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从来没见过那样冷静的人,都杀人了,居然还能镇定自若地说话报警。
他仰脖一口气干了整杯茶,又感慨:“心多狠呐!”
云雅说:“是啊,得多恨呐……”
冯进又叹息,“公安那边好像已经通知了她女儿……不知道要怎么想,自己亲妈杀了自己亲爹,这种事……唉……”
云雅问:“昨晚孙维秀还说过什么吗?”
“能说什么?总不能告诉我们她为什么要杀人吧……”
冯进摇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说:“警察来了之后,她上来就说了句对不起,警察问她对不起什么,她说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好多人,说什么都太晚了。”
云雅后来就没再多问,李施煦会议结束过来和冯进说话的时候,她一直在走神。
等李施煦起身要送冯进走,她才机械地跟着一起站起来朝门口走。
回到办公室后,李施煦问她:“在想什么?”
云雅说:“杨律师那边,你能帮我联系一下吗?”
“嗯?”李施煦认真看她,“可以是可以,你得先告诉我要做什么,你想帮孙维秀?”
“我爸在最后一刻伸手拉了她一把,我在想我是不是也可以拉她一下……我不是不恨她要原谅她,只是觉得她为吴少伟那种畜生落得这个下场,再被判死刑,很不值。”
“我帮你联系杨律师,但是你不要去见孙维秀,后续的事情,都交给律师去做。”
云雅点头,“我也见不到她的。”
她说见不到却没说不见,这让李施煦感觉到一丝丝奇怪。
想再叮嘱几句,但见她垂眉思索,就咽回了那些话。
她说得也对,她又不是孙维秀家人,怎么会见得到她。
杨律师下午四点半准时到了理想科技,身边有个更年轻一些的女人一起,云雅猜想那应该是她的同事。
果然杨律师介绍,说是她的师妹姓王,专攻刑事案件,刑事辩护比自己更懂更专业。
说李总您只说要我们关注昨晚那起杀夫案,具体什么情况我俩都不大了解。
她问云雅是不是要帮助那个犯罪嫌疑人。
云雅说:“被杀的人是吴少伟。”
杨律师立即坐直了身体,目光狐疑地看了看边上的李施煦。
李施煦及时制止:“别瞎想,我不至于干出买凶杀人的事。”
杨律师:“李总您说明白点儿成吗?咱们才好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王律师说:“新闻说是杀夫案,凶手自己报的警,就在被害人尸体旁边等警察来,又说杀人手段极其残忍……我们了解到的也就这么多,别的还请二位详细说明。”
云雅说:“被害人叫吴少伟,凶手叫孙维秀,他们曾经是夫妻,已经离婚有五六年六七年。吴少伟之前是老师,性骚扰过不少学生,后来事发被学校辞退。辞退之后没两年,因为猥亵儿童被判过一年多的刑,但是出狱后依然没有停止那些行为,断断续续一直有受他伤害的人……他挑小孩子下手。”
杨律师:“没有再被抓过?”
“有被发现过,但是没有人再报警。一周之前,他因为猥亵小孩被家长发现,被打到骨折做手术。应该也是因为受伤,孙维秀才能杀了他,否则力气悬殊太大,她动手会很难。”
王律师:“新闻说手段残忍,具体情况你知道吗?”
云雅:“割喉,剁双手,双眼插剪刀。”
王律师眉头皱得紧紧,“手段极端,属于情节严重了,而且舆论万一再起来的话,不排除法院会判死刑的可能。”
杨律师也担忧,“是啊,杀夫案,本来就相对少见,媒体要是歪一歪立场,故意引导男女对立的情势,很可能带出来不好的舆论节奏。”
云雅急道:“吴少伟就是个人渣,根本死不足惜,怎么还能有舆论偏袒他!”
王律师无奈,“新闻媒体为了博眼球,罔顾事实的情况还少吗……没有舆论就还好,一旦舆论起来了,真说不好会产生什么效果。”
云雅沉默几秒,“我们也可以利用舆论。”
“云雅!”李施煦急了。
他不是很愿意她掺和到吴少伟孙维秀的事情里,吴少伟死了是他活该,孙维秀杀人杀得残忍法院要判她死刑,虽然多少会替她感觉不值,但说到底也不冤。
他可以出点力帮一帮她,但绝对不要云雅再跟她扯到一起去。
他劝云雅:“你想清楚了,不要冲动。”
云雅说:“我没有冲动,这个办法真的可以。”
“可以吗?怎么可以?猥亵儿童的事情,在网上随便说说会有人相信吗,判决书拿出来你都得打上一堆码,不打码都未必有人信的……这件事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容易,谁会站出来证明吴少伟干过那些事?他都死了……他没死的时候,愿意报警愿意指控他的人就没有,何况他已经死了呢……”李施煦尽量地晓之以理。
但是云雅说:“我愿意。”
语气十分坚决,她强调:“我愿意告诉所有人他之前干了什么。”
李施煦大惊失色,赶紧示意两个律师回避。
门关起来他着急地开口:“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有没有想过这件事的后果?你之前那么害怕那些乌烟瘴气的传言,为什么又要自己把自己推进传言里去?你以为网友会比你高中的同学家长老师更善良更正义吗?还是他们比京安大学里你的校友们更聪明更有头脑更能辨别是非?”
