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也算是公共场所,好音迫使自己镇定下来,用英语警示男人,“放开我,不然我叫人了。”
男人继续用俄语说了一长串话,脸上挂着兴致盎然的笑容,拉住好音的手腕,放在心口,另一只手,指向餐厅的用餐区。
“我听不懂,你先放开我,如果想要赔偿,我可以给你。”
男人似乎能听懂英语,因为好音看见他笑得更高兴了,一个劲拽着她往餐厅那走。
体型悬殊,好音像只风筝,被他拽在手中,她正要大声喊人的时候,女洗手间的门突然打开。
从里面走出来的女人,双手还沾着水珠,她举在身前,漫不经心甩了甩,走到外国男子身旁,直视他的眼睛,用发音地道流利的俄语道:“放开她。”
接着微微一笑,艳丽饱满的双唇张合,“暴力威胁他人,小心明天就被送回老家。”拿出手机,眼神饱含警告意味。
外国男子脸色很不好看,但是畏惧女人真的报警,骂了一串脏话,才松开好音的胳膊,健步如飞似的离开。
“谢谢你!”好音揉着发红的胳膊,眼泪汪汪,分外感激地看着出手帮忙的女人。
言蕊今天是陪客户吃饭,吃完饭来洗手间补妆,听见外面有响动,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声音,还以为在打情骂俏,没在意,然后又听见女人说叫人,于是她涂好口红,走了出来。
“没事,就算你跟他走,也不会发生什么,他不过是让你陪他吃个饭。”
言蕊翘起一边唇角,敷衍地微笑。
“还是非常谢谢你,”好音发自肺腑,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突然问,“那个,你结账了吗?如果……”
话语未完,言蕊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做了个手势,让好音先等一下,从包中拿出手机,接通来电。
“蒋总,当然,哈哈哈,今年也算完美收官,嗯,好,我马上回去。”
好音对“蒋”这个姓氏很敏感,神情微微一变,但也不可能真将这位女士口中的蒋总,认定为蒋维则,只是注意力忍不住吸引过去。
她还在等言蕊结束通话,替人家把餐费结了,以作感谢。张翙与张宇鹏久等她不回,怕她发生什么事,找了过来。
见她站在洗手间门口,低头搅弄双手,像是犯错后站在教务处门口的学生,
张翙先看见好音,又看见她身侧气势凌人的女人,心中马上编排了一场以强欺弱的大戏,快步冲了过来,抱住好音,先不善地打量一眼打电话的女人,又关切地问好音,“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直不回去,是有人欺负你了?”
好音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张翙转身,气势汹汹要去找那外国人,好音赶忙拉住她,“是我先撞人家的,反正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啊。”
张宇鹏也走过来,不无担心地说:“好在怀小姐没什么事情,以后怀小姐出门,还是和朋友一起行动比较好。”
言蕊挂断电话,听见走来的男人称呼女人为怀小姐,顿时像被刺了一下,目光锐利地看向怀好音。
那确实是一张足够让男人颠倒神魂的面容,身材纤细婀娜,长长的黑发,茂密而柔顺,散在肩后,不需要任何装饰,就可以夺人眼球。
“怀”又是个少见的姓。
言蕊猜忌的眼神直直射来,好音若有所觉地看向她,以为自己哪里冒犯了她,表情露出几分无助,很小心地说:“这位小姐,今天的账单,请让我帮你支付,谢谢你刚才帮我解了困境。”
她这种可怜无辜的神情,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抗得了,言蕊本就厌恶以色侍人的女人,而怀好音让她的厌恶更上一层,脸色从疏离变得冷漠,“不用了,怀小姐,以后还是多学着自己解决问题吧。”
丢下这句带着讥讽与蔑视的话,她便无视怀好音呆滞受伤的表情,径直离开。
要不是这个女人帮了好音,张翙早就要反击了,不平地嘟囔一句,“她谁啊,简直是女版的蒋维则。”
好音发楞地目视她离开。
拒绝了张宇鹏要送两人回去的好意,好音与张翙打车回了敬亭山庄园别墅。
好音一路上闷闷不乐,张翙以为她是受惊吓还没缓和过来,因而不断轻声软语地安慰她,又在别墅里逗留许久,陪她排解苦闷。
张翙打小就是个假小子一样的人物,长大后也是大大咧咧,活泼地像一只健壮的比格犬。爱热闹,各种聚会派对总少不了她,喜欢冒险,大学时期,一个人去非洲大草原游玩,攀岩挪威的魔鬼之舌,在尼加拉瓜火山滑雪……刺激有趣的事情,她都要尝试一遍,她的人生就像熊熊燃烧的草原,热烈张扬。
唯独少了些温柔。
看见好音因为陪她相亲,受了惊吓,张翙心里十分自责懊恼,硬生生把自己温柔的一面挤了出来,她感觉这真是太神奇了,一种宁静幸福的体验,正在悄悄占据心扉。
张翙开解了许久,好音终于道出实情,原来她并不是因为洗手间发生的意外而惊吓苦闷,只是从张先生与那位女士口中,深深认识到自己就是个无用的人。
既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不能独立生存,除了依附别人,其他什么也不会。
张翙气恼她太消极,“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是我的好朋友,给了我快乐与支持,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就已经非常有价值了,再说,你今天还帮我搞定了不喜欢的相亲对象呢!”
