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湿漉潮腥下着小雨，夜晚城市灯红酒绿下行人渐少，积水的地面隐约参差着黑白，一辆低调黑色的轿车稳当突兀地大半夜停在马路上，红灯亮着。
赵良明握着方向盘瞄了眼表，黑白灰调的光影交错在他半张脸上，苍劲有力的下颚线微抬。
他伸手将车上后视镜挂着的福袋里抽出一张有些陈旧的一寸照片——
少年穿着篮白T恤露着牙龈、笑得眯眼。
一通电话挂了进来。
“会长，俱乐部名下一个□□的经理说，金袁宝从□□会所里带走了葛少的人。”江绵公事公办地汇报。
赵良明眉心一皱：“谁带他去的？”
江绵道：“我去问一下，那会长…经理那边问，需不需要跟葛少知会一声？”
赵良明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敲了敲，盯着照片上笑靥如花、稚嫩的脸：
“不用了。”
放下手机，他突然就想起了金袁宝主动勾引他的那天晚上。
演技拙劣、浮夸，两腮酡红，整个人蜷缩、攀附他的肩膀，眼睛湿漉迷茫。
赵良明踩下油门，行驶上一段路。
路障打开，车头横过，缓缓停下，开了车门，皮鞋踩在积水路面，撑着伞，停驻在葛家大门前，佣人接过雨伞，迎着他，往里走。
御京湾内。
茂密葱茏的竹子沿着小路错落有致地站成两排，翠绿的竹叶则在顶端逐渐合围，里头是一栋宽敞明亮的豪华别墅。
周文孑抬起伞，静静望着一墙之隔的那栋别墅，砖墙之上。
他脸上被光影交错，看不清神情，正准备要离开，两眼一晃，看见了一道不一样的风景。
金袁宝半坐在阳台墙栏上，晃着细裸的小腿，穿着睡衣，背对着，那锋利明显起伏的蝴蝶骨扑腾地，似乎要立刻化成蝴蝶。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
金袁宝等着医生给顾盼昇做检查，他杵着吹风，肩颈耳被凉飕飕的风吹得一哆嗦，蜷缩起肩胛骨，抱臂等着。
“李医生，怎么样了？”
李医生放下听诊器，打开纱布给顾盼昇包扎：“还好，都是皮外伤，就是声带受损严重，我开几副药。”
他扭头，看见金袁宝下雨天大半夜吹着冷风，叹了口气：
“小金老师，进屋吧，前阵子感冒才刚好。”
金袁宝心里着急，恨不得立刻开口问沈知念的事。
“我不冷。”
他充耳不闻，耸肩同时松滑了肩上睡袍，半块清晰明显的肩胛骨显现出来，他往上一拉。
顾盼昇表情木然无语，盯着他看了许久，包扎过程中他拧眉，半晌，心不在焉地：
“…你跟沈知念…感情好吗？”
金袁宝表情一动，他撑着身子又往后虚虚移了些，丝毫不避讳地架起一只小腿，伸手后撑着，脖子曲线流畅纤长，他歪头，看着顾盼昇：
“白月光。”
顾盼昇脸上淤青，眼神闪烁：“是吗…？我见过你脖子上戴的虎头项链，沈知念当时说，要送人的。”
金袁宝记忆里沈知念的脸涌出来，恍然回首，原主和沈知念这种青梅竹马…真是令人唏嘘的结局：
“你跟沈知念很熟吗？”
顾盼昇想了想，摇摇头：“不算，不过如果你们感情很好…为什么他每天晚上去找你回来后，脸色都不太好…”
金袁宝缓缓蹙起了眉头。
原主的记忆里，沈知念跟他说，BQ是封闭式训练，不能轻易出门的。
他在沈知念练习生期间，也就只见过他两次。
一次是过年，一次是端午节。
顾盼昇瞅着他的脸，实在没忍住，迟疑开口：
“他…不是去见你吗？”
金袁宝深深看了他一眼，摇头：“不是。”
顾盼昇脸色一变，错愕了片刻，缓缓道歉：
“对不起…我多嘴了。”
金袁宝并不相信沈知念会背叛原主。
李医生包扎完，就离开了。
他一走，金袁宝才坐到顾盼昇面前，一脸严肃：
“把你知道关于沈知念的细节都告诉我，事无巨细。”
顾盼昇掐着掌心，苦笑道：
“本来…公司是不允许我们说的…”
他注视自己浑身上下处理得干净的纱布，和敞亮的屋子，又看了一眼金袁宝的神情，这才松口：
“他比我晚来一年，但是唱跳实力出众，人不爱说话，但人很好，一开始大家都和睦相处，直到…”
他顿了顿：
“公司要组建FLY，竞争激烈，免不了勾心斗角，知念哥的实力是没人质疑的，决赛后定了十二个人，都是层层选拔下的佼佼者。”
“我和知念哥都被选中了，我们被允许去拜访公司高层，经纪人带我们去了一个饭局…”
“公司有一个姓秦的高管很欣赏知念哥，回来后，就让知念哥接了一个薯片广告，其他人都没有，他得到了一笔不小的广告费，全部花了买了一个镶金的虎头项链。”
