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你他妈瞎说什么呢!”秦景骂道,“你第一天认识云雅?她什么人你不知道?”

那人嗤笑一声,冷哼道:“她什么人我怎么会知道,也就是你最清楚呗,反正她背地里睡别人老公的时候没告诉过我,你认识她你知道她,敢情这些事她都告诉你了?”

“真没瞧出来你是这么个东西!你外国文献看不懂请人云雅帮忙的时候,怎么不是这副嘴脸了?什么东西!跟你说话我都嫌恶心,滚一边去吧鸟人!”

接着就是一阵激烈对骂。云雅对着电话连喊了几声“秦景、秦景”,那边没人睬。

李施煦见她抱着手机语气越来越焦急,也急了,紧张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要赶紧回去,我室友因为我在和别人吵架。”说着人就要往回走。

李施煦一把拉住她,“对不起,你别着急,为什么会吵架?是不是有人说了你什么?”如果是的话,怎么能让她在这个时候回去。

云雅被他扯得踉跄,扶着他的手才站稳,“你快走吧,我不能让你也卷到这些事情里来……李施煦,求你了,这不是你可以帮我解决的事,这种事没有人可以帮我,也没有办法解决,你别担心,我其实根本不必做什么去遮别人的嘴,我只要忍耐只要等,过段时间就不会有人再说这些事了……”

李施煦的脸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忍着将要爆发的怒火问:“过段时间是过多久?”

“我不知道,”云雅摇头,“但是很快就要放假了,也许等假期结束这件事就会过去。”

“你有没有想过,即便这次风波过段时间真的会平息,可是未来的某一天,它或许还会卷土重来。”

“我知道,我经历过好几次。”云雅说,“所以我才知道它一定会平息。”

李施煦的怒气瞬间被熄灭,心脏又抽痛起来,他甚至怀疑,他的这颗心总有一天会因为云雅而抽得痛死过去,她说经历过好几次,她是在什么时候经历了这些,那几次,她也这样忍着等着,煎熬着等待流言平息吗……所以她才会用疏离为自己作茧,她自创出独特的方式保护自己,缩成一团,把伤害与善意一并隔绝在外。

所以她的世界里没有别人,她独来独往。

他最初发现她和其他年轻姑娘不一样的,是她不会抱着手机聊天聊不停,也不会融进贺清她们聊护肤化妆聊漂亮衣裳,在烟海的那一周里,不工作的大部分时间,她都是默默坐在一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要不就是看论文写笔记,她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她浑身都在抽离,她安静得不愿意发出一丁点儿或悲或喜的声音,像是不想惊动任何人。

“云雅,我们一起解决它好吗?这次我帮你一起,彻底地解决这件事,不给它再次重来的机会,好不好?”李施煦温柔劝说,他不要她再缩成一团,不想她躲避,不想她被伤害却无还手之力。

可云雅却说:“不要!”

她是喊出来的,声音嘶哑。

这是李施煦第一次听到她如此失控的声音,像是无限恐惧从她的内心深处喷薄而出,她惊恐得手指死死抓着他的手腕,连连摇着头,恳求道:“别管了,求你了李施煦,你什么都别管也什么都别做,行吗?”

什么都不能做,因为无论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有谁可以被涂抹的乌七八糟的纸上再画几笔还能叫它洁净如初,人世间的事,哪一件是你擦得干净或者解释得清的。

李施煦舍不得听她请求,只好答应道:“好好,我听你的,你放心,我不会逼你的。”

云雅不知道怎么和他告的别,反正匆匆忙忙赶到宿舍楼下时,才想起来电话还通着,解锁一看,秦景那边早已经挂了。宿舍楼里恢复了安静,安静地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云雅刚打开门,秦景就跳起来迎了上去,说:“我下午请了假,我们看电影好吗?看你喜欢的黑泽明或者小津安二郎,黑泽明吧,我们就看半天黑泽明好不好?”

云雅说:“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不要说没事,怎么会没事,那些话我一个旁观者看了都难受,你作为当事人又怎么会没事。云雅你别怕,如果你要等,我可以陪着你一起等。”

云雅如遭雷击,怔怔道:“你……都听到了……”

“对不起,我没有来得及挂电话所以正好听到……云雅,我不知道要怎么帮你,也许真像你说的,这种事情除了等它过去毫无办法,但你让我陪你一起等吧,别一个人自己扛。”

“秦景,你对我很好,如果你不对我这么好,就不用为了我跟同学吵架。”

“别介意,你知道的,我不害怕吵架,我什么都不怕。”秦景像小孩似的拼命想证明自己,她想告诉云雅,你试着依赖我呢,我不会走的,不会像你之前的朋友那样。但是她不敢说,她从来不敢让云雅知道她其实了解她得远比她以为的要多。

云雅理解她表现出来的这种勇气,人在被命运重创之前,都是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的。她清楚,因为自己曾经也有过。她不想叫秦景为难,于是在这个周一下午,她们两人拉紧了宿舍窗帘,窝在一张床上,看了《七武士》又看了《用心棒》。

两个人在黑泽明的长镜头里各自走神,思绪随着影片中的人在不停地乱跑,直到电影结束秦景也没弄清楚自己到底看了什么,神思恍惚间只觉得自己若是也有把快刀就好,或者更好就是在我们自己的武侠世界,那她一定勤学武艺修成一代大侠,然后行侠仗义必得打得一切人云亦云不忠不义的乌合之众落花流水。

片尾出来时,云雅突然问秦景:“你在电话里听到我和谁说话了吗?”

