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思醒的想法很简单：这两个人哪个她都不想单独面对，所以不如一起叫上去，让他俩互相应付，而她，只需要和忆忆在一起就够了。
宁未知对这个安排没有异议，只淡淡道：“上车吧。忆忆要和妈妈在一起，谭先生你可以坐后面一辆车，应该还有一个空位。”
谭彦章再一次觉得宁未知这个人十分无耻。
假装没有领会宁未知的“险恶用心”。
“几步路而已，孩子不好吹风，宁总你带孩子上车，我和念念慢慢走回去就行了。”
宁思醒忽然有点头疼。
把他们放一起，或许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有必要较劲吗？
毕竟才新历三月头，晚上还是有点冷的，忆忆又是第一次来这边，未必能适应这里的气候。
考虑到这个，宁思醒直接拍板。
“你带忆忆上车，我们走回去。我没换地方，你应该知道。”
反正她的行踪，宁未知了如指掌。
这不是夸奖，而是宁思醒最痛恨的地方——她的人生一直人被摆布，被掌控。
宁未知沉默片刻，没反对。
“我先上楼。我和忆忆现在就住在你隔壁。”
料到了。
宁未知的“钞能力”，不要说只是邻居，就算他现在变成她的房东，宁思醒都不会意外。
“嗯。先带忆忆上去吧。”握了握忆忆的小手，柔声道，“忆忆先跟爸爸上去啊，妈妈很快就到了。”
忆忆特别乖巧的缩在宁未知怀里。
谭彦章此刻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宁思醒选择和他一起走，忧的是宁未知未来半年都会缠着宁思醒。
眼看着宁未知带着孩子上了车，谭彦章轻舒一口气。
“我们走吧。”
宁思醒：“嗯。”
晚风清凉，吹到脸上略有凉意，宁思醒微蹙眉，闷头走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念念。”
“……嗯？”
“其实……我看得出，忆忆是你的孩子。”
不想宁未知更有优势，可是这是宁思醒的心结，谭彦章希望她能解开这个结，大概会更开心一点。
宁思醒沉默片刻，点头又摇头。
昏黄的路灯下，她的声音有一点轻微的疲惫。
“可能吧。我不知道。我说过我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判断真假的能力。忆忆是有点像我，可是……以宁未知的手段，找个和我相似的人生个孩子并不难。他如果决心做一件事，是很有毅力的。”
她仰起头，深深吸气呼气。
“我用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接受了我亲手害死自己女儿的事实，说服自己这是为了她好，不让她来这个人间受罪，结果忽然发现，孩子可能没死，还从女儿变成儿子，如果让我马上全盘接受这一点，我做不到。忆忆在我心里，从我在新闻上看到他的存在开始，他都是梁书意的孩子。我承认，我以前羡慕过他们母子，大概是因为对比太强烈。”
她垂下头，带着浓浓的鼻音。
“第一次看到关于忆忆的新闻，我记得就是去年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说他的妈妈是梁书意，说他们很快会结婚。我当时也这么认为的。因为以前他跟我说过，孩子生下来，他们就会结婚。我记得那天，我去我妈妈墓前哭了很久。”
谭彦章不动声色地伸手，试探般落到她的肩上，见宁思醒没有拒绝，这才轻轻地将她带到怀里。
可是现在的宁思醒并没有哭。
“不用觉得我可怜，早已经过去了。我只是觉得有点内疚，忆忆很喜欢我，我却没办法一心一意爱忆忆。”
宁思醒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他真的可爱，我第一次见到他，就很喜欢他，可是，我还是没办法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在我心里，我女儿早已经死了。”
谭彦章忙道：“我们去做亲子鉴定，至少有个明确的答案。我全程监督，绝不会让他有机会弄虚作假。”
“然后呢？”宁思醒轻笑，“还不是骨肉分离。再说，你就值得信任吗？”
谭彦章猛地一僵，似被狠狠地泼了盆冷水。
都是宁未知做的孽，让宁思醒无差别怀疑所有人。
“我说过，我虽然和他打过交道……”
“说什么就说是什么吗？”宁思醒摇头，推了他一把，拉开两人的距离，神色冷漠，“我听过的谎话太多了，已经过了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阶段。走吧，答应要给忆忆做饭，不好在外面呆太久。”
她先往前迈了一步，刚才那片刻的软弱，好像从未存在过。
这一路，宁思醒又陷入那种沉默失神状态。
