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芳雨倒完苦水，心情松了点，灵光一闪，想到一个点子，眼神又焕发起生机：“道友，你是这涤尘峰的弟子，对吧！”
“是。”沐雪蓦地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那你应该对很多灵草，灵药都特别熟悉吧！”
孙芳雨觉得自己就是个天才，自信道：“有没有那种，对人没有危害，单纯让人浑身无力只能躺在床上三天的药？这样我就不用下手了！”
找药自己毒自己，沐雪觉得自己还是不该救她，任由她失血死了才好。
“你要我给你找药？”
沐雪听够了孙芳雨的长篇大论，明白她现在的状况，想直接开口自己的身份，不知为何又改口道：“我的药很贵，你付得起吗？”
孙芳雨此时和前尘尽忘没有区别，脑子也变得不正常，糊里糊涂。
而且，他忽然很想看看孙芳雨拿药那天得知自己身份的反应。
“啊，什么什么，你愿意帮我？钱不是问题！我会付的！”
孙芳雨没想到喜悦来得如此突然，她听到这小弟子愿意提供药，根本不在意他后面说了什么。
不就是钱吗，等她把沐雪的任务结束提交，系统来验收，她好好找系统要一笔就是！
她来做任务就不说了，做任务系统却一点也不尽职，给人那么多坑，那么多绊子，到时候要点钱也不过分吧？
“是，既如此。签字吧。”
沐雪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张透薄泛着红光的纸，上面迅速密密地出现了许多字，字迹均闪着浅金的光，看着非常正式规整，像秘密协议。
“哦，好的好的，我签我签。”
孙芳雨乐颠颠地凑上去接过透红的纸，看了一会，皱起眉，神色凝重，没有动手。
“你不愿意？”
沐雪抬起清澈泠然的双眼，平静地问，在说寻常事物般。
“不是啊，你误会了。”
孙芳雨急忙解释，怕他误会，好不容易得了个帮助自己的弟子，一定要把自己的好印象立起来才是！
她托着薄薄的纸，神情纠结，叹了口气，干巴巴道：“这个我看不明白，字好像和认识的字不太一样啊？是怎么写的？写在哪里？我没有笔墨，而且我用毛笔的话可能写得太好看……”
沐雪玉容一滞，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此刻才真正认识孙芳雨一样。
他绷紧嘴角，沉默片刻，神色几番变化，似是有些疲惫，眉目间有些烦躁，原本清泠如水的少年，此时已不在最初那般冷静。
他怀疑这个不是孙芳雨。
最开始她不认识自己，他只当是老天有眼，孙芳雨练功走火入魔，没过多注意，可很快这人的言行举止越来越古怪，现在甚至连大字也不识一个。
她的那篇说辞沐雪以为是胡言疯语，现在想来，竟是真的吗？如果原来的孙芳雨已经不在了……
发现气氛变得不对劲的孙芳雨慌神了，定睛一瞧小弟子的脸色凝重阴沉，壮着胆子，伸手在他面前轻轻挥挥，温声道：
“道友，你怎么了？你真的放心吧，我即使写不了字也会接下这个欠条的，我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她还在想着药钱的事……沐雪觉得好笑。
他静下心神，怀惴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抬起纤长的眼睫，看向这个格外古怪的“孙芳雨”，嗓音清亮透越，有如泉水叮咚：“把你的血滴上吧。”
“好。”孙芳雨爽快应下，咬破小指指尖，聚了一滴血，将它滴入那个薄薄的纸上。
滴入前一刹，沐雪心神一动，唇形微动，右手骈指一点，一道灵气打入透红中，纸上的字似融入水中划开，又迅速出现了新的字迹。
他改变了纸上契约。
但孙芳雨根本看不懂，没有把它当回事。
血滴了进去，透薄的纸发生了奇妙的变化，红光褪去，变得厚实，完全成了一张红色的纸，字迹金光消失，成了真实的金色字。
“好神奇啊！”孙芳雨拿着变成实体的纸，发出惊呼。
“欠条我收着，明天你就可以来拿药。”
不知是不是孙芳雨的错觉，这个小弟子此刻神情比刚才放松多了。
