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天际泛着冷白。
【已进入白日】
【脱离特殊情景，各方面增幅数值还原】
【斯德哥摩综合症病发结束】
宋宸玉看着面板，从发现系统会漏掉消息不提示后他就干脆一直打开着了。
目光环顾四周，熟悉的病房程设，以及护栏上留下的半截被扯断的拘束带，另外半截还在自己腕上。
他又回到原本的病房了。
在被不明物质裹着飘了不知多久，宋宸玉终于在一片黑里看到了点别的颜色，那东西细长臃肿，外层灰蒙蒙，在黑潮中若隐若现。他正准备凑近仔细观察，就惨遭闭门谢客，被直接吐出来了。
他侧头借着窗玻璃的倒映查看自身，原本鲜血淋漓的病号服此刻干干净净，如果不是依旧缠绕在四肢上的半截拘束带，他都要怀疑昨晚经历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想。
双手支撑身体，青年从床上坐起身，刚准备低头找拖鞋病房门就被打开了，门外站着熟悉的面孔，那双红色指甲一如既往的鲜明亮眼。
“139号……”
护士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目光落在床边断裂的拘束带上，又回到青年脸上。
四目相对。
宋宸玉面色不变，心底却忍不住尴尬，他摸了摸鼻子，心虚让他下意识开口想要说点什么，却见护士直接无视了拘束带可疑的断裂，仿佛无事发生一样走进病房。
行走方式依然怪异。
“139号，吃药。”
或许是鉴于昨天青年乖巧吃药的表现，今天护士没有强行喂药，只是将药放在桌上。
宋宸玉余光扫过白色药片，冲对方点头，温顺道：“好的，我会吃的。”
他本以为护士放好药就会离开，可等了三四秒对方仍然站在那里，正以一种奇异的目光盯着青年，直面那黑洞洞的瞳孔令人有些森然。
“139号，你的转变我们都看在眼里，也真心希望你快点好转，你的家人亲友一直很痛苦，我们当护士的看了也不忍心。”
她如此说，声音微哑而扭曲，漆黑瞳孔规律地收缩，好似在呼吸。
宋宸玉跟那眼睛对上，耳边有瞬间嗡鸣，护士的话啃食耳膜，变成了一声声难以解读的呓语。这话语长出文字的腿，沿着大脑沟回爬过，细长足尖扎入粉嫩皮层又拔出，留下细密坑洞，呓语钻进去盘踞驻扎。
他看到护士的嘴紧闭着。
声音从瞳孔流淌。
出于智慧生物的本能，宋宸玉下意识去辨认那晦涩的语言，不知是不是错觉，渐渐的他似乎真的听懂了，它们说……
“加入。”
“加入我们。”
“咚——”
青年猛然回过神，仿佛过度揉搓眼睛后，视野还残存着无规则的光斑，虫子一般密密麻麻从护士身上游动到自己脚边，蠕动着触碰他。
宋宸玉眨了下眼睛，眼前什么都没有。
“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你说了什么？”青年嘴角抿出一个歉意的弧度。
“139号，吃药。”护士安静的站在那，一如既往。
“不，是下一句。”
谁曾想护士奇怪地投来一眼。
宋宸玉一顿，心底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只说了一句话。”
他看着护士，瞳孔正常，脸上疑惑作不了假，也没有找出骗自己的动机。青年轻微摇头：“抱歉，我听错了。”
护士看了他几眼，低头记下：139号疑似出现幻听症状。
末了她抬起头，张口道：“你要注意点，好不容易有好的转变了，如果又严重就要让医生过来了。”
宋宸玉敏锐察觉到护士的态度与昨天相比软化了很多，面上不动声色点头称是。
护士带着记录走了，出门时看见门口的人脚步一顿，随后若无其事从从对方身边擦肩而过。
青年目光跟随，这才发现病房门口站着一位身穿白大褂的长发少女，对方双手插着兜，面白如纸，不知站在那里多久。
这是……护士刚才说的医生？
正思索着，就见少女用指关节敲了两下门板，那手也极白，随着动作掉落皮肉，血块在门板上擦下一道痕迹：“139号，病情恶化，转到重症区看护。”
“重症？”宋宸玉下眼睑微微紧绷，“请问我的病情怎么会突然恶化？医生似乎没有给我做过检查，难道任何病症只凭你一张嘴吗？”
