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白喵的嗓子肿到完全说不出话,一早上起来就捂着喉咙打滚。
沈越一边打开手机一边漫不经心道:“哑了刚好,省得上课和同桌讲闲话。”
“喵!!!”白喵脸皱得像个包子,发出哑哑的抗议叫声。
它都这么难受了,不准说它!
沈越笑笑,随后把请假的消息发给了学校。
白喵变回猫形,在猫爬架上恼怒地用爪子抓抓抓,昨晚比平常晚睡了好几个小时,喉咙还痛得快要撕裂开了,呜呜,好委屈。
它气鼓鼓地瞪了沈越一眼,看到对方给自己倒了一碗温水。
白喵的眼神不由自主温和了些,翘着尾巴走到碗旁,一边喝水一边继续气鼓鼓地鼓着腮帮子,小舌头带着温水划过喉咙,感觉稍微好些了。
它偷偷地抬眸看沙发上的沈越。
猫是种非常懂得得寸进尺的生物,过了昨夜,白喵明显比从前更大胆了,悄没声地爬到沈越脚边,一步窜上了他的膝盖,窝在怀中,敞开肚皮求摸摸。
沈越放下手机,一眼就看到黑色睡裤上沾的白色猫毛:“……”
他一个眼神,白喵就明白了他在嫌弃什么,赶紧掩饰似的伸爪子去扒拉那几根掉落的毛,结果不仅没弄干净,反倒弄巧成拙,又掉了一大团毛下来。
“……”那只猫扁了扁嘴,手足无措。
“别动。”沈越轻声说,随后触手伸出,三两下就清理完毕,“笨。”
白喵不出所料炸毛,“喵!”可惜它的嗓子已经不支持它发出尖叫了。
不过它也只闹腾了一阵子,就乖顺地趴回了沈越的膝盖上。
虽然老师说过“笨”不是什么好词……但白喵好像并不反感被这样叫。不对,好奇怪,它也说不明白,如果是同桌倪柔静这么说自己,它一定会不高兴的,可是越越这样说就没关系。
算了,还没睡够,再眯一会儿吧=w=
白喵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沈越腿上,睡得迷迷糊糊,整只猫像个小肉球,重量没多少却软乎乎的,时不时还在睡梦中用爪子挠挠脸。
沈越垂眸,盯着它看了几秒钟,手指轻轻抚过它的头顶。
静静躺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昨晚的心率,平稳的折线中出现了短暂的峰值。所谓峰值,其实在数字上并不明显,却还是让此刻的沈越将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无声地感受那几乎快要消失的跳动。
明明沉如死水。
昨晚因为这只猫多出的心跳仿若一场幻觉。
沈越还记得刚转来特殊学校的前几个月,林医生绞尽脑汁让他参与到同学们的玩耍当中。那时不管是林医生,还是父母,都以为他身上不能为人所知道的秘密只有触手。
又一次参与到班级集体跳绳中时,沈越排在队伍中,林医生忽然皱着眉叫他的名字:“你过来一下。”
操场上,她神色凝重地说:“伸出手。”
沈越依言伸出手,林医生的手指搭在他手腕上,过了数十秒,迟疑道:“你……”她的目光看了看其他孩子,又看了看沈越,“运动的时候,不会出汗?”
“不会。”
“心跳也不会加快?”
“不会。”
那一刻的林医生瞠目结舌,若有所思。后来她又给沈越陆陆续续做了一些深入的检查,得出的结果是,他人类的身体只是一副与外界隔绝的躯壳,匀速运转的齿轮。
就算流血也会在下一秒愈合,重归原样。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沈越的父母表现得异常平静。毕竟对他们来说,亲儿子是长出触手的“怪物”这个消息已经足够坏了,至于其他的,根本造成不了什么冲击了。
不过沈母还是悄悄掉了几滴泪,她想要抱一抱沈越,却又不敢,只哑声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校医室的玻璃映出沈越彼时稚嫩的脸,他看到自己动了动唇角:“不记得了。”
他说:“我被锁起来了……好久了。”
“锁起来了?”林医生问,“什么意思?”
于是沈越描述了自己意识中的画面。
八岁的小男孩在和触手争斗的过程中活了下来,没有被吞噬,却永永远远地被触手缠住了。
属于人类的意识被包裹在旋涡的中央,想要逃出来,却被死死禁锢在原地,无法动弹。四周都是暗不见光的,一步也迈不出去,只能无助地留在黑暗当中。
当然意识中的事物远远不止这些,只是沈越看到了沈父沈母愈来愈惊惧的目光,因此没有继续往下讲。
他只是说:“我们回家吧。”
他们动了动手指,似乎想要牵他的手,却最终没能抬起来。
那时,意识里的小男孩眼中仅存的希冀消散了。
于是小男孩选择了接受这个事实,他不再尖叫,不再试图逃跑,只是面如死灰地站在原地,目光随着四处飞舞的巨大触手而动,一直沉寂至今。
沈越从回忆中抽离出来,闭上眼睛,他再一次回到意识当中。如今的小男孩在冰冷的地面上蜷缩着,身影变得越来越淡,近乎透明,随时可能会消失。
等到彻底消失了会发生什么?沈越也不知道。
他早就从自己身上感受不到属于“人”的气息了,喜怒哀乐从来进不到眼底,对什么都只剩下淡淡的厌倦。
沈越再度垂下眼眸,看着熟睡中的白喵。明明初次见面的时候那么害怕,现在却能睡这么香的。
唯独在这只猫面前,他不像怪物。
猫也没把他当怪物。
沈越将猫轻轻地从膝盖上移开,动静很小,却还是让白喵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它迷迷糊糊叫了一声,在沈越出门之前,费力变回了人形。
“越越……”
白喵从沙发上探出个头,嗓音略哑。
沈越回眸,看到白发少年的脸上露出一抹羞涩的红晕。
白喵顿了顿,咬着嘴唇,说:“昨天晚上……”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怎么样?”