没有遇见宁未知之前，宁思醒其实很正常，她的所有不对劲，都是在宁未知出现之后。
那篇长微博中，宁思醒曾经坦然承认，她爱宁未知。
不是“爱过”。
这是谭彦章一直忽略的一点，因为在他看来，宁思醒闹出那么大动静，就是为了揭露宁未知他们的恶行，字里行间都能看到她对宁未知的恨。
所以，宁思醒怎么可能还爱宁未知？
“你……他做了那么多不好的事，你恨他是应该的。你别心软，让他轻易得逞。”
终究还是不敢直接问一句“你还爱不爱宁未知”。
此时，他们恰好走到两盏路灯的中间，光线最暗的地方。
宁思醒的表情模糊，语气却十分坚定。
“我知道。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了。我以前很喜欢他，特别特别喜欢，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嫁给他，跟他生个宝宝。现在，好像什么都有了，可是什么都变了。谭彦章，你喜欢孩子吗？”
这段话的功夫，他们已经走到路灯下。
谭彦章的眼睛一亮。
“我看到忆忆那么可爱，都想尽快有个自己的孩子。”
宁思醒点头。
“人之常情，你的想法没问题，不过我以后，都不会再生孩子了。我在他面前说提这个条件，不是故意为难他，而是我真的这么想的。别人也许会随着时间推移改变想法，可是我不会。原因你也知道。我说这个的意思，你明白吗？”
谭彦章的心一点点下沉，眼里的光渐渐消失。
他没办法说他可以接受丁克，真要做这个承诺，肯定是假话。
而宁思醒的过去，让她比一般人都更害怕和憎恨谎言。
“我……对不起。”
宁思醒却笑了：“这个不用说对不起，至少你没骗我。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上去吃顿饭，或者你想马上走？”
谭彦章沉默。
他不想就这样放弃，可是也没办法接受永远没有自己的孩子。
哪怕宁未知以后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他至少还有忆忆。
“订了酒店吗？”宁思醒问。
“还没有。”
“还有回去的飞机吗？”
“可能有。”
宁思醒淡淡的笑了下。
“那你快点回去吧。真是不好意思，连顿饭都没请你。一路顺风。”
没有管谭彦章的反应，她率先转身。
“宁思醒。”
宁思醒停下。
谭彦章一步步走过来，低头看着她的眼睛。
“刚才一直没有勇气问，你……是不是还爱宁未知？”
宁思醒并没有他想象的沉默或犹豫，而是很快点头，给了他一个清晰且肯定的答案。
“爱。他是我唯一爱过并且一直爱着的人。”
宁思醒扭头，看向楼上某处。
“我妈妈做了错事，我不怕让别人知道。因为这本来就是她做过的事。任何人在作恶之前，都应该考虑到暴露的一天。可是不管别人觉得她是坏是蠢还是可怜，在我心里，她都是我妈妈。宁未知也是一样，他做错了，就应该受到舆论和道德的谴责，这和我爱他并不冲突，和我恨他也不冲突。”
——
宁思醒上了楼，发现宁未知抱着忆忆等在她门口。
隔壁的门明明开着，还亮着灯，好像还有人走来走去，他也不肯在家里等。
没看到谭彦章，宁未知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他走了。”
“嗯。”宁思醒开门，宁未知抱着忆忆进门，明明第一次来，他却熟练得像回自己的家。
“这么容易就放弃了。”宁未知笑容里有淡淡的嘲讽，“如果我没猜错，是因为孩子。”
他的确精明到可怕。
宁思醒从冰箱里拿食材。
“是的。可是绝大部分人都想要孩子，他放弃才是明智之举。”
这么晚了，忆忆应该饿了，肯定越快越好。
虾，鸡蛋，南瓜，还有面条，还应该加点青菜。
宁思醒在心中思考着食谱。
虾仁剁碎了蒸鸡蛋，南瓜布丁，面条煮软烂一点，配切碎的青菜。
她现在每天都要做饭，做这些东西一点都不觉得费力。
宁未知显然不这样想。
“我知道你不信，可是我以前真没想过要孩子，在你和孩子之间，我选你能平安。”
摸了摸忆忆的小脑袋，语气里略微有点感慨：“我后面想了很久，可能是那一次，我喝醉了，你看我难受，给我拿了一盒牛奶，我当时虽然表面上觉得你烦，其实我很开心，才一时失控，到后半段才想到避孕的事，第二天醒了，脑子又不够清楚，完全把这件事忘了。偏偏你什么都不懂，根本没意识到这样会怀孕，结果就有了忆忆。有时候想想，感觉是天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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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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