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天边暮色轻薄,窗纱随风摇曳,沈暮影静坐榻上,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愁。

青梧见她良久失神,轻步走来,手捧佳肴,温婉地劝慰道:“殿下,你就吃点东西吧。”

沈暮影摇头:“心有所忧,食难下咽。”

婚期在即,她哪儿还有什么心思用膳。

踢开被褥,沈暮影翻身下床,要把这日子往后推,她就得打起精神来闹出些许动静。

时下天色有变,长此干旱的阙爻竟有米粒小雪飘动,鼻头冻得通红,天空一片浅灰色,积雪融水挥洒,空气中却尽是硝烟味,沈暮影呢喃道:“怕是要变天了。”

拎着白炽灯,车轮吱嘎穿过风声奔驰,风声鹤唳,狂暴不羁摇动着细长的枯枝咔嚓作响,手绢揉作一团,轻摇团扇,她自顾自言语:“看来是收到了。”

“殿下,您又在胡说什么呢?”青不解地问道,“自从到了阙爻,您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像什么?”沈暮影看青梧又是一副没有跟上她思想的模样,说道,“疯子?”

她叹声,拍拍青梧的脑袋:“青梧,孤都被发配到阙爻和亲了,途中艰难险阻,性情大变总是合乎逻辑的。”

不疑有他,青梧没多问,端着御膳房送来的糕点道:“殿下真不尝尝。”

“自然是要尝的,就当给青梧面子。”她顺手拿起梨花酥放入口中,外皮酥脆而不硬,内馅软糯而不腻,每一口都添加了独特的香料,独属于东沥的秘方,她道,“还是东沥的糕点做得爽口。”

阙爻国如今越发猖獗,竟连东沥的厨子都被抓了几个过来。

浅尝即止,沈暮影拍拍掌心:“给云将军留着吧。”

团扇在手上摇晃几下,沈暮影进屋换了身素净的衣裳,东沥那边串来消息,如今阙爻瘟疫横行霸道,不过尔尔几日,城中大乱。

士气大衰,兵将死了不少。

战报大捷,眼看东沥占据上风,乘胜追击,被夺的城池抢回四座,新帝沈稀翀得摄政王辅佐,风光无限。

她那废物皇兄如今乐不思蜀,怕是她沈暮影都快被忘得一干二净了。

宫廷内守备散开,太医院能用的人全都用上了。

沈暮影裹着厚厚的一层面纱遮住脸颊,只有一双洞察人心的眼睛四处寻望。

早些时日为她与阙爻王成亲部署的灯笼节节落下,半点热闹之意没有,三日后的成婚仪式告退。

还从香然嘴里得了个消息。

那桀骜不驯目中无人的阙爻王,在这次突发的恶性瘟疫里难以幸免,如今太医院那些能人异士,纷纷守在君王床前侍候着。

长廊一眼望不到边角,沈暮影行走途中并没有谁近身,行至侯爷府,却听一阵爽朗的声音呼唤她:“公主这是去哪儿呢?瘟疫横行,宫里人都在躲,怎么还跑出来闲逛了。”

“小侯爷心情不错,都关心起孤的事来了。”对洛明川,沈暮影没有那么大的敌意,敷衍了事后准备离开。

她还没有把这里的路线了解清楚,趁着这种无人靠近的时日里多逛一会儿总是没错的。

阙爻人典型的目中无人,女子翻不出多大水花的思想深刻髓骨,倒是大大方便了她。

“殿下留步。”洛明川并无半点遮拦惧怕瘟疫传播的模样,走到沈暮影身边道,“云寒也在本侯这儿,要下一局吗?”

洛明川兴趣广泛,刚对舞刀弄棍的欢喜劲过去,又染上了下棋,聪慧过人,学起来很快,府上人没几个会的,就算会也不是他的对手。

云寒自然而然成了陪下棋的最佳选择。

“小侯爷偷人都偷孤身边来了。”沈暮影道,“难怪孤几日没有见到云寒。”

“哎。”洛明川纠正她,“偷人这等话可不能乱说,有伤风化。”

洛明川一边说一边尝试着把沈暮影往屋里带。

热闹确实是热闹,侍从围坐四周,个个盯着黑白棋局看得起劲,云寒半点情绪不给,眼睛死死盯着棋盘。

“不好玩。”洛明川放弃挣扎,把好好的棋局通通打乱了,“云寒你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本侯留的。”

云寒抬眸:“输得多了才会赢。”

“是这个道理。”洛明川点头附和,当即就将沈暮影往前推,“公主,你来陪他下一盘。”

并不拿沈暮影放在眼睛里,关于她的消息听得不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样的事绝对不会有,云寒脱口而出:“我不喜欢欺负女子。”

“又来了。”沈暮影捋了捋袖子,“云将军,这性别歧视的言论思想可得好好改改,改不了也无妨。”

她笑了笑。

云寒却清晰看到,沈暮影又在用别的方式糊弄他。

唇形分明是:孤喜欢。

呛了一口,云寒脸颊憋得通红,下人都叫洛明川驱散走了,只他们三人,沈暮影本性已经不顾洛明川暴露。

当真是把旁人当傻子糊弄了。

又恰好,糊弄到的还真就是个傻子,沈暮影早来了兴致,放了白子后去看云寒:“愣着干嘛。”

“末将认输。”棋盘上只有一颗白子,沈暮影还没说话,就听洛明川先一步咋咋呼呼说话。

“哎,云寒,你这就没劲了。”洛明川激将法道,“莫不是怕输给阿染会难堪?”