云雅沉默了。
她一沉默,李施煦便觉得自己的话说得重了。
轻叹一声,拉过她的手捏了捏,缓声劝道:“我曾经说过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但是我希望你下决定之前好好想一想后果。如果你无法左右舆论,甚至被带进了更可怕更大的舆论怪圈里,你能承受吗?”
“我不知道。”云雅说,“但我知道舆论会过去,无论当时身处其中感觉有多么难以承受,它都一定会过去。”
“还是想做?”李施煦观察她的神色。
云雅抬头看他,说:“我不甘心,吴少伟是死了,但只是死了!他没有被审判过,就像我说的,被审判的被污蔑的一直是他的受害者,他在一个接一个因他而起的事件里隐身,凭什么!”
李施煦再次叹息,没有说话。
云雅着急地寻找他的视线,要他看自己的眼睛,坚定地告诉他:“假如可以,我希望告诉那些他伤害过的人,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我们在他的伤害下努力呼吸努力活着,就已经非常了不起。”
是啊,很了不起,李施煦想。
他都没有想到她会更了不起。
她说躲在那件事情背后什么都不肯说的时间已经太长了,也许是时候要真相大白了,她说你帮我行吗?
李施煦无法拒绝她,答应道:“这件事情我找屿桥帮忙,他开传媒公司,那个圈子认识的人比谁都多。我们从之前那份调查报告开始放,我会叫人作一些删减……你就当我自私,但是这件事,我绝对不要把你卷进去。”
云雅看了他一会儿,暂时妥协地说了句:“好,我答应。”
两位律师又被请进了会议室,李施煦说媒体那边他来想办法,叫她们先去联系孙维秀的女儿,争取她的委托。
杨律师面露难色:“妈妈杀了爸爸,她会同意请律师辩护吗?”
“会。”云雅说。
她在心里给那个素未谋面的小女孩道了歉,告诉律师:“如果她不同意,你们跟她说叫她去问孙维秀吴少伟做过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她懂的,她一定会同意出委托手续。”
两位律师都不笨,这话一说,联系吴少伟做过的事情,立马就猜到了些什么。
隔天晚上八点多,云雅难得没有坐着看书写论文。
她在书房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坐不下来,心神不宁。
直到收到杨律师的微信说拿到了委托手续,她终于放下心来,长叹一声,坐回了椅子上,开始干自己的事情。
李施煦晚宴结束回家后,先去了餐厅,看到桌上的菜被动过之后,松了口气,才直奔书房找云雅。
她正坐在书桌前写笔记,见李施煦开门进来抬眼看了一下,随口说了声“回来啦”,便又低头奋笔疾书。
李施煦好奇地过去看,发现她是在列文献大纲,瞄了眼她摊在一旁的手帐本,极为难得地看到她在这个点,竟然没有完成每日的待办事项。
“白天很忙?”
“没有。”云雅说。
注意到他视线落在她的本子上,快速反应过来,解释道:“担心孙维秀那边出师不利,看不进去书,不过一个小时前杨律师给我回了信,拿到代理手续了。”
语气轻快,带着些高兴。
李施煦不知道她这么关心孙维秀的案件是好是坏,摸摸她的脸,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她:“还要多久忙完?”
“半个小时到四十分钟。”云雅又埋头去学习,“你要是困了你先睡,我弄好了就过去。”
李施煦果断拒绝:“不要,我先洗澡,等你。”
见她头也不抬的什么反应也不给,恶作剧地把手指插进她发间,指腹又揉又按,直弄得她仰起头来。
云雅因为孙维秀的事情有了转机,心情很放松,也有了和李施煦开玩笑的心思,放下手里的笔去摸他的耳朵,一路作怪地滑到他脖子上,说:“你要现在有兴致,那我就得夜里爬起来看论文,反正不完成任务不能睡觉。”
李施煦失笑,“哎哎”着收回手,偏头在她手心亲了下,认输道:“你写吧!”
说完去洗澡,洗完澡从书房门口张望了一下,她还学习学得认真,就没进去打扰。
下楼拿了平板进卧室,继续看日升那边的收购方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云雅打着哈欠爬上床,见李施煦在忙,话也没说躺倒就要睡。
李施煦平板一扔,把人抱到身上亲了好几口,又跑人耳边轻舔作乱,提醒:“你自己说的,任务没完成不能睡觉。”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