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施煦点点头。
沈岩问:“不过有必要吗,他们田野调查还能有什么危险?”
“没有最好。”李施煦说,“不安排我不放心。”
这时云雅回了消息:金老师和那边联系好了,放心吧,当地人这条路走得很熟的。
李施煦不知道跟谁在“嗯”,说:“早点去也好,省得明天一早还要折腾。”
老师和学生都这么想,早商量一致决定晚上一鼓作气直接到景沧山住下,第二天早上多睡会大家就能缓过来,也能更快地投入工作。
出机场,外面等了两辆面包车,开车的是两个妇人,一个四十来岁,带队的金楚跟她熟悉,热情地叫方姐。
一个更年轻些,个头不高,人瘦瘦的,眼睛特别亮。金楚也是头一次见她,方姐给大家介绍,说这是阿妙,是我们景沧山最好的厨子,你们这个月的伙食就是由她负责。
我们阿妙特能干,车技也好,开车比男人还稳,方姐说得极自豪。
阿妙露出开朗的笑,也不多话,忙着给大家搬行李箱,几人困得晕晕乎乎的,见状连忙上前一起搬。
云雅和另一个女生一起坐上了阿妙开的车,同车的还有一大半行李。
那女生是金楚带的研一生,有些晕车坐在了副驾。云雅拎着背包上后排,刚坐下,瞧见后边儿还坐了个小姑娘,看模样七八岁大,长得清秀漂亮,正睁着双大眼睛盯着她瞧。
云雅惊讶,正要说话,驾驶座上的阿妙开了口:“不好意思啊两位,这是我女儿荀瑞,小孩在家没人带,只好一起带出来了。瑞瑞跟姐姐打招呼。”
小姑娘有些腼腆,小声说了句:“姐姐好。”
云雅回:“瑞瑞你好。”
副驾上的女生也一起道好,一边回过头来,接着脸上一喜,叫道:“瑞瑞你好漂亮,长得像妈妈!”
阿妙闻言笑起来,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车开出没多远,前座的同学就歪着头睡着了。云雅还在和李施煦发消息,她叫他去睡,他偏要等她到地方再睡,说自己不困正好看看方案,还叫云雅眯一会,说车上看手机看多了会晕。
云雅回完消息,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探出头对上了瑞瑞的大眼睛,放低声音问:“困吗?”
瑞瑞摇头,想了下说道:“来的路上睡过了,所以不困的。”
声音软绵绵的,像棉花糖一样。
云雅想起来包里放了些小饼干,拿出来递给她。
小姑娘没动,害羞地摇着头。
云雅便拆了包装,拿出一片咬在嘴里,又把剩下的递给她,瑞瑞这才伸手拿了一片。
“你几岁啦?”云雅压低声音和她聊天。
“八岁。”
“读一年级?”
瑞瑞点头,“暑假之后就上二年级了。”
云雅笑,“明天上学吗?”
“上学。”
“这么晚没睡觉,明天上学会不会困啊?”
瑞瑞想了想,“到家就睡觉,明天就不困了。”
两人默默分享着饼干,过了会,瑞瑞又问:“姐姐你是从京安来的吗?”
云雅点头,“是啊。”
瑞瑞笑起来,说:“我妈说我长大了也要去京安读大学!”
云雅跟着一起笑,“好,也去京安读大学!”
嘀嘀咕咕又说了一会话,瑞瑞先打了个哈欠,云雅被她传染也跟着哈欠打不停。
两人都被对方逗笑了,精神着又聊了几句,才双双歪到座位里睡着。
住的地方就在景沧山山脚下的村子,前几年新建了个小旅馆,两幢五层,专门给调研团队住的,算是此间最好的一地住处。
方姐和阿妙把人送到地方,简单说了几句就要走。
临走前瑞瑞一直冲云雅看,阿妙见状,说:“哥哥姐姐要去休息了,快说再见。”
金楚一听就笑了,“怎么能叫哥哥姐姐呢,我们跟你差不多大,得叫叔叔阿姨。”
阿妙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羞涩起来,仍说道:“还是叫哥哥姐姐吧,你们年轻,都是学校里的人。”
话说得有些词不达意,只有方姐听明白了,可她也嘴笨拙舌解释不清,便打着圆场道:“都可以啦,叫什么不讲究的。”
金楚也是顺口一说,自然没再坚持,两边道了别,这才各自休息。
李施煦这次赞助资金出的足够,云雅几人得以惬意地一人分到一间房,她一进屋就给家里人报了平安,也给李施煦发了微信过去,他居然真的没睡,秒回了消息。
云雅看时间,这会都十二点多了,没和他多聊,洗漱一番也直接睡了。
第二天仍是六点多就醒,收拾好下楼正碰上阿妙送瑞瑞上学。
瑞瑞乖巧地坐在电瓶车后座上,摇着手和云雅打招呼。
阿妙双脚支地停下车,说:“请稍等一会儿,我送了孩子上学就来准备早饭。”
又说:“不知道你醒这么早,实在不好意思。”
云雅忙摆手,说:“没关系的,我不饿。”
阿妙“哎”了两声,把手一拧,小电驴哧地跑远了。
云雅没敢走远,只在楼下空地上晃了晃。
不是她胆小怕生,只是陌生偏僻的山里不适合女性一人独自行动,这也是出门前老师叮嘱的几点要求之一,毕竟性别困境在贫穷落后的地方会更加明显是不争的事实。
想起本科时期,第一次参加田野项目,就遇到了不少困难。那时她采访别人得不到认真回答是常事,反过来还总是会被问一些“有没有找男朋友、想找什么样的男朋友”之类的问题,等第二天跟着学长一起再作采访,那些问题就一个都没有出现。
老师说的对,女性学要走的路还太长。
一边绕着小旅馆走路做着简单的舒展运动,一边慢慢思索着接下来的工作方向,忽然间,她听见一阵老大的说话声,接着是“嘭”的一声大响,从前门方向传来。
赶紧跑过去看,正看到被人一脚踹中连人带车摔在地上的阿妙。
踹人的是个满脸怒容的年轻女子,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那姑娘见云雅过来,哼了一声头也不回上了停在路旁的轿车。
没关上的车窗里露出来一张面容肃杀的冷脸,那妇人的眼角细细地堆起皱纹,一双眼睛恨恨地盯着趴在地上的阿妙。
云雅想也没想就要追过去找那踹人的年轻人,只是路过阿妙身边时却被她猛力扯住了。
扯得云雅险些摔倒,这一耽搁就赶不上了,只得眼睁睁看着车子开走。
阿妙挣扎着站起来,云雅帮着扶好车,这才见到她胳膊上擦破了老大一块地方。
云雅问:“有没有别的地方伤到了?要去找医生看看检查一下吗?”
阿妙摇头,仿佛嫌不好意思,头也不抬,小声说道:“没有没有,不去医院,洗干净就好了。”
说完仍不朝云雅看,闷着头把电动车停到一旁,直直地往一楼厨房方向走。
云雅见她腿脚动作无碍,知道大概只是擦伤撞伤,不过仍是不大放心地跟在后头,说:“先清洗一下上点药吧,我不着急吃饭的。”
阿妙挺不自在地“嗯嗯”了两声。
直到这时,云雅才看到厨房门口还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正一脸兴味地看着阿妙,见人进门也没搭腔,只在云雅要进屋时拦住了她。
那女人压低了声音,用很蹩脚的普通话费力地告诉云雅:“你可不要去管她,她犯贱做别人情妇,隔三差五就要被人家原配和女儿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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