在低音炮里,显得疏离又随意:"哪有时间交什么女朋友,一个弟弟而已。"
一阵哄笑声响起,随即被更大的声浪淹没,谁也没心思追问。
音乐换成更躁动的鼓点,酒却越喝越慢。
季执的视线开始漂浮:扭曲的人影叠在一起,恭维与嘲笑用同一副笑脸发出,玻璃杯碰撞声像钝器敲骨。
他维持着最后的清醒,把酒杯推到桌心,背靠着沙发闭眼,霓虹残余在视网膜里跳动——那层焊死的微笑,终于在此刻,出现一丝看不见的裂痕。
季执借口去洗手间,正欲起身,胃里的酒液却翻江倒海,他强压下那股恶心,指尖刚触到门把,外头便炸开一串嘈杂
——推搡、咒骂、玻璃碎裂,脚步声潮水般涌来。
下一秒,"砰"的一声,包厢门被大力拉开,走廊的七彩灯浪瞬间灌入,一道身影逆光而立,风衣下摆被气流掀起,像一面突然升起的旗。
是江雾。
他背着外头的霓虹,轮廓被灯光镀上一层锋利银边,脸色却冷得吓人。
音响的轰鸣仿佛被这一瞬的静默吞没,只剩他微哑的嗓音穿过烟雾与酒气,稳稳落在季执耳旁——
"打扰了,我带我哥回家。"
话语落下,他伸手扣住季执手腕,力道不容拒绝,也不容挣脱。
在满屋错愕与酒气翻涌里,江雾像一把劈开闷潮的刀,拉着季执,一步踏入走廊的光影洪流。
身后酒吧经理追上来,连声道歉又试图拦人,江雾只丢下一记眼刀,脚步不停。
人群的惊呼、酒客的抱怨、同事的怒斥,全被甩在身后,像被突然掐断的背景音乐。
他拖着季执,一路穿过走廊的旋转灯浪,穿过弥漫的烟酒与嘲笑,推开最后一道防火门
——夜风扑面而来,霓虹被抛在身后,世界瞬间安静。
江扣着季执腕骨的那只手,像上了锁,指节因用力微微发白,一路拽着上了出租车。
出租车门“砰”地合上,他仍没松,掌心贴着对方的脉搏,一路把紊乱的心跳带回安静的街区。
晚风卷着秋天的桂香,吹得两人衣摆相碰,却吹不开紧扣的指缝。
巷口到楼下不过几分钟,脚步声被拉得漫长。单元门感应灯一盏盏亮起,又一盏盏熄灭,像默许这场沉默的疾走。
租房的门提前留了半掌空隙,暖橙色灯光从缝里溢出来,静静候着。
江雾用肩把门顶开,动作比先前缓了半拍,情绪却像潮水落回堤岸,不再拍岸,却仍暗涌。
季执跟进来,反手带上门,“咔哒”一声,世界被关在暖光之外。
客厅那盏落地灯被调得很暗,像故意把空间压成一个密闭的茧。
江雾没给季执适应的空隙,掌心的热度沿着指骨一路收紧,几乎是把人拖进了走廊尽头的次卧。
门被“砰”地带上,反锁的金属舌弹进锁孔,声音短促、干脆,像给某种情绪上了栓。
灯没开,唯一的光是窗帘缝隙漏进来的路灯光,薄而冷,横在单人床中央。
江雾松开手,力道却没收住——季执向后踉跄半步,膝弯撞到床沿,整个人被惯性甩在床垫上。
他单手向后撑住床板,指节因受力瞬间泛白,西装裤褶被拉得扭曲,像被仓促揉皱的白纸。
昏暗里,他的眉骨投下一道硬线,目光从底下笔直刺向江雾——
困惑、恼怒,更多的是被冒犯后的锋锐。
那眼神无声,却带着清晰的质问:
“你凭什么?”
空气被骤然拧紧,连呼吸都带着金属味。
江雾站在半步之外,胸膛起伏,指节仍维持着方才发力的弧度,像一把出鞘后忘了收回去的刀。
暗影把他的轮廓削得凌厉,却掩不住眼底那团乱火——烧得旺,也烧得茫然。
季执缓慢挺直脊背,腕骨转动,把被推挤出的褶皱一点点抻平,动作克制而冷。
他没有开口,却用那一系列无声的整理,把“尊严”两个字写得明明白白。
“解释。”
他抬眼,声音压得低而平,像秋夜最凉的那层霜,落在两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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