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湘踩着高跟鞋，戴着帽子和墨镜，大摇大摆走进公司。
进了大厅，帽子摘下后，那头金发完全暴露，卷起的发尾给庄湘的妆容平添几分风情，柳眉朱唇鹅蛋脸，清纯与妩媚并存。她长相本就属于浓颜，眼窝深邃，化了妆给人一种具有攻击性的美，所以庄湘日常喜欢化淡妆，以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一点。
走过长廊，化妆间的门虚掩着。里面的化妆师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不知道谁提了一嘴，平淡的说话声陡然拔高。
“庄湘？众乐地头蛇啊！我可不想碰见她，腕儿不大，要求倒挺多，一天天黑着张脸，跟别人欠了她似的。”
她旁边的化妆师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杯咖啡：“人家再怎么也是公司二把手，出了那档子事还不是有一堆粉丝供着，公司不也花钱撤热搜吗？”
“同样是单飞，柏然比她好多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让这俩人组CP，还好解绑了！还是柏然拎得清，带着个拖油瓶怎么可能红起来……”
庄湘面无表情，推开门，走过去坐下，自顾自开始补妆。几个化妆师看见她，顿时噤若寒蝉，面面相觑，恨不得原地消失。
“呃，那个，我去服装部看看。”
“那我再去泡杯咖啡，张燕，一起？”
“好啊！”说得最起劲的几个人纷纷找借口逃离现场。
庄湘冷眼扫过，理了下鬓发。这种话她听得多了，早就不在意了，况且比这更膈应人的话她都听过。庄湘看了眼时间，给曼媛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已经到公司了。
挂了电话，庄湘去换了件白色毛衣，配一个杏色贝雷帽和牛仔裤，脱掉高跟鞋穿一双白色厚底鞋，拆下耳环戴上低调的耳钉，卸了口红，改涂豆沙色的唇釉。整个人看起来乖巧伶俐，与先前判若两人。
“庄湘，庄湘！”
一个穿着红色大衣，头发呈棕色的女人风风火火跑进来，焦急刻在脸上。她抚着胸口，看见庄湘的那一刹，头微扬，呼气：“谢天谢地，你终于回来了，曼姐电话轰炸了一晚上，都快急疯了！”
“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嘛。”庄湘淡定抿着嘴唇，把唇釉均匀抹开，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碎发修饰脸型，细腻白皙的脸上妆容精致，五官明丽。
“哼哼，你要是今早还不回来，可能公司直接出公告说你失踪了。”庄湘瞪她，周景艺摸了下鼻子，转移话题：“对了，曼姐让我来叫你去老孟办公室一趟，曼姐说了，你说话别那么冲，好好服个软，认个错，孟总肯定就让你复工了。”
“我知道，我不是傻子。”她是脾气不好，不是脑子有病，什么时候对什么人该用什么态度，她还是有分寸的。
“你这脾气一点就炸，也不怪人曼姐担心，你知道网上的那些人怎么说你吗——”周景艺顿了顿，看庄湘把目光投过来才斟酌开口，她小声凑过去：“说你除了长得好看，一无是处，就是个花瓶。”
庄湘嗤笑：“花瓶怎么了，只怕多的是连花瓶都做不了的。”
“你甘心被人说花瓶？”周景艺皱眉。
“当然……”庄湘停顿，突然想起那条说自己是个拖油瓶，只会吸血炒CP的评论，咬牙补道：“不甘心。”
“那不就得了。”见她理智尚存，周景艺笑着点头，附和。
换好妆容，庄湘出化妆间，去等电梯。周景艺跟在她身后，嘴里不停絮叨着这一个月公司的安排又多又杂，自己一个不温不火的小艺人，却忙得焦头烂额。
庄湘沉默地听着，周景艺看着庄湘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公司准备出新歌了。”
庄湘昨夜没怎么睡，现在感觉眼睛不太舒服，揉着眉心，问：“谁的？”
“原定是那位的，但是她最近不是在转型去当演员吗，所以公司在考虑重新物色人选。”庄湘瞥她一眼，没说话。周景艺轻撞庄湘肩膀，眼神示意：“只要你复工，那就稳了。”
庄湘思索，余光瞥见一个高瘦身影从隔壁电梯走出来，那人目不斜视，快步走过，隔的距离稍远，庄湘侧目，只看见她模糊的侧脸，鼻梁高，肤色白，黑发，面部线条分明。
怎么以前没在公司看见过？公司招的新人？
庄湘眯起眼睛，手搭在周景艺肩上，目光流转，抬下巴：“那人谁啊？”周景艺顺着她目光，想了一下，说：“好像是公司请来的什么心理咨询师，上个月入职的。”
心理咨询师？公司吃饱了没事干还是钱多没地儿花，请这做什么？
庄湘狐疑，瞥她一眼：“我怎么不知道？”