给他就给他，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要给债主的。
孙芳雨笑嘻嘻地双手呈现红纸，想起什么，温吞问道：“我忘记你名字是我不对，道友，你可以重新告诉我，该怎么称呼你合适呢？”
沐雪收过可以拿捏孙芳雨的红纸，心情大好，慢条斯理，一字一顿道：“听雨。”
“好的，听雨道友。”孙芳雨觉得自己肯定不会忘记他名字了。
该解决的都差不多了，孙芳雨也心情很好，她和听雨道了别，决定回到自己的小院里。
迈出门，孙芳雨走了几步就发现不对劲，站在药田里迈步动了。
她要怎么回去？？？
她是被李诺琳带到太微殿，又被杜允明送来涤尘峰的听雨这里，她眼下连自己的住处也不清楚，哪个峰的也一无所知，而且她用不了体内灵气，御剑也不会。
想清种种问题的孙芳雨宛如晴天霹雳一样，双腿灌铅般站在药田里动不了了。
太阳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只余一个小小的边角，先前的橙光变作浓烈的红色，暗沉，药田外的茂密树林已成黑影，一如孙芳雨无助的内心。
“怎么了？”
身后传来听雨的询问，孙芳雨拖着脚转身，看见少年还在门口，失魂落魄道：“我不知道怎么回去。”
沐雪已经不惊讶了，自从知道现在的孙芳雨字也不认识后，对方再出现什么问题，他也视之坦然了。
落日的余晖中，他注意到了孙芳雨眼底的湿润。
“我送你一程。”沐雪开口道。
他周身气息变动，一柄银光闪闪的飞剑从屋中飞来，变得很宽大，飘落在孙芳雨身前。
沐雪踏上飞剑，侧身对呆愣的孙芳雨道：“上来吧。”
“听雨道友，你好好啊。”
孙芳雨庆幸自己遇上了好人，感动得几乎要涕泗横流，被自己努力憋回去了。
她看着剑，有些犹豫没上去。
“不走吗？”沐雪不理解她现在还站着做什么。
孙芳雨迟疑一阵，表情讷讷：“要走的要走的，不过，听雨道友，你待会儿御剑时，可不可以慢一点，我上午在另一个人的剑上，差点掉下去了。”
沐雪：“你的剑气伤就是这么来的？”
孙芳雨：“是啊。”
沐雪：“那是御剑人没有告知飞剑，陌生来人是同行的关系，加上对方没有看护你的缘故。你放心上来，我不会这么做。”
孙芳雨听到这次不会有危险，放心了，立马跳上飞剑，站在听雨身后。
剑载着他们飞了起来，这次站着真的比上次体验好很多，稳稳的，四周也没有四处流溢的风和剑气。
“你是今天才忘记这么多事情？”
“嗯，可以这么说。”
孙芳雨来到这里不过今天一天，就经历了种种跌宕起伏的波折，她实在担忧日后的任务行程还能不能进展下去。
“你是落雪峰的弟子，师尊尊号珈珑，记下吧。”
“放心吧，这次肯定不会忘！”
站在听雨的身后，孙芳雨清晰地看见他背后的红布绳，映在芳润韧亮的乌发上，格外好看。
她嗅到他身上清清淡淡，舒心好闻的灵草味，忍不住赞叹：“听雨道友，你在药田里住着，天天和灵药打交道，身上都变得好香啊！闻起来特别舒服！”
沐雪身形一僵，想把身后人抓住扔下去。
冷静，冷静，她卖身契都在自己手里了，对付她不急于这一时。
那张透红纸可不是简单的欠条，孙芳雨感激眼前人救治自己，送自己回落雪峰，其实无意间把自己卖给对方了都不知情，实惨。
即将来到落雪峰时，孙芳雨意识到这峰的名字缘由。
因为落雪峰很厚重，很高，在这初夏的季节里，峰顶也积着一片皑皑的白雪。
夜已黑，闪闪星空下，从空中看下，雪上还有几个楼宇宫殿，也是浅淡颜色，看着很干净圣洁。
“我记得我的屋子周围没有雪啊？”
“下面的是落雪峰的上清殿群，珈珑仙君的住处，你的地方应该在山腰附近，自然没有雪。”
沐雪把她送到了上清殿的殿前广场上。
“你要回自己住处，自己问问落雪峰的同门吧，我只送到这里。”
孙芳雨连连应是，感恩戴德地给他做了好几个深深的鞠躬，这次没有撞上。
望着对方御剑远去的身影，孙芳雨有些羡慕。自己必须得快点把御剑学会，这样能省下很多事，不会那么麻烦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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