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十一

大二开学,他俩都选上了志愿者,要带着新生们参观学校。

他俩恨不得永远上学呢!

白天,跟新生们介绍学校里的建筑,课程,还有一些规章制度。

晚上,寝室只有他俩,等不到灯熄时候,他俩就在地上闹腾。

只有一件事情让他俩烦心,一个新生喜欢上了左天,在志愿者活动结束的那天晚上,那女孩儿跑到他们寝室楼门口,跟左天要了手机号。

左天跟那女生说了自己不喜欢她,那女孩也就没再联系,可林琛还是为这件事生气了好久。

“你怎么说的?”

林琛吃醋的样子有点好笑,但他是真的生气了。

“我说我不喜欢她,说我有女朋友了。”左天说。

“你应该说你有男朋友了!”林琛还是没消气。

“你敢么?”左天反问他,“你敢说我就说。”

后来他俩才明白,当初他们之所以那么生气,并不是因为那个女孩儿,而是他俩对未来的焦虑。

林琛过生日那天,左天送了他一个本子,那里面全是左天画的彩铅画。

篮球场上的晚霞,图书馆外面的灯光,钓鱼台的银杏树,故宫的红墙,还有数不清的胡同……左天画的是他俩一起去的地方,那里全是他俩的记忆。

林琛轻轻翻着每一幅画,那些画里都有一个黑色的人影。

“是你啊。”左天说着,往他脸上抹了一盘子的奶油。

该来的总会来,不是吗?

有时候,他俩会躺在一块儿无缘无故地发愁,像两个被判了死刑的绝望病人,敏感,脆弱,危险。

所以,就如同床下积攒的灰尘一般,这些残酷的现实迟早会被人发现,接着用抹布擦得一干二净。

他俩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那一点真心。

但他俩觉得足够了,总有一天,他俩能走在阳光底下。

是的,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他们会拥抱彼此,亲吻爱人的脸颊。

十二

四年又珍贵又漫长,毕业的那几天却异常短暂,让人觉得时间仿佛一直是这么快的。

他们四个人去吃散伙饭,许磊要跟着女朋友去上海,杨珂要去深圳,他们的乐队还不错,已经接了好几个小型的商演。

林琛和左天都要留在北京。

“你俩要好好的。”许磊和杨珂对着他俩笑。

他俩没想到他们知道这件事。

“别装了,瞧你们俩那眼神,傻子都能看出来是一对儿。”许磊说。

他们喝了好多酒,都醉醺醺的。

住在寝室的最后一晚,许磊硬是让左天爬到林琛床上去,然后带着杨珂站在门外,说是要让他俩洞房,他和杨珂负责闹洞房。

他们四个吵得太大声,惊动了寝室大爷。

大爷假装很凶地让他们小点声儿,但还是有点不舍。“你们别太吵啊,要闹回屋里闹去!”

四年了。

他们笑着说再见,却还是红了眼圈。

候车大厅,他俩约好了要跟家里承认,也约好了再次相见。

咱俩都要坚持住,这样他们就没法拆散我们了。

十三

回家的第十天,左天给林琛发了一条消息。

“我说了。”

细腻的母亲已经察觉到儿子有心事,但当左天说出自己喜欢一个男人的时候,她还是惊得瘫倒在椅子上。

“我爱你。”

林琛也跟父母坦白。

左天被反锁在家里半个月,他不是不能反抗,而是期望得到她的原谅。

母亲找舅舅给他安排相亲,左天就用绝食抗争。

所有的人都来劝他,愤怒的舅舅把他的手机扔进垃圾桶,他们撬开他的嘴巴,流的满身都是米粥。

没用,他不想吃,谁也没法强迫他。

直到他分不清灯泡的位置是在屋顶还是地面,连从床上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要玩完了,却别无选择。

“你走吧。”母亲对左天说。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令人作呕,但更要命的是病房里的寂静。母亲苍老了十岁,看着营养液一滴一滴落下,流进他的静脉。

她曾经这样怀胎十月,养他成人。

她甚至不愿意再看他一眼。

“妈,对不起,”左天声音微弱,眼神暗淡无光,已经流不出眼泪。

“没有他我活不下去。”

过了四天,收拾好几件衣服,左天把行李放在出租车的后备箱里。

“妈!”他大喊了一声,跪在母亲面前。

她已是老泪纵横,强迫自己转过身去,回到那个被他抛弃的家。

“你走吧,我认命了。”

舅舅跟左天断绝了关系。

从小疼爱他如父亲的舅舅,当他走的时候,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林琛又挨打了,和小学考试不及格的时候一样,只是这一次他一下也没反抗。

“我没你这么个儿子。”他爸打了他一巴掌,然后举起一个花盆朝他砸了过去,鲜血大股大股地往外流。

他妈差点昏过去,他爸也没想到林琛竟然不躲,“这孩子是着了魔?”

