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日后,慕雪免去了宋氏和李氏的请安。早晚用饭也只在自己的房间,她实在不想和秦真碰面。说这是逃避也好,是她的应对之策也罢。眼不见为净,这是她现在唯一可以为自己争取的,那就让她暂时抛开那些俗务吧。
慕雪几乎足不出户,但对帐目和下人的管理还是一如以往。她在这段可以安静一人呆着的时间里,一手提携了两名婆子和几名管事。一来,是为了更好的管理府内府外事务。二来,也为她以后办事出行做铺垫。
这半月,慕雪从不出门,自然不知这府内的低气压,也觉不出他们府邸的温度明显比外面低上好几度。但府内人人自危,尤其在书房当差的奴才。因为四爷的脾气一日日见长,似乎有越来越坏的趋势。
而宋氏和李氏也被这股叫“四爷”的强冷空气所波及。他要不就独自一人歇在书房,要不去了她们房里,也是连个笑脸也不给。她们只要多说一句,他就会发火,甚至拂袖而去。
这一切似乎都是自那日王妃从宫里回来,四爷抱王妃进房之后发生的。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人敢多议论半句。
王妃看上去和蔼,但这些日子规矩比以前定的更细致。对于不遵照规矩做的,绝不宽贷,无一例外。王妃从不出面料理这些事情,但她身边的孙婆子和王婆子却是有名的厉害,无人有胆去犯规!
虽然府上规矩比以往更严格,但福利也比以往更好。和一般的王爷府相比,工钱要多两成。也所以大家都知道四王爷府上规矩大,但想进门的当差的人依然络绎不绝,还有人想法子走门路要进来。王妃吩咐:介绍的也可以,但介绍人要负连带责任。要是出了事情,要按府上的规矩办。长相不重要,但身家清楚明白最是重要。人憨傻一些也不妨事,但必须本分老实。
四王爷本来就被人说成“冷面”,这几日更是生人勿进。府里就算想要有不规矩的,也没这个胆量在这几日犯浑惹事。要是正好冲上了四王爷的脾气,保不住就是一顿好打。要是再不济,就是妄送一条性命了。
随着日子渐进,秦真的心情越发坏,而慕雪的心情倒越发好起来。
慕雪在自己的院子,原本被简逸慧用来做佛堂的那个屋子里,做了稍微的改动,即在后面做了一个暗房。而暗房里,有一应俱全的文房四宝,挂的都是赏心悦目的山水风景画。里面还有古琴古筝。慕雪搜寻来了许多古书,说的都是这琴和筝的指法、曲谱。她一个人,每次一进去,就能待上好半天。以前是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学这些琴棋书画。现下她倒是闲得很,正是琢磨这些的好时候。
虽然没有老师,但自己摸索也有自己摸索的乐趣。这儿瞧瞧,那儿摆弄一下,一会儿来个心得,兴奋一下。明日里说不定又发觉昨日的哪些有错处,或是又有新的发现。整日里都充满着探秘寻宝的乐趣。
她每次进入这房间,就要呆上一整天。对外只说自己要礼佛,不许任何人打扰。一日三餐则有美亚打理,让她送入外间的佛堂就是了。府内府外的事务,她也都找到了可信的人管理,现在落得一身轻松。她终于可以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且还不怕人打扰。最好的是,不怕他轻易找到。对外就说自己礼佛诵经,听上去多么正经八百。每每想起,她都觉得自己聪明不凡。
一个月的“闭关修炼”,慕雪收获颇丰。而外面,也越发的冷,渐渐进入了冬季。这儿是北方。在这样的冬天,有最美的鹅毛大雪,将周围都染成白色,还有自在的雪花在空中舞动,仿佛调皮的精灵一般惹人怜爱。
在这样的日子里,只要穿得厚实,赏雪踏梅真是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呢!
慕雪手中抱着暖炉,身上披着厚实的风衣,头上戴着貂皮做的帽子,站在凛冽的寒风中,愉快的迈着轻快的步伐,时而伸出手接过一片雪花,看它慢慢融化;时而捡起一片梅花瓣,将它慢慢放下,看它与雪在一起缠绵舞动,直到又回到大地母亲的怀抱。
这样的举动,也许多了很多孩子气,但其中的快乐却很真实。那份怡然自得,让一旁看到的人都不由屏住了呼吸,就怕这瞬看到的美丽风景轻易随风而逝。
还是小十四忍不住了,对在风雪中怡然独立的仙子不由大声喊道:“四嫂,这风雪天还是你会自得其乐!这边屋子里,连火和酒都准备好了!是不是四哥和你说了我们要来,你特地为兄弟们准备的?”
听到喊声,慕雪本能地回头,就见三王爷、五王爷、十三皇子、十四皇子都静立在风雪中,当然还有那个她最不想见的人——秦真也在。
慕雪对自己方才潇洒不羁的样子有些尴尬,她其实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躲回自己的屋子。可碍于礼数,她走不得。她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与他们一一见礼。
“你还是和当年一样。”三王爷温和地说道,眼中瞬间流露出了那种让人无法忽视的爱慕。
慕雪有些怔然,但很快就轻松带过,自在地笑道:“一月不见,三哥还是一样儒雅温润,小十四还是一样调皮。不过我今天倒真不知大家要来,四爷没和我说。这屋子里是我刚备下的酒和火,你们要是有事要忙,我让人再添些就是,反正都是现成的。你们既然来了,来者是客,可一定要不醉不归,宾主尽欢的才好!”