金袁宝摸了摸胸前，心道难怪原主每天都戴着。
“有了高管搭线，知念哥没出道就有了不少曝光，接了大大小小的龙套和广告，FLY的气氛就慢慢变了…”
顾盼昇脸上露出一丝惭愧：
“只有他一个人有，一开始我们还能笑着囔着他请客，久了大家内心都不舒服了…”
金袁宝倒是理解：“人的本性。”
顾盼昇摇了摇头：“有一天，对床的骏驰哥发现，知念哥半夜两点后就会偷偷出门，早上七点才回来。”
“队内就有了风言风语，觉得知念哥是去…”他不知怎的接不下去了。
金袁宝替他说：“你们觉得他是靠出卖身体得到的这些特殊待遇？”
顾盼昇青白着脸点点头：“有人悄悄跟着他，发现他上了一辆保时捷卡宴，大家就心照不宣地…”
金袁宝已经从第三个人口中听到了沈知念上豪车的情景。
“队内私下说他，表面上却不敢得罪他了，在宣布出道的那天，大家都以为他是内定的出道人选时，知念哥却落选了。”
“那天起，知念哥就光明正大地早出晚归，每天回来情绪都不对劲，而且…有一次我偶然看见他手臂上有密密麻麻一片的针孔…青紫青紫的，后来知念哥就搬出宿舍了。”
“大概一个月后，我们就听见他…他…”
顾盼昇垂下头。
金袁宝凝神：“那个姓秦的高层是谁？”
顾盼昇道：“就是BQ娱乐公司的副总，秦国忠。”
金袁宝又问：“他落选是几月份的事？”
“…嗯，七月份。”
“你知道他个人专辑是什么时候制作的吗？”
顾盼昇想了想：“大概3—4月份。”
金袁宝闭了闭眼，冥思遐想。
他去听过沈知念的个人专辑，乍一听只是简单的抒情歌，但歌词间充斥着求救信号。
这个时间线对不上。
落选七月份，但他3—4月份一定就遇到事了。
“经纪人第一次带你们去见秦国忠他们是几月？”
“大概年初一月份。”
金袁宝睁开眼，眼底有了盘算。
系统倒关切进度，问道：【他说了这么多，爷，您把握多少？】
顾盼昇吞下一片药丸，动作一滞，突然道：
“如果你想知道那辆豪车…我记得骏驰哥他们有偷拍过一张车头的照片…”
金袁宝站直了身体，上前：“给我看看。”
顾盼昇拿起手机，快速翻找聊天记录，三分钟，他举起屏幕：
“车牌拍到一半，不是很清晰。”
金袁宝一看。
背景是地下室停车场的路口。
一个黑发白T少年、穿着牛仔裤的少年提着一个包站着，面无表情，面前停着一辆黑色卡宴。
车牌的位置反光，只能依稀看见蓝色底色上最后两个数字——
【12】
灯光昏暗，看不清轿车玻璃内的光景，只模糊仿佛是一个成年人的影子。
“还有其他吗？”他将照片隔空投送到自己的手机上。
顾盼昇沉思了一会儿：“没有了。”
金袁宝点点头，抬眸看着他，想起在□□的境遇，不禁开口：
“你不是应该出道了吗？你怎么欠的葛卓那么多钱？”
顾盼昇揪紧了衣角，下巴紧绷：
“我跟公司签了对赌协议。”
金袁宝疑狐地嗯了一声。
“你们公司投资人不是周文孑吗？要欠也是欠他钱，跟葛卓有什么关系？”
“周总自从五年前出了车祸，身体就一直不好，公司其实大部分是秦副总在运营，他投资在四季区投资了一块地皮，原本审核资料的人犯事被抓了，新来的审核检测出污染指数不达标，损失了很多钱。”
“直到去年周总才开始露面董事会，有了周总的面子，加上他和葛卓有生意往来，周总就把BQ娱乐一部分的股权抵押给葛卓，公司练习生合同也转让了一些…”
顾盼昇失落道：“原本FLY是一出道就有综艺资源曝光的，但…”
他看了看金袁宝：
“但是知念哥自杀后传出了不少风言风语，除了抢出道位，还有一些霸凌孤立的传闻，公司就暂时冷启动了FLY…”
“旭阳哥背后有人，他自然是不需要这些资源也有曝光，但是队内大部分人都等着那零星的镜头，没办法…后来秦总找我们…”
“说是可以让青宏国际娱乐的影视公司和我们签对赌协议，这是我们唯一翻身的机会…”
金袁宝巡着顾盼昇的神色，内心有一丝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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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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