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学生来讲，最让人高兴的，一定是放假了。
“你知道的，当我听说高三的放假时间不变的时候，心脏跳得简直像看见了自己的白月光初恋。”
怪不得周运的语文能拉这么多分。
如果司缘君在的话，她可能会说：“还白月光呢，我看你像那个朱砂痣——的后两个字……”
不管怎么说，墙上外婆的日历被一页页撕去，早已薄得不剩多少。
日历上12月的花，不是雪中梅，而是一丛丛鲜嫩的黄色小星星，是许遇鱼从未见过的一种花。
不过一年到头，也要灿烂地盛开。
……
周五的课，没有晚自习，晚饭过后，便是元旦晚会。再之后，便是与周末相连的元旦假期。
整个校园从早上起，就被一场声势浩大却又无处可寻的骚动笼罩。
譬如中午食堂突然的放声高歌啦，走在路上听到的高声谈笑啦……
终于有了点年轻人活泼的样子。
许遇鱼老神在在地背着手走在路上，路边已经没什么人了。大礼堂里估计已经挤满了热屁股和冷脸蛋。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辛墨从今天早上之后，就一直没有露过面。
“想什么呢小鱼？快走啦，去晚了没好位置了。”
一只毛绒绒的耳套被罩在了她的耳朵上，暖黄的绒毛还带着上个主人的余温。
许遇鱼莫名轻笑起来，感觉心情格外得好：“在等你。”
“还不如进去等。”方知之有些可爱地白了许遇鱼一眼，“还能帮我占个座。”
许遇鱼轻轻拉过方知之的两只手，收藏在自己的掌心。还好她今天记得带上了手套，应该能更加温暖一点吧。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思思忙着出去约会，我在她房间找半天才找到相机。结果走到食堂才想起来没给她宿舍门锁上，又回去一趟。”
方知之腾出一只手，拿起斜挎在身上的粉色相机。
唐老师，果然很有少女心。
“赶紧走吧，不知道还有没有能拍到照的位置。”
大礼堂的位置原本应该是足够的，但要容纳初中和高中加起来的所有学生，恐怕还是有些勉强。
中午的时候，许遇鱼就看见有人往里搬着塑料椅子了。
这种人挤人的场面，想想就害怕。
方知之一只手，拽着许遇鱼两只手向前，迈了半天步子，才发现实际上几乎一直原地没动。
“又怎么了？”方知之有些无奈地问道。
大礼堂的灯光从顶端的小窗中投射出，在澄澈的夜空如极光般绚烂。
主持人念起了开场白，抑扬顿挫又富有激情的语气，听着完全不像方亭的声音。
许遇鱼环顾周围，整个世界空荡荡的，宛如只有她们二人。
“我，不想去看节目。”许遇鱼摇了摇头，“我觉得，外面这样，就挺好的……”
声音越来越小，小到自己也听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
“可是我还是挺想去看的啊……”
方知之慢慢走近，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许遇鱼蹲在地上，缩成了一团，原本拉着她的手，无力地坠在地上。
她轻轻捧起那双好看的手，放到嘴边，吹了口暖乎乎的热气，偷偷在手心放下一个吻。
……
霓虹灯光过于耀眼，晃得人头晕目眩，许遇鱼昏昏欲睡地靠在方知之的肩膀上，直到她的脑袋被激动地拍打着，才回过神来。
光线一瞬之间暗淡下来，幕布缓缓拉开，青绿色的江南小窗后伸出一只只素手，长长的袖口几乎垂到地面。
汉服长袍迈着纤素的脚步，温婉地露出遮在折扇后的面庞，身姿窈窕的，仿佛并不是她们的老师们，而是一位位花季少女。
婉转的前奏一出，便仿佛被带回了行书兰亭的那场风月。
辛墨系着面纱，挽起袖子，执起搁在案上的毛笔，轻柔地在风中作画行文，提手抬脚，宛如那书香世家等待情郎归来、郁郁不得志的才女。
好像也确实是。
风中，隐隐能嗅到那股墨香，是指引南飞的雁回乡的讯息。回首蹙眉，面纱轻扬，露出如胭脂红般的面颊，抬手朝天，捧起一池明月。
可能就是因为无论如何落笔都不对，所以才独缺一生的了解。一份份细碎的感情被藏在歌中、舞中、风中月中、一句句不经意的情话中，在不解中慢慢消磨，最后只能卑微地乞求，回来便好了。
却总还自作多情地认为，无愧世间是非。
一首歌的时间，便足够了，多了，反而显得余韵不足。
而且老师的体力也跟不上了。
许遇鱼突然心有所感地看向台下，找到了自己母亲的背影，痴痴地看着舞台之上，迟迟未回过神。
……
估计也是考虑大家急着放假的心情，压轴的教师舞蹈后，就没有领导的总结讲话了。
教导主任提醒了句大家注意元旦安全后，便已经来不及组织汹涌散去的人群。
许遇鱼被人流带着挤向了另一个门口，遇到了靠在门外的方宁。
“学姐元旦快乐。”嘴里叼了根棒棒糖，说话含糊不清。
许遇鱼艰难地挤了出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扶正眼镜：“你还不走吗？”
“我等我姐呢，她估计还要好一会儿，学姐你先走吧。”方宁双手撑在栏杆上，看着脚下，像失去蚁巢的蚂蚁一般的人群。
宣布散会的时候，许遇鱼还来不及跟方知之说话，她就冲向了大礼堂正门口的卫生间。
“我也在这儿等会儿吧。”
黑色的河流汇入黑夜，偶尔经过的路灯，是绘卷的高光，照亮着回家的路。
许遇鱼才突然意识到，这是今年的最后一个夜晚了。
方宁收起了自己的手机，看了眼脚下的人群：“人好像少了点——我姐让我去南门口等她，学姐要一起去吗？”
“嗯。”许遇鱼乖乖地点了点头，跟在了她的身后。
“学姐靠过来点，别走丢了。”方宁调皮地抓住了许遇鱼的手。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许遇鱼无奈地笑着。
“要是个小孩子就好了。”方宁晃着两人的手臂，“我一直想要个妹妹的。”
“但是我姐拒绝了，她觉得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你想要个妹妹，跟方亭有什么关系？总感觉怪怪的，跟不上小女生的脑回路。
“前面怎么堵住了？”方宁踮脚眺望，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我们走另一条路吧？”
“好。”许遇鱼点了点头，任由她被拉着向前。
反正现在也不急着回家，妈妈估计还在大礼堂里坐着呢。
想到这儿，许遇鱼没来由地笑了起来。
“学姐别发呆啊，小心台阶。真变小孩子了？”
另一条路，其实就是绕了一圈，回到了大礼堂侧面和总校的连廊，从中间荒废的小广场横穿总校处，直达南门。
许遇鱼突然想起来，这条路上的灯坏了不少，不过风景不错。一到晚上，有不少小情侣幽会。
今天这么特殊的日子，估计都抢不到位置吧？
“前面是不是有人啊？”方宁戳了戳许遇鱼的胳膊，小声问道。
许遇鱼看向墙角，灯光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光滑的大理石砖上。
要不还是回去吧，不要打扰别人了。
许遇鱼还没有说出口，方宁已经压着脚步小心走向前了，从转角小心地探出了脑袋。
然后一脸激动地回过头来，嘴巴一张一合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向着许遇鱼招了招手。
许遇鱼有些疑惑地走向前，把脑袋搁在方宁的身旁，眯了眯眼，在昏暗跳动的灯光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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