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泽出去时还贴心地把门合上,驱散了院子里的奴仆。
天色已晚,府里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
待一切归于静默时,白慕卿道:“方才长泽说话的功夫,想必江姑娘已经想好说什么了吧?”
“我……我还没想好……”
白慕卿挑眉道:“没想好,就继续想,想完了再用晚膳。”他准备唤下人备菜,结果发现院中空无一人,疑惑不解。
走出院子,才看到长泽站在院子外站岗,目光炯炯有神,站如松柏,身姿挺拔。
看长泽如此警惕,白慕卿以为是府中有异况:“长泽,可发现了可疑之人?”
长泽正义凌然道:“大人放心,绝对没有来打扰您的好事!”他可是遣散了周围所有的仆人,此夜良辰美景,正当是做好事的时候。
他深觉做了件好事,未曾注意到白慕卿奇怪的眼神。
忽然间,长泽脸上竟有些微微泛红,浑身不自在,刻意压低了声音:“大人,您这么快就好了?”
“怎么了?”
长泽错愕:“就是……这么快……得看大夫的。”
他才刚刚从房中出来,半柱香的功夫都没有,这还不快?虽然自己也没试过,总归在小殿下送的书里看到过。
白慕卿之前经常请慕容肆帮他寻古籍,慕容肆乐此不疲,还常常自作主张,“好心好意”地给白慕卿送去当前最流行的避火图。
白慕卿只当是无用杂书,随手交给长泽处理。某日,长泽没有忍住,翻开了一本,里面的内容只叫他面红耳赤,打开了未知领域。
“没想到你懂这么多,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啊?”思来想去的长泽被白慕卿狠狠地敲了头,脑子瞬间被敲醒,“没……没。”
白慕卿叹气道:“既然没有,成日就不要想这些!”
好心办坏事,还挨顿骂,长泽内心苦矣。
白慕卿吩咐道:“叫人去备菜。”
长泽尴尬地连忙应声,用比平常更快的步伐逃走了。
白慕卿转身欲回房,顿足转过头道:“没什么好看的,改干什么干什么。”
话音刚落,四周的树林里一阵窸窣声,有几小卒模样的人猫着腰掩耳盗铃般抄小路溜走。
晚间风吹,掀起阵阵凉意,簌簌声散落在风中吹起,由远及近。
房中黑暗逐渐蔓延开,江之玥把轩幌灯烛围罩放下,引燃了灯芯,再将围罩放回,屋子里瞬间亮堂起来。
房门被推开,有轻轻的脚步声,江之玥寻声望去,白慕卿的脸庞被暖光映衬出起伏的阴影。
江之玥抬眸,莹润的脸庞泛着认真,不管他信不信,有些事还需直面:“我说的你都信吗?”
白慕卿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遮起一片阴翳:“你说说看。”
江之玥深吸一口气,不敢看对上白慕卿炽热的目光,单单向眼睛上方的剑眉。
“从我求你救我那天起,就逐渐忘却了一些事。包括我和宋予怀的婚事,在我印象中是父母之言,可好像又不是这样……”
二人面对面对站,烛光将二人的轮廓投在画屏上,表情看不真切。
白慕卿眼中闪过一丝受伤,默默地揪住了衣角,道:“你……为何要给我写那些信。”
他凝视着江之玥的红唇,深情复杂。
“什么信?”
今世,究竟还有多少自己忘却的事……
白慕卿明显有些错愕,从不轻易在脸上表达情绪,在此刻竟有一丝丝破绽:“你说你早已与宋予怀私定终身,叫我别再不知分寸地打搅你……”
可分明就是你先招惹我的……
那封信的只言片语就能将白慕卿的尊严践踏在地上,真心就如同信封被撕碎,至今都缺一角。
那是他第一次对除公务外的事感兴趣,本就枯燥无味的生活突然带上一丝丝甜味,让他不愿浅尝辄止,只想尝到更多甘甜,结果江之玥轻飘飘地离去,徒留苦涩。
江之玥珍重道:“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是我写的。”她知晓自己的性子,再决绝也不会说出难听的话。
白慕卿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慢慢平复,他松了手,要是江之玥再敢“口出狂言”,他真的怕自己忍不住掐断她的脖子。
“姑且再信你一回。”白慕卿径自走到紫檀矮脚桌旁坐下,看向别处,他突然不想听下去了。独留江之玥杵在原地,微微发怔。
她想说出口的话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不一会有小厮陆陆续续上了几道菜,香气扑鼻的菜肴瞬间吸引江之玥的目光,随着送菜小厮的身影目光也移动了好几回。
却还不见停,眼见矮桌上都被架满了菜,还有小厮跟在后面上菜。
每道菜分量极少,但胜在种类多,说是山珍海味也不为过。
菜则鲜艳,卖相极好。比如那道回锅肉,肥肉与瘦肉交错,吃起来只香不腻,从成品就能看出选料的五花肉很漂亮。
江之玥心里不由得赞叹,这算是白慕卿给自己办的庆功宴吗?