羞死猫了……
白喵紧张的时候,猫耳朵就会噌地一下从头上冒出来,他满怀期待地看向门口的男人。
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沈越笑了一下,没说话,只低头穿鞋,存心让那只猫干等着。
“越越!”白喵着急了,一大声,嗓子就很痛,只委委屈屈地捂着喉咙,“到底怎么样啊……”
沈越莞尔:“还可以。”他拉开门,“我出门了。”
“等等!”白喵随便裹了件T恤,跳起来,“‘还可以’是什么意思啊?哪里不好吗?说完再走!”
近看能看到他嘴唇也破了皮,被白皙的皮肤衬得更加红彤彤的。
沈越瞥了眼他嘴角的伤,不知不觉眼中也漾起笑意。
“勉勉强强。”他轻声说,“太不经弄了。”
说完沈越就出门了,徒留白喵脸红得像猪肝,呆呆站在原地,半晌才变回猫,飞快钻回窝里。
它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呜。
诶,越越走得太急,它还没问完呢。白喵懊恼地敲敲脑袋。
它这算求偶成功了吗?
*
京市的郊区,事发地一公里外就架起了警戒线,禁止闲杂人等靠近。年轻英俊的警官身着制服,眉宇之间笼罩着散不开的阴郁,心事重重。
余光瞥见一道身影,是要等的人来了,他赶忙迎上前:“沈越!”
看到对方这副热络的样子,沈越似笑非笑:“这是你第一回对我这么客气,林警官。”
“……”林警官面皮薄,被他一句话就说得面红耳赤,讷讷道,“之前是我态度不太好,抱歉。”
沈越随口说:“不用道歉,我没生气。”他旁若无人地靠近事发现场,在林警官的眼神示意下,其他工作的警官无人阻拦他。
林警官跟在他身后,低声说:“谢谢你提供的情报,我们的同事已经在跟进了。渝市那边一直是重灾区,多亏了你,才……”
他后面滔滔不绝说了许多诸如“打击邪教、维护治安”的话,沈越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眼睛只盯着眼前死状惨烈的尸体。
警戒线内,静静躺在地上的死者了无生气,已经腐烂到辨认不出来面孔的程度了,散发出一股恶臭的气息。最不同寻常的是,这具尸体没剩下任何内脏。
沈越轻嗅,在尸臭中捕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林警官紧张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他压低声音,“这名死者是被周边的居民发现的,影响特别恶劣,由异常事件科和其他部门联合处理,请你来就是想判断一下,是不是有‘怪物’作案的可能?”
沈越的声音也很轻:“你说呢?”
人类在郊外作案,不可能处理得这么干净,看起来极有可能是被什么东西吃掉的。
而京市郊外没有食腐动物出没。
沈越大概有了点头绪,但他没对林警官详细解释,只说之后会再联系他。
“多谢。”有了这句保证,林警官松了一口气,“实在是感激不尽,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说完,他赶紧又补充道,“当然,不能违法。”
其实林警官压根儿没抱什么希望,毕竟他只是一个有着警察身份的普通人,沈越能做到的事比他多多了。
却没想到,沈越凝眸沉思片刻:“有。”
林警官精神一振:“你说!”
“你小时候在林医生的办公室里装过监控。 ”
“哈?你怎么知道?”林警官的脸色霎时间变得非常精彩,“这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是林子菡告诉你的?”
他眼珠乱转,低声解释,虽然听起来并不充分:“那段时间她总是泡在学校里不回家,学校里又都是特殊儿童,我也是担心她的安全才……”
沈越看着眼前那张和林子菡有五六分相似的脸,并没在意对方说了什么:“我要那卷录像带。”
“啊?”
“还是你想我亲自去取?”
“……我给你就是,不过你要这个做什么?”林警官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和林子菡有关系吗?她怎么了?”
“无关,放心。”
即便沈越这样说,林警官也没完全安下心来,追问了好半天。
等人走后,他赶紧给林子菡那边打了个电话,一阵话如连珠炮:
“喂,林子菡,我刚和沈越见面了,你最近还好吗?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对面一阵沉默:“……”
林警官着急:“你说话啊!”他急不可耐,“你现在在哪?是不是遇到危险了?我马上来找你。”
电话里终于传来一个冰冷的女声:“林梓叙。”
“嗯?”
“第一,早上是我的睡觉时间。”
“……”
“第二,对我直呼其名你是皮痒了?”
“……姐。”
“第三,你特么再在别人面前叫我‘我们家子菡’老娘就把你打到屁股五瓣开花!”
林梓叙委委屈屈地挨训,不敢还嘴。
不是这沈越怎么还告状啊!(艹皿艹)
林警官:我们家子菡……
林医生:(打晕)抱歉,弟弟不懂事,见笑了
白喵:(认真学习)我们家越越!
沈越:……
白喵:(认真学习)越越家白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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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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