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云雅一个字没听进去。
她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她认识这个声音。
曾经像圣光照到她身边来的声音。
无数次在梦里听到过的声音。
让她感动感激感谢无比的声音。
她转身,默默站定在人群中,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台上的人,认真地听完了他整段演讲。
他叫李施煦,他心地善良,他头脑聪明,他长相出众,他家庭优渥。
他帮过她。
她想说声谢谢。
“给云雅吃困了。”
云雅听到身边许诗画这么说了句,便顺势打了个哈欠,擦掉眼角挤出来的泪,应道:“酒足饭饱,晕碳。”
许诗画笑,一边起身,“一起去厕所?醒醒神?”
云雅点头,跟着站起来。
往外走,经过一个包厢,云雅只听见“砰”一声大响,一道人影“嗖”地飞出来,越过自己身边直奔门口。云雅下意识看向打开的门,看到里面大大的圆桌边上,只坐了一个人,地上一滩乱七八糟的汤水淋漓。
“快走快走。”许诗画低声叫。
云雅不明所以,脚步飞快地和许诗画走开。快到卫生间门口,许诗画才告诉她:“好像是咱们学校法学院的教授。”
“嗯?”
“刚才包厢里那个,咱学校的。”
“我不认识。”云雅说,“看样子,像是跟谁吵过架。”
许诗画点头,“吵得还挺厉害,你看见出来那人了吗?”
“没看清。”
“看背影挺年轻,估计是父女俩,也就亲闺女能发这么大火吧,不然得被教授一纸诉状告上法庭——”许诗画倏地住了口,视线不安地看过来。
云雅打了个哈欠装作没看到她的反应,煞有介事地接着开玩笑:“老教授研究法律一辈子,结果对上自己女儿,还不是没处说理去。”
是自己没有爸爸嘛,别人天天能叫的,当然不可以叫别人时时刻刻留心着注意着避讳着,来照顾自己的情绪。
回包厢,看见师兄在门口接电话。
师兄说:“忙呢,正聚餐……跟兄弟呗跟谁……不是……你来干什么你要来,没你事……说了不是,我跟人小姑娘吃什么饭……别扯淡……我警告你消停点少犯贱啊……行了挂了我这忙着呢……”
云雅猜电话那头可能是何晨逍。
结果师兄转身看见她时吓一跳,还露出别扭的笑。
这下更不用怀疑了。
云雅见师兄面上尴尬,主动说:“我能再要盘虾吗,这儿的虾好好吃。”
“能能能!”师兄马上说,“吃吃吃!给你上现在就给你上!”
许诗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云雅开门时,余光看见她师姐狠狠给了个警告的眼神给她师兄,她师兄连连拱手告饶。
云雅心下又暖又好笑的,本科时期认识到现在,他们是为数不多的知道她一些过去,还留在她身边的人。他们人很好心地柔软,常常误解她的安静沉默是敏感,继而从不厌烦地照顾起那些无法启齿的情绪。
所以即便再不喜欢参加聚餐一类的活动,只要他们邀请,她都尽量配合着参加。
一顿饭结束接近九点,一众人打车回学校。车拉走了两拨人后,留下云雅和其他四人。
第三辆没到,云雅和许诗画正打闹着谁也不肯坐中间。
路边上忽然冒出来个人。云雅还没反应过来,师兄先吼上了:“他妈你怎么找来的!”
云雅这才认出来面前站着的是何晨逍。
他变化还是挺大的,人比以前壮实了些,头发剪得特别短,挺帅的一张脸上表情苦楚。先看云雅,再看他哥,最后又看云雅,才解释:“你吃饭也就那几个地方,我打打电话就问出来了。”
“边儿去,还给你厉害的。”
云雅沉默地看着,听到身后师妹师弟在咬耳朵,问谁啊什么情况。
有点无奈啊,又要被人吃瓜。
何晨逍看云雅,云雅起先没动,转念一想车快到了,不能一直僵下去,只得先开了口:“车还有几分钟到,你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
师兄要过来拉人,被许诗画拽开了去。
许诗画对云雅说:“我们到边上等,就在旁边。”
云雅点点头,又冲师兄笑了下,示意没事。
何晨逍说:“好久不见。”
云雅没吭声,也没什么反应。
何晨逍自顾自地摆出来笑脸,说:“这几年,你好像没什么变化。”
“和你有什么关系。”云雅说。
何晨逍嘴角的笑容有点僵,“从前的事,是我的错。抛下你不管,不说一声就不联系逃出国,都是我没有处理好,我向你道歉。”
“没这个必要。”
“云雅,你不要这样。”何晨逍语气带着哀求,“你以前从不这么说话,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们好好说,我是真心来道歉的。”
云雅讥笑一声,“我什么样你真的知道?”