云雅从不撒谎,这秦景是知道的,她知道云雅热爱甚至信仰真诚,因此她也不会说谎话骗她,于是答道:“我听到你叫了李施煦的名字。”

“我没有被他包养。”

“当然,肯定没有,我怎么会信这么离谱的话。我们不管旁人怎么说,反正虚假的事情任旁人如何说得天花乱坠也不会成为事实。”

云雅很迷茫,成为事实,和成为别人以为的事实,哪一个才是更应该关注的或者最终一锤定音的真正事实?

晚饭两人去食堂吃面条,云雅舍弃了口罩和帽子,她必须要将自己置于他人的视线之下,因为经验告诉她,这时候她越是隐藏,旁人就会越好奇,流言就越是会传得甚嚣尘上。她要把脸露出来,把自己全然安放到靶心的位置上,接受最集中的攻击,然后,一切才会以最快的速度过去。

秦景认识云雅接近两年,绝少看到她以这样的姿态走入人群之中,她不隐藏不躲避,她任由那张漂亮的脸暴露在所有人含义未明的目光之下,她接受一切审视。秦景觉得无比难受,因为明白她的意图,所以感到痛心。

云雅一直属于离不开口罩的那波人,她们相识在疫情之后,但她总是习惯戴口罩的,起初秦景还会觉得奇怪,相处不多时她便看出这是她的保护壳,和薄荷糖一样,是她身边必不可少的东西之一。

可如今,她钻出了她的保护壳,她助推谣言的声势,迫切希望一切走入**,然后下坠,沉于众人兴趣不再的无声之地。

这种时候,你不必和任何一道视线接触,也不必听清周遭的任何一句低语,因为你知道每一道视线有意无意都会朝自己看过来,每一句低语也都和自己密切有关。

那些人会分享自认为知道得最多最全面的秘辛,他们携手拥上共同占领的道德高地,满心欢喜地对着视线之下的孤独人影指指点点,“原来就是她啊,刚上大学就当小三”,“嚯,脸皮可真厚,一点没所谓的样子”,“什么脸皮厚,被人老婆追着打的事可是没脸没皮的人才干得出来”,“大一就勾引别人老公,她这么喜欢年纪大的,是缺爹啊”……

没事的,没事的,云雅想,总会过去的,等他们说累了说倦了,一切就过去了。

可是她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被人这么戳脊梁骨啊……不,别这么想,不要解释,解释就产生反驳,自证辩驳源源不断的没有尽头。云雅有经验,所以知道要保持沉默,不可以试图反抗,命运是可怕的神明,会对她的一切抗争施加惩罚。忍耐,一定要忍耐,会过去的,千万别回头看,朝前走,只要永远朝前走。

数完了碗中的面条,一顿饭花了近半个小时,云雅才起身打算离开,应该够了吧她想,够满足旁观者的好奇心了吧。全程,她几乎都没有和秦景说话,也尽量不和她视线交流,她拒绝不了她要一起吃饭的要求,但她想也许减少交流也会减少波及到她身上的伤害。

第二天一早,云雅再次准备去人最多的食堂吃饭,她拦住要和她一起的秦景,说:“已经有人说要一块扒你的论文了,你就别再跟着我一起了。”

“怕什么,扒去呗,论文都我自己写的,让他们扒,扒完你的再扒我的,可够他们学不少知识了。”

云雅几乎看不懂她,为什么呢?为什么她不像之前那些人那样避自己如蛇蝎,然后在第一时间就远离自己呢?李施煦也是,不让他来,就一条接一条消息的发,还打电话……为什么这两个人就是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要躲远点呢?

秦景仰着头喝水,见云雅不答,装作不满地嘟囔:“不是说好我陪你一起的吗?我也饿了呀,你快想想我们去哪个食堂。”

云雅听她说饿,也顾不得再拦,认真回答:“禾田食堂吧,你不是爱吃那里的水饺……”

“那走吧。”秦景赶紧挽上了云雅的胳膊,生怕多耽误一秒她就反应过来要变卦。

正吃着饭,云雅忽然接到了崔祎白电话,她心里一阵发慌,脑海中一时变得空空荡荡,害怕这突如其来的电话是通知她退出项目,可是她已经准备了很久。犹豫着按下了接听键,崔祎白略带歉意的声音传来了:“云雅,你起了吗?抱歉啊,时间有点早就给你打电话,可是有件事情它比较着急,那个景沧山的田野项目呢……”

云雅的心在怦怦狂跳。

崔祎白说:“那边突然联系我说得提前开始,说是七月初他们省里有调研团,跟咱们的项目冲突,所以可能得要你们这两天就过去,我刚刚跟金老师商量了一下,今天下午四点多有班飞机你们就能出发,白天时间你看看够准备吗?要不行我就跟金老师说明天再走。”

云雅忙答:“够的老师,我没有任何问题,今天就可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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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随文汲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