说着,她就吩咐起美亚再去添置些东西来。
见她殷勤忙碌,热情招待,五王爷有礼地笑道:“嫂子别忙了。是兄弟们不好,让四哥来不及说。实在是因为,我们也是临时起意。刚下了朝,就听人说嫂子这儿新藏了楼赞国的百年佳酿。兄弟们央着四哥想来见识下,这就急忙赶来了,也来不及先给四嫂打声招呼。”
慕雪也不藏掖,坦然笑道:“看来大家的消息都很灵通嘛!我也是上个月在宫里碰到了那位楼赞国的算学家,和他磨了半天,他才悻悻的答应我,磨蹭到昨个儿才刚给我送来的。不想今天就被你们听到了风声!你们也真是赶得巧!你们要是今天不来,我待会就准备开封喝了!”
众人见慕雪说的豪爽,兴致都更加高昂。一对眸子看着她更添柔情,而另外一对眸子看着她的眼神含着矛盾和挣扎。
“四嫂,那个老头可是倔得很那!你到底用什么法子问他要到手的?据说父皇也和他提过,他不愿意,后来父皇就说‘君子不夺人所好’也就罢了!真没想到倒让嫂子得了这个先机!”
慕雪调皮的眨眨眼,故作生气的样子瞪向秦祥:“十三,你是夸我还是贬我呢?”
十三皇子忙作揖道:“好嫂子,你拿好不容易才到手的酒给兄弟们尝鲜,小弟哪敢寻你的不是?”
“到手?!”慕雪眉毛一挑,笑道:“我怎么听着像江湖上的黑话!”见十三一脸懊恼的样子,慕雪大放的一摆手,“算了,今日也不和你计较了!反正来着是客!”接着,她看向大伙,礼貌地招呼道:“大家也都别站着了,去屋里说话吧!一会儿冻着就不好了!”
众人都顺着慕雪的指引往屋里走,但十三和十四都不安分起来,还是忍不住好奇问慕雪道:“嫂子,你就好事做到底!不要和我们打哑谜了!你就告诉我们吧,你到底是怎么说服那个倔老头的!”
慕雪无辜地眨眨眼,“你们两个是不是商量好的?居然默契这么好,异口同声地来问我!不过答案嘛……其实很简单……嘿嘿……”慕雪故意停顿了下来,然后故作神秘的扫了他俩一眼,“山人自有妙计!不过,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说完,还对他们俩摇摇食指。
十四皇子一脸郁卒地看着慕雪,扮可怜邀她同情。而十三皇子则是转向他的四哥,直接道:“四哥,你就让四嫂告诉我们吧。你也研究佛法,必然有应对之策,你驳了四嫂也就是了。”
秦真看看十三,再看向慕雪,说不清此刻心底是个什么滋味。方才见她风雪而立,快乐无比,与兄弟们谈笑风生,言辞里都是机智幽默,却唯独对他……
慕雪也感到不太自在。从方才起,她的眼睛就自动忽略了秦真。因为她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也不知他们该怎么相处。让她一如既往的尊重他,和他相敬如宾,恐怕她都很难做到。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避着他。
三王爷最是敏感,他能感觉到他们之间那微妙的尴尬,他体贴地替慕雪解围道:“十三弟,你要问出这答案,怎可邀人帮忙,要自己出马才算真本事嘛!”
十三未及回答,十四倒是突然灵光一闪道:“回去我和父皇说,到时让父皇来问四嫂就是。”
慕雪有些无奈地看向十四,“好,我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出了道题,我说他必定解不开。他不信,于是就以一月为限。昨天他终于心甘情愿的认输,然后就把酒给我送来了。”
十四的好奇心更加强盛的问道:“是什么问题?”
慕雪轻道:“哥德巴赫猜想。”
十四皱眉,“这是什么?”
慕雪看着他,得意道:“我也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这是一个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证明的数论问题!”
十四愉快地得出结论:“所以你才用这个考他,就是故意为难人的!”
慕雪轻笑,“也可以这么说吧。其实他并不是输给我,而是输在他过于自负!人最大的敌人,往往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他在算学方面很有天赋,所以他不相信世上居然有题是他解不了的!可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知人者智知己者明,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可他和我打赌前,既没有充分了解他自己,也不够了解我,更不了解我出的题目!所以,他才会输!”
十三忙拱手道:“受教了。这番话要是父皇听到了,一定又得夸四嫂了。父皇曾说,我们若能常和四嫂在一起就能学到很多东西。”
慕雪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瞥了秦祥一眼,“十三,你不要这样!这样说话多无趣啊!只是谈笑而已,谈什么‘说教’的,怪渗人的!”慕雪伸出手,掳起袖子,夸张道:“你看,我被你说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要是明天我病了,你得给我出药钱,谁叫你说这番话害我的!”
十三撇撇嘴,委屈道:“我可太冤枉了!您要是真病了,也该怪这漫天的雪太迷人了!您今天在这雪中不知玩了多久了,如今却怪到我头上!”
慕雪声音不高,但语气却含着娇蛮道:“我不管!这漫天的雪,可没有冻着我!但你说的话,真是吓到我了!你得负责给我压惊!哪有无缘无故伤了人就逃走的便宜事情?”
众人听到这里,不由都笑了起来。十三不免有些委屈,但也说不过她,只好恭敬有礼地对慕雪一拱手。
只有秦真看着她的眼神,复杂难辨,说不清其中掺杂的成分。
撒花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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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相敬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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