又道:“那天别人说的话你不是很相信吗?信到求证都不敢就跑……”
她说:“你真好笑。”
意料之中地看到面前的人脸色变换欲言又止。
前两天收到短信时,云雅就想到他们早晚会碰上,她以为再见面自己会很生气很怨恨,但真见了,才发现自己的心情其实非常平静。
眼前这个人,不过是个可笑的胆小鬼罢了。
何晨逍壮士断腕似的重重点了下头,说:“对,我是很好笑。不但好笑,还很蠢。但现在我知道错了,希望你能原谅。”
云雅说:“别希望,不会原谅。”
何晨逍颓败地笑了笑,“没关系,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是真心的。”
“我很忙,没时间看。”
云雅不耐烦继续纠缠,抬眼看到许诗画接起了电话,说一声“车来了”,就要走。
何晨逍着急起来,“我找那个人,我让她也来道歉,是她乱造谣,我找她跟你道歉。”
云雅停步看他,问:“她是造谣吗?你确定?”
“别这样,你别这样。”何晨逍求道,“你别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
云雅盯着他的脸看,最后摇头叹道:“你真的很搞笑。”
回去车里,气氛有点微妙,师姐师妹谁也没说话。
前排副驾上的师弟扭过来头,问云雅:“师姐,刚才那个是你前男友吗?”
一闪而过的一条手臂,是师妹在锤他。
“啊,干嘛……”师弟哀嚎,看向云雅继续说:“他很帅,身材不错。”
师妹把手里的饮料塞过去,急急催促:“喝喝,把嘴堵上,一老外别掺和我们中国人的事。”
师弟眼神清澈,依次朝后排三人看过去,最后一脸困惑地默默转了回去。
云雅道:“好久好久之前的前男友,基本跟陌生人差不多。”
师妹忍不住问:“那他找你干啥?”
“不知道啊,”云雅说,“才回国闲得吧。”
师妹道:“难道想复合?”
许诗画嗤一声,“他想得美!”
师弟立刻转过来,好奇问:“为什么?他很帅。”
许诗画再一嗤,“帅有屁用,小废物!大垃圾!”
云雅有点想笑。
许诗画道:“没有担当不讲义气的人,我们云雅肯定看不上,是吧?”
云雅点头,“这不能要。”
师妹附和,“这铁定不能要啊!”
又问:“那人和咱师兄认识?他们怎么还一块走了?”
再问:“师兄气呼呼的,不会还揍人吧。”
云雅说:“不会,他们是亲戚。”
大一那年,要不是何晨逍总跑他们学院来找她师兄,两人也不会认识,再有后续的交集,到很不体面的分开。好像一切事物的开端,都很难去摸清它的形态,以为好的,结果很坏,以为坏的,倒是很可能更坏下去……命运弄人……
云雅正神游着,被师妹一声“天呐”的惊呼打断。
“怎么啦?”中间的许诗画睁开惺忪迷蒙的眼,打了个哈欠,又问一遍:“怎么了?”
师妹把手机举过来,“看。”
——本人京安大学法学院在读研究生辛海平,实名举报刑法学教授、博导苑文,多次对我进行言语性骚扰,并对我实施猥亵行为两次。
云雅心一跳。
师妹的食指一路把文章滑下去,评论区,云雅看到了被指控男人的照片。
正是刚才饭店里看到的那个人。
“我去!”许诗画彻底清醒了,很震惊地朝云雅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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