送到医院,缝了十七针,医生说这爸爸是要给娃打死。

他爸确实想没他这个儿子。

他们咨询了心理医生,还烧香拜佛,能用的招数都用了,躺在病床上的人还是只有一句话,“我要跟他在一起。”

父母永远拗不过孩子,出院后,他们送他去了车站。

“他叫什么?”母亲还是心软了。

“左天。”林琛脑袋上的绷带还没拆,“左手的左,天空的天。”

“什么时间想明白了,想结婚了,再回家吧!”这是父亲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知道,这辈子是没可能了。

左天在车站等他,北京站。

他俩在人群里相见,一个月,像是隔了一辈子。

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紧紧抱着对方。

他俩再也不会分开了。

十四

他俩找到了工作,工资都不算低。租了一个公寓,一起买家具,选床,选沙发,一点点把房子弄得像个家。

公寓里贴着左天的画,林琛说以后每年他俩去的地方都要画下来,贴墙上,他俩也老了的时候,房间也贴满了。

“咱俩到老都要租房子嘛?”左天笑着打了他一下。

他俩说好了攒钱买一个自己的房子。

“我们忘了最重要的事情。”林琛把刚买好的杯子拆开,用水冲干净。“咱俩谁做饭呀?”

“我做饭,你刷碗。”左天说,“我不想每天都吃水煮青菜。”

日子过得更快了,升职以后,他俩都更忙了,不过还是会抽空出去玩。

“Smile!”他俩站在乌斯怀亚的灯塔前,对着镜头微笑。

林琛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这儿是大陆的尽头,也算是一起去天涯海角了。”

再后来,那个公寓给另一个人买走了,他俩把东西都装到箱子里。

新的公寓,更大了,许多家具都不用换,再添一点东西就够了。

左天装画的箱子给弄丢了,搬家公司也没找到。

“算了,”他笑着安慰林琛,“以后我再画好了。”

后来太忙了,他俩出去玩的时间越来越少,左天也很久没画画了。

买了各自的车,还要攒钱买房,他俩常常加班,赚钱成了唯一的话题。

特别是林琛,这个秋天开始,他说有一个大项目,要加班加点地赶图纸。

左天有时候一周也见不到他几次。

有一些东西在悄悄变化,他俩都明白,但也没法做什么,就像他俩无缘无故的冷战一样,没有解决的机会。

工作上的烦心事儿别带回家里,左天跟林琛这样说,但是到了林琛那里,他只会觉得左天不够理解他。

“你是没见那人有多烦,改来改去,就是跟我过不去。”林琛说。

他俩也不做饭了,林琛说太麻烦,干脆点东西就得了。

十五

秋天没头没尾,冬天就更快了,像赶火车似的忽悠悠往前过。原来日子跟孩子没分别,都一样盼着过年。

左天给阳台上的茉莉浇水的时候,看见窗外灰白色的天空。

整座城市都是冷冷清清的。

到年尾,大部分人都要赶业绩,加班加点是常有的事。

好不容易有半天休息,左天回家,简单收拾一下房间,他俩好久没碰面了。

太忙了,他心想,把刚烘好的衬衫一件一件挂上衣夹,闻着那上面的温暖气味。

等到过年休假,他们可以去自驾游,去南方的小城。

或者就窝在家里,两个人。

两个人嘛,怎样都是好的。

他瞥见墙上的小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江南水乡的油画,一个月前林琛拿回来,挂在客厅,说是朋友送给自己的。

“这画的是什么地方?”他接过林琛手里的锤子,又把画递给他。

“西溪。”林琛答道。

没听过,他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林琛挂起画,看着那眼里泛出的茶青色微光,从远处流淌而来的缕缕烟波,弥漫在那神情里,氤氲着,无比柔和。

“你喜欢?”左天想问来着,终于也没说出口。

晚上,他俩在床上接吻,纠|缠|着,到了难舍难分的地步。

“这样不行。”林琛突然抽身,差点把左天的五脏六腑都给拽了出来。

他转过头,看见林琛汗流浃背,神情痛苦又焦急,像是在反抗什么。

没等他开口,林琛再次压住了他。

以同样的方式,那些器官又被一股脑塞了回去。

洗澡的时候,他俩抱着对方的脑袋吻了起来,水流顺着林琛的鼻尖滑到左天的脸上,差点把他呛死。

“阿琛,”他艰难地喘了口气,水花打在脸上,睁不开眼睛,但他能感觉到林琛的泪水,“你怎么了?”

林琛只是紧紧搂着他,什么话也不说,胸口贴紧的地方变成一个小水池,

“阿琛!你怎么啦?说话啊!”左天在雾气里拍打他的肩膀。

林琛没说什么,他俩被温暖的水流紧紧包裹,像刚出生的婴儿接受清洗,所有的事情都被冲刷殆尽,爱情,耻辱,谎言还是什么别的东西,剩下两个赤|裸|裸的人,除了拥有彼此,再无其他。

要是能重新开始就好了,可谁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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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天
连载中莫问寒山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