“那天开会你和柏然都请假了，这一个多月你都没回过公司，当然不知道。”周景艺心直口快。庄湘表情一僵，把手放下来，神色骤然变冷：“别提那个名字。”
正巧电梯门开，两人走进去。周景艺看她不高兴了，识趣地岔开话题：“要我说，孟总就该清清那些光吃饭不办事的staff，花钱请个陪聊的，还特地腾间办公室，浪费钱不说，还浪费我们时间——虽然那心理医生挺好看的。”
见她想法和自己的一样，庄湘蹙起的眉舒展开，漫不经心问：“她办公室在哪儿？”
“四楼左转最里面的那间，怎么，你对她感兴趣？”
“随便问问。”庄湘冷脸，出电梯。
感兴趣？她怎么会感兴趣。她现在只对喝酒和工作感兴趣。在她把柏然踩在脚下践踏够之前，不会被其他的任何东西吸引。
老总办公室在五楼，庄湘通常都泡在一楼排练室，不常上楼，周景艺把她送到门口，还是很不放心地嘱咐：“你进去吧，我就不去了，你注意点分寸啊！”
“知道了，啰嗦。”庄湘站在办公室门口，整理了一下仪容，敲门。
“进。”
一个光头正站在窗前，沐浴着阳光打太极，他动作缓慢，收放自如，脚抬起又落下，倒很有公园里汗衫老头晨练那味。不过他此时穿着蓝衬衫和西裤，西裤稍紧，一抬腿就看出布料裹紧了大腿。看起来有些滑稽。
“孟总真是修身养性。”庄湘笑，说：“怪不得每天都容光焕发，令我们这些员工心生敬畏。”
孟越听了她的话，轻蔑地哼一声，但脸上还是不可避免地露出点笑容，显然对庄湘这套很受用，然而嘴上依旧不饶人：“你就使劲拍我马屁吧。不知道哪天就没机会听到你拍了。”
庄湘表情凝固一秒，很快又镇定下来。看孟越打完最后一式，收回腿脚，站稳。他关窗户的间隙，庄湘笑着把椅背上的西服递过去。
“我说的都是实话，孟总本身就是这样的人，怎么算拍马屁呢？”
孟越接了西服穿上，扫了眼庄湘这身装扮，像个人畜无害的大学生，不自觉想到了自己的女儿，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在外省读大学，一年也见不到几次。
他叹息，心不由一软，耐着性子对庄湘说：“这个圈子的残酷你也知道，更新换代速度之快，你要是跟不上节奏，没人救得了你。”
庄湘认真听。
“公司不养闲人，在职场只有利益可言，你既然要留下来，好好想想怎么利用自己的优势，为公司、为自己谋取最大化的利益。”
孟越老领导人手势，指着空气，侃侃而谈：“你自己也看见了，柏然心态比你好，也比你敬业，公司有好的资源自然都会优先给她，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我不管，但职场不是你的情场，收起你的小性子，进了这个圈子就不要想着什么爱情事业双丰收。”
孟越话说得重，但实话总是刺耳，庄湘敛神，长睫轻颤，点头。
“还有，我不希望上个月的情景再出现在公司。”孟越凝视庄湘，见她没反应，皱眉，语气严厉说：“再给你几天时间，确定你好了再打申请。”
庄湘蹙眉。
再给几天？她已经连续一个多月没通告了，粉丝都跑了不少，而且新歌这几天肯定就要定人选，她正好要靠着新歌舞台赚回人气，再拖恐怕……庄湘摇头，跟在孟越后头，时而倒水时而递文件，软着嗓音：“孟总～我真的好了，相信我吧！……”
孟越被她烦得不行，挥挥手。
“行了行了。”孟越揉太阳穴，他对庄湘就像是一个老父亲和他的叛逆女儿。又爱又恨。实话说，舍不得放弃她，毕竟也为公司创造了不少利益，但是留着这样一个深水炸弹，时不时爆发下，激起一阵惊涛骇浪，然后马上潜回去，安安分分待着。孟越实在被折磨得够呛。
庄湘的热搜体质确实能给公司团体带来流量，但奈何自从她和柏然闹完后，上热搜全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部分吃瓜网友甚至连带着老总一起骂：让贵公司注意艺人心理健康，别总去社会新闻吸流量。他这才走流程请了个心理医生。
孟越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水：“这样，你去跟公司刚来的这个心理咨询师聊聊，让她给你开个诊断报告交给我，只要她通过了，你就可以复工。”
“谢谢孟总。”庄湘笑着点头，见好就收。孟越叹气，从桌上摸了一张名片递给她，忽然语重心长说：“你啊，多对偶像事业上点心，别再给我添什么乱子了，要是又爆出什么丑闻，公司不会再惯着你。”
庄湘赔笑，双手接过名片，垂眸，看清名片后眼底蓦然晦暗不明。
那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名字。
左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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