“阿染?”云寒冷冰冰的脸颊蓦然黑了下去,只是两个字,声音里却猝然多了几分愤懑。

“本侯没叫错吧?”

沈暮影初次跟洛明川下棋,就因这小侯爷话多,缠着她问小名,想来不是什么大事,多了一嘴告知,莫说是云寒,就算是她自己都没想到洛明川会那么顺然地叫出口来。

干咳嗽一声,沈暮影道:“小侯爷,你我的立场上,实在是不方便叫小名。”

“本侯这不是觉得亲昵些嘛。”

沈暮影也没了下棋的心思,扶桌起身:“今日这棋是下不了了,小侯爷望自珍重。”

言罢要走,步履停了停,提醒云寒也该走了,道:“云将军还不随孤回去?”

身后人跟上。

状况之外的洛明川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收拾好棋盘后,感慨一句女儿家的心思真是难猜。

“殿下如此不在意旁人目光吗?”紧跟身后的云寒说话,脚步停了下来。

沈暮影顿了顿,只停留须臾便继续向前走:“孤若是那么在意旁人目光,早就活不下去了。”

她歇了歇。

“云将军,你越界了。”

听出了弦外之音,云寒道:“不是末将越界了,是殿下多想了。”

前后相走良久,直到进了沈暮影府邸里,同一门楣下鸦默雀静,月朗星稀,青梧正用团扇扇风熬药,一看沈暮影出现,眉眼弯弯笑起来:“殿下你回来了。”

“青梧,你这是在作甚?”

放下团扇,青梧眨巴眼道:“邃亲王方才拖人带了药过来,让奴婢熬了给云将军服下。”

“别熬了。”沈暮影上前推到了瓦罐,破碎声与药腥合二为一,她道,“以后司徒堇送来的东西,通通扔了。”

青梧点点头,看沈暮影心情不太好便没像从前那般笑盈盈同她说话。

云寒扭头回了侧院,当夜,沈暮影往他屋里扔了飞镖,稳扎稳打裂开了窗棂戳在床边。

她还没探到云寒的目的,这人不能那么死了。

信同飞镖合二为一,云寒拔出信打开,是沈暮影隽秀的行楷。

——孤还没玩够,你不准死。

静谧的侧院,万物披上了一层银色的轻纱。

枯木在月光的映照下,格外神秘苍老,偶尔几声虫鸣增添了生机,云寒上扬的唇角遮不住笑,又轻又密地启声:“阿染。”

~

阙爻开始一场独属于瘟疫到来的禁闭。

沈暮影平日里除了吃就是睡,在这黄沙满天飞的地域,实在找不到什么有趣的东西。

除了逗逗云寒别无其他。

偶尔洛明川登门,抱着棋盘非要与她下棋,三两次无功而返,干脆做起了长客,抓住机会就在沈暮影院子里停留,这边有好吃的糕点,还种了些奇形怪状的树。

整个宫廷里绿林并不是没有,物以稀为贵,身居高位者才陪拥有,阙爻这地方,外面的人住不惯,沈暮影已然适应,给枝干浇水之际,腾空与洛明川说话。

“小侯爷怎么得空又往孤这里来了?”

“馋公主府里的糕点了。”

沈暮影蹙眉,不悦稍纵即逝,又换上伪善的一面道:“孤这儿可没有什么,只有毒药,小侯爷也想尝?”

“未尝不可。”洛明川还真就不管不顾坐下了。

侧院的门开了,云寒迈步走出:“阙爻不是抓了几个东沥的厨子嘛,侯爷想吃,让他们做便是。”

两国战火未歇,提起此题,甚是无解,果不其然,洛明川不说话,默默收拾棋盘从沈暮影院落中离开了。

沈暮影轻笑:“他不过是个孩子,云将军与他置气干嘛。”

“是个孩子。”云寒道,“一个对你有非分之想的孩子。”

隔墙有耳,沈暮影就怕他这胡言乱语被旁人听了去,忙不迭道:“话可不能乱说。”

“殿下还怕被别人听到?”云寒道,“放心,如今阙爻遍地瘟疫,无人会顾及到你。”

他咬牙切齿:“阿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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