说不馋是假的,就算不饿,满屋子飘着的香味无时无刻地勾着她的味蕾。
江之玥看见矮桌上摆了两幅碗筷,眼前一亮,期待着听他唤自己去一起用膳。
可惜,良久也没有声音,白慕卿也没有开始用膳,而是倒了杯茶,漫不经心抿了一口 ,盯着杯口,缓缓地摇着杯子,茶水在杯中荡起,甚至还有飞溅的茶水顺着杯口流下。
何时不能品茶,偏在这时?
江之玥眼巴巴地望着他,最后忍不住问:“大人不用膳,是要我伺候大人用膳吗?”
这是从以为侍女口中说出是再正常不过,可是,从江之玥口中说出,多少有点变味。
白慕卿以为江之玥会将心事娓娓道来,然后请求一起用膳,没想到憋了半天,是这么个话,她可是将主仆之别分的清清楚楚……
“啪——”杯子与矮桌接触的一瞬间,茶水被震出,杯中的茶水所剩无几。
白慕卿偏头,眼中被阴翳盖住,冷冷道:“是,所以江姑娘如此没有眼力见?还是说在宋府日子过得太潇洒,忘了本分?”
江之玥身子微僵,眼中的欣喜逐渐褪去,走了过去,按照白慕卿的意思,点头行主仆之礼,随后跪坐在地,拿起快箸,问:“大人想先用什么?”
她不去看白慕卿,只是兀自低着头。
白慕卿悄悄弯下腰,罕见地在江之玥的脸上看见了愠色,便知方才的话有些不妥。
“你先吃吧。”
江之玥闻言,立刻将菜都尝了个遍:“没毒,死不了。”
白慕卿看出她在赌气,不做声,拿起筷子开始用膳,眼神却飘忽不定,用膳也像是在走过场。
屋子里的气氛就如同一汪死水般安静的可怕,窗外的月亮爬上树梢,而屋内的二人各怀心思。
白慕卿用残存的理智,思考着信件的问题,他相信江之玥的话,只是……她为何自己也不记得了。
“你先前说,你忘记了一些事,都是什么事?”
此刻,江之玥也冷静下来了,见白慕卿说起正事,思索片刻道:“忘记了大人,我以为我们之间毫无瓜葛,但是在梦里的我,居然和大人相识。”
白慕卿难得先服软,道:“过来用膳吧。”
以为会是斥责的话,结果是叫她去用膳。如江之玥所言,她并不记得白慕卿,故对他也不甚了解,亦不知他对自己的态度,摸不清他的脾性,只能通过外界的评价去揣测。
江之玥呆呆地点点头,欲起身,然而小腿一阵酸麻,她扶着桌沿勉强站起来,一步未迈出,小腿又酸又麻,失去支撑点差点摔倒。
白慕卿起身,不由分说地把江之玥提到自己位子上摁倒,江之玥不知是被这突发状况吓到了,还是来不及说,婉拒的话在嘴边说不出口。
仿佛一下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甚至能透过薄薄的衣料感受到他温热的胸膛。
白慕卿身躯高大,不必站直就能将江之玥笼罩在胸膛之下。
江之玥的衣料上也沾染上了他衣服上的幽香。
白慕卿自己则坐到旁边的椅子:“趁热吃吧。”
他随意地吃了几口菜,目光总是焦距在一点,逐渐出神。
他与江之玥之间有第三者涉足,那人想借江之玥挑起自己与宋予怀的矛盾,从而间接地绊倒宋明。
事实证明,那人成功了。
若不是自己傲娇的性子作祟,他的确不会这么早就动手,甚至策划了问仙楼那般大胆的计划。
自从受到那封信后,他就发誓江之玥的事与他再无瓜葛,可在狱中时,他还是心软,把她带出去了。
莫非……从中做手脚的人与宋明背后的人是同一人?
但这中间也有矛盾,宋明是他的左膀右臂,他没理由自断一臂……若不是他,旁人皆无动机。
或者说他想坐收渔翁之利,利用完宋明便借刀杀人,兔死狗烹。
白慕卿眼神飘向江之玥,却见她吃的正香,全然没有在意。
若不是家中变故,她现在应该无忧无虑吧……
白慕卿轻轻地敲了下江之玥的头:“你真没良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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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病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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