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淋了这场雨的后果很直接,宁思醒病倒了。

她倒不是完全没有意识,只是因为高烧,人总是昏昏沉沉的,不想睁开眼睛。

半睡半醒间,她总是反反复复地做梦,一会儿是小时候,一会儿是宁未知撕掉面具那会儿,一会儿又是她十八岁生日那天,她在半推半就中和宁未知上了床。

十五岁的宁思醒,其实还是有几分脾气的。

当时宁未知将她摁到镜子上时,宁思醒还特别不服气。

“我没有罪。”她气势汹汹,“我没有杀过人,我有什么罪?就算他们是我爸妈,可是人是他们杀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的出生,为什么就是原罪?我比宁未央大,我是姐姐,我出生时,我爸爸还不认识你小阿姨,我是带着我爸妈的期盼和爱出生的,我有什么罪?我凭什么要给宁未央当血包?我的命不是命吗?我不会反思,不会反醒,因为根本不需要。真要说起来,她才是第三者,是她从我妈妈身边抢走了我爸爸,宁如玉才是抢人丈夫,爸爸的第……”

一个耳光,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宁未知的这个耳光,成功地让宁思醒从那种癫狂中清醒过来。

他的眼中露出一抹讥诮。

“宁思醒,这些年,你吃的,穿的,用的,统统是宁家人给你的,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行,讲骨气是吧,除了这身衣服,当我施舍给你的,其他的,你一个都不准带走。现在,你立即从这里滚出去。”

嘴角破了,血流到口腔中,又腥又咸。

宁思醒怔怔地看了宁未知好几秒,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扇门。

可是站到小区门口,看着外面的阳光时,她忽然觉得很迷茫。

这十年,因为宁未知的暗示,她没有可以交心的朋友,此时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天地虽大,一时之间竟好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她在外面乱逛了一天,想找份工作,却因为年纪小,连身份证都没有而被拒。

晚上,她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因为害怕,甚至不敢离原来住的小区太远,只能在附近的一个小公园的长椅上暂时歇一会儿。

后来,夜深了,小公园里的人渐渐全走了。

宁思醒开始觉得害怕,在她犹豫着应该去哪里更安全时,被两个小混混盯上了。

如果不是有个好心人恰好路过,那一晚宁思醒或许就要被那两个**害了。

可是,面对那个好心的人询问,衣衫不整的宁思醒却觉得恐惧。

知人知面不知心,宁未知给了她一个那么深刻的教训,十年时间,她都不曾看清一个人,眼前这个人,她又凭什么敢相信他?

宁思醒丢下那个好心人,逃回了她住了十年的地方,在门外蜷缩了一夜,然后又等了一个白天,在她饿得全身脱力的时候,终于等到了宁未知。

她蜷在门边,无力地握住他的一只手。

“我自愿做血包……自愿留下来赎罪……你别抛下我。”

随后的三年,记忆里一片模糊,混沌到找不到什么可以回忆的点。

她像一抹游魂,孤独地生活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对于这三年,最深的印象,大概就是那扇窄窄的窗,天蓝色的窗帘,被天线割裂的天空,以及偶尔从空中飞过的小鸟。

宁未知没有限制她的自由,是宁思醒自己画地为牢。

十八岁生日那晚,宁思醒如往常一样躺在床上,看窗外的铅灰带红的天空。

大概是光污染吧,记忆里东浦的夜空总带着一点血色。

宁未知就是在这时进来的。

他喝了酒,带着一身的酒气。

今天不止是宁思醒的生日,还是宁如玉的忌日。

每年的今天,宁未知肯定比平时还要难相处。

宁思醒不自觉想要坐起来,手肘刚撑到床上,宁未知的手摁住了她的肩。

没有开灯,外面不知道哪里的光从窗口映进来,两人的脸都是模糊的。

宁未知的声音也是模糊的。

“宁思醒,你喜欢我,对吗?”

声音很轻,有种带着期待,小心求证的味道。

宁思醒眼中一酸,不由咬紧了嘴唇。

下一秒,宁未知吻了过来。

后面他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那天晚上,直到宁未知离开,他就只说过那么一句。

宁未知走后,借着窗外那点灯光,宁思醒看到床单上的血迹,忽然觉得有点迷惘。

这算什么呢?

喜欢,还是另一种报复?

她抱着膝盖,坐在床头,透过窄窗看了外面一整夜,也没有得到答案。

随后,她搬过去和宁未知同居。

但他们没有一起过过夜。

第一次在宁未知的床上做完后,见她没有起身的意思,他直接轻飘飘地嘲讽她一句:“怎么,舍不得走?”