“我告诉你,不准在说这种话,说得多了,你就会变成祥林嫂,知不知道祥林嫂是谁?”
她神情非常严肃,好音努力调整心态,点头,“我知道,可我还是想做点什么,证明自己不是没用的人。”
张翙说:“那简单啊,去做慈善,捐款给贫困山区的小孩,或者成立公益基金会,帮助有需要的人,对了,我有个朋友想为刚出社会的贫困女孩设立一个助力机构,正在招募基金,下次你过去了解一下,该捐钱捐钱,该出力出力,在这悲春伤秋,可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好音容光再次焕发起来,如同黑夜中找到一盏指路明灯,“你朋友真了不起,我很想了解这个慈善机构,请你帮我联系一下她,还有,我想救助几个没钱上学的孩子,你能帮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张翙说:“简简单单,这周我就帮你办了。”
蒋维则从公司出来,司机老吴的儿子结婚,请了两个星期的假,这段时间都是小陈负责接送,下班时,好音就会跟着小陈一起过来。
但今天,蒋维则打开车门,却没有看见她。
不等他开口询问,小陈已经回答了他心中所想,“怀小姐说她今天有事情要处理,所以不能来接蒋总了。”
蒋维则淡淡“嗯”了声。
哼,她能有什么事情,肯定是天冷,懒得出来罢了,装模作样了几天,终于坚持不住,又露出本相了。
零下的天气,蒋维则的怒火却丝丝缕缕燃了起来,又夹杂了失望,嘲弄,和决不能承认的伤感。
到了庄园 ,陈管家接过他脱下的大衣与手中的公文包。
蒋维则走进客厅,也没看见好音趴在惯常喜欢的沙发上,于是他直接上了二楼。
门没锁,他轻轻推开,只见好音既没有玩手机,也没有捧着iPad刷剧,她坐在桌子前,对着一台笔记,敲敲打打,神情一丝不苟。
他步伐不快不慢地走了进来,好音全神贯注,外界的声音,全然摒弃在外,一点也没察觉。
张翙给她发了一份资助失学儿童的材料表,好音一边查资料,一边把不明白的地方做好备注。
“结对资助,即与一名救助人建立长期关系,其方式主要为定额资助与书信交流,你需要花费时间精力金钱,帮助救助人成长,能够独立在社会生存。”
头顶突然传下的声音,让入神的好音吓了一大跳。
“怀好音,你脑子在想什么?”
蒋维则神色冷峻,微微眯起的目光带着不加掩饰地嘲弄与一丝难以言说的荒唐,她疯了吧,钱从哪来,又以谁的名义捐赠,而且连基本的救助常识都不懂,也不怕被人诓骗。
好音眨眨眼,眼前的蒋维则,又变成她害怕的样子,她嗫嚅道:“我,我,想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耳边飘下一声恶意的轻呵,“你在讲笑话吗?”
这让好音迅速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霎时,深深的羞耻与痛苦攫住了她的心,脸皮滚烫,手指无措地扣着桌面,扣得指甲生疼。
“我知道了。”她声音轻飘飘,像是整个人马上就要被蒸发掉。
蒋维则伸手按住笔记背面,啪地一声,将其合上,低垂眼睫,冷声说:“知道什么,知道自己一时心血来潮,自不量力,还是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自身难保,还要舍己救人?”
好音低着头,久久不语,滚烫的眼泪,滴落在手背上,直等到蒋维则不耐烦的时候,听见她小声又坚决地说:“我讨厌你,你说话很难听,怀家欠你很多,但我还是讨厌你。”
这大概是好音这辈子说过最恶毒的实话。
蒋维则的心在一瞬停滞后,又开始疯狂跳动起来,几乎要跳出胸膛,然后嘭地炸开,杀伤力一定会波及他见到的所有人。
好音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她简直不敢抬头,哆哆嗦嗦地要滑到桌子底下。
蒋维则没有说话。
他觉得可笑极了,她也配讨厌他,呵呵。
当初可是她求着他操,没有他,怀家早就完了,她这位怀家千金,没脑子,没情商,能找到什么好工作,说不定连长海最便宜的房租都付不起,她现在住着富丽堂皇的别墅,有一群佣人伺候,珠宝华服用之不尽,凭什么说讨厌他,又怎么敢说讨厌他,她有没有良心!
他神色沉郁,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迹象,眸子饱含隐忍克制,似乎一个控制不住,就像要生吞了眼前的怀好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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