不是舍不得,而是没想到。

第二次,宁思醒就知道了,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后面每一次,她都会自觉离开。

那个曾经困扰了她一夜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什么都不算,不过只是宁未知排解生理需要的一种手段。

所以,除了第一次,宁未知再不曾亲吻过她。

宁思醒总在想,他是不是也曾经看过某些狗血小说,所以才会将亲吻和性分开。

--

宁思醒这场病一直拖到将近半个月,才勉强痊愈,接下来的日子,却让她更加生不如死。

她不知道妈妈怀她时是不是也是这样,反正现在,她快要被这个孩子折腾掉半条命了。

是因为她曾经许愿,希望他有事,所以才要这么报复她吗?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宁思醒瘦得几乎脱了相,一张脸上,只剩下一对大大的眼睛。

宁未央来的那天,她刚刚吐完,正躺在床上打点滴。

“你病了吗?”宁未央坐在床侧,皱头微蹙,“是被我哥的绯闻气着了吗?你别乱想,我哥不喜欢梁书意的。是她不要脸,总喜欢缠着我哥,还有我爷爷,最讨厌了,老眼昏花,看不清那个女人的真面目。你放心吧,你是我姐姐,我肯定站你这边。”

她们有着十分相似的眼睛,遗传自同一个人。

曾经有人夸过宁思醒眼睛好看,大概宁如玉就是被这样一双眼睛吸引,才会引祸上身。

“没有这么复杂。”宁思醒被小姑娘的脑洞折服,“就是感冒发烧,还没有好透。”

宁未央叹了口气:“怎么你的身体也这么差啊,我也是,前几天也感冒了,功课都落了一大截,这次考试我退步了整整十名,我哥都急了,说要给我请家教。”

宁思醒看着这个因为成绩愁眉不展的少女,轻笑道:“以前他对我可不是这样,总是说‘考不好也没关系’。”

宁未央于是重重叹了口气。

“我哥偏心。他对你这么好,尽欺负我。他还不给我玩,总怕我受伤。有什么好怕的嘛,虽然我是熊猫血,可是姐姐你也是啊,我要真有事,你还能见死不救?”

宁思醒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当然会救,这就是姐姐的作用啊。不过你和我不一样,我以前连高中都考不上,你哥对我已经不抱希望。你这么聪明,他肯定希望你越来越好。”

宁未央噘起了嘴唇:“不可能。我这么聪明,你是我姐姐,怎么可能笨。应该是你身体不好,他不想你再因为学习而累着吧。我哥最喜欢你了。如果不是……不过你放心,我爷爷奶奶最疼我了,我会一直帮你说好话,他们以后一定会接受你的。”

宁思醒眼眶发热,实在不忍心再用谎话欺骗这个善良的小姑娘。

“去做作业吧。既然成绩都退步了,就更应该努力,对吧?”

宁未央气呼呼地嘟起了嘴:“我就是不想写作业才跑来跟你玩的,结果你还跟我哥沆瀣一气。哼,果然你们才是一家人。我哥有说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吗?是不是要等到你满二十周岁。法律是这么规定的对吧?”

宁思醒笑着推了她一把:“小孩子别操心这些事,快去看书,再考不好,你哥真要给你请家教了。”

宁未央的嘴都快可以挂个油瓶,耷拉着脑袋刚要离开,忽然又一脸兴奋地转过身来。

“对了,姐姐,我告诉你一件事啊。我哥的糗事,他被我爷爷打了,还罚跪呢。”

宁思醒微怔,轻声问:“怎么了?”

宁未央露出一种“你怎么这么笨”的眼神。

“肯定是为了你啊。”宁未央笑容贼兮兮的,“我哥我最了解了,他肯定是为了你们的将来在努力。不过我爷爷真的很固执,气头上,真的能把我哥打死。还好我当时虽然病了,还是努力从床上爬起来,帮我哥说了很多很多好话。哼,这一次要不是我……”

“宁未央!”

宁未央脖子一缩,小小地扭过头看向房门口,冲着站在门边的宁未知冲了下舌头。

“糟糕,被他听到了。”

宁思醒轻笑,用眼神示意她快跑。

宁未央悄悄地做了个OK的手势,猫着腰,一溜烟地从宁未知身边蹿过去,速度快得像个脱缰的疯狗。

随着宁未央的离开,这个房间里残存的一点热闹一点点消散。

宁思醒嘴角的弧度一点点抿直,垂眼看着手背上的针头。

宁未知走进来,阖上门,走到床边。

“央央误会了。我挨骂,和你无关。”

宁思醒很轻地点头:“我知道。是做错事了吗?”

“嗯。”宁未知说,“书意怀孕了,刚查出来,我爷爷说她正在事业上升期,怪我做事考虑不周,所以才冲我发火。”

宁思醒慢慢抬起头,用了好长时间才消化掉这短短的一句话。

其实也不算意外,前一段时间就已经有传他们即将订婚的消息。

“这个月底,我们会先订婚,把名份订下来,书意这段时间的状态不太好,不想这个时候结婚,打算等孩子生下来,再办婚礼。”

宁思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是最正常的。

好半天,她才想到一个可能。

“你是想让我打掉这个孩子吗?”既然这样,那天为什么要发疯?

宁未知摇头:“算了,留着吧。就当是给央央再多一个血包。”

宁思醒的手一点点攥紧,针头刺进血管,立即有鲜红的液体顺着点滴管往上爬。

她的脑袋嗡嗡直响,太阳穴突突跳着。

等到反应过来,她已经一把拽掉了点滴,顾不上飙血的手背,从支架上拿起点滴瓶,用力砸向宁未知。

这是第一次,她想杀了宁未知。

因为她的父母的确有错,因为那十年的养育之恩,宁未知无论多恶劣,哪怕她已经下定决心求死,也没想过伤害他。

可是,为什么,他却这么狠,连她的孩子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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