他这话说得不客气，少女声音沉下去，目光阴森：“139号，你要违抗医生？”
青年笑了笑，端的是一个人畜无害：“不敢，只是希望判断能更准确，医生你现在给我检查也可以，如果检查结果确实是严重了，我绝对不多说一句。”
少女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仿佛中空的瞳仁就这样直勾勾地望向青年，让人丝毫不怀疑她随时会暴起。
宋宸玉毫不避讳的和她对视。
时间在两道目光下变得粘稠几近凝固。一分钟，又或者十几秒，门口的少女陡然垮下肩膀，好似塌了一口气。她轻啧一声，迈着懒洋洋的步子进了病房，白大褂扬起一个弧度，失去遮挡的门板上是半截泥灰鞋印。
“真倒霉，居然碰巧遇到个标准模版。那种走路姿势鬼才模仿得来。”
宋宸玉挑了挑眉：“你可以继续装啊。反正之前没人见过医生，和护士有区别很正常。我或许还会自己补全漏洞，比如猜测阶级越高越像人之类的。”
说到底对方根本没想过用心假扮，里里外外都透露着敷衍。就是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发现自己玩家身份的了。
“你过来有什么目的？”
沈佑随手擦掉脸上抹的墙灰，笑嘻嘻看着他：“我来给你送情报呀。”
“条件？”
“我要知道你昨天晚上的发现。”
昨天晚上？
宋宸玉思维发散了一瞬，回过神就看见少女手里捏着一小颗桑葚，指腹都被染上颜色。他看了眼：“可以，但我需要看到你的诚意，所以情报交换你先我后。”
“没问题。”
少女把桑葚扔进病床边的垃圾桶，冲青年颔首：“走吧。”
宋宸玉愣了一下：“去哪？”
“重症区啊。”沈佑耸了耸肩，率先迈出病房，留下一道灰白背影。
宋宸玉踩着拖鞋跟了上去。两人穿过走廊，门厅里人来人往，他侧过头，休息区病人三五成群，昨天见过的老头也在那里，那双浑浊的眼睛透过纸牌缝隙与宋宸玉对了个正着，老头被烫到似的飞快收回目光。
今天依旧在打牌。
宋宸玉若有所思。他隐约感受到似有若无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恶意，联想到刚才护士诡异软化的态度，他心中有了猜测。
领先一步的少女似有所感，脚下步伐稍缓，侧头看向休息区，又回头问：“怎么了？”
“没什么。”
青年三两步赶上来，两人并肩走出大门。
【脱离注视范围，san值停止下降】
余光模糊了身侧人影，沈佑看着系统面板，极轻地眯了眯眼。
这所医院整体布局不算大，出了住院部前面隔了一排绿化后是心理楼，南边靠住院楼是一处停车场，停车场过了活动场所和绿化带往西南方向是门诊，停车场往东是膳食供应楼，他们要去的重症区就在住院部和膳食供应楼的夹角。
失去层层围栏阻挡，阳光肆无忌惮地洒在地面，轻轻披在行人肩头，照在身上也是有温度的。单看环境实在让人想象不出夜晚的天翻地覆。
一切都太正常了。
“啧。”沈佑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发什么呆？到了。”
宋宸玉放眼望去，说是夹角，其实还要再偏那么一点，几乎大半个重症区都被住院楼挡住，只露出一些边角料，可怜巴巴地挤在角落，背后紧贴着铁栏，几乎要划出医院范围。
面前的建筑比住院部还要破败老旧，只有两层，外侧布满爬山虎，整面墙壁黑黝黝，好似被火烧过。
见对方一脸狐疑，沈佑不耐烦地解释：“这里是住院部原址，后来新建了，这个旧的就搁置了。原来这里关的全是重症患者。”
宋宸玉忍不住在心底哗然。这人居然搜集了那么多信息，医生身份牌就是方便啊，他旁敲侧击那些护士和病患，嘴巴一个比一个严。
好羡慕。
他感叹这一会，沈佑已经上前推开门，门上落下的灰尘抖了少女满身，她不在意地拍了拍。
“走吧，我发现这里后自己都没探索就去找你，简直相当于把整个线索拱手相让了好吗，感受到我满满的诚意了吗？”
“哦，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打算用我探路呢。”
宋宸玉和沈佑遥遥对望，相视一笑。
他们踏入住院楼旧址，借着外界投来的光四处检索，一时间沉默充盈在空气，沈佑左右看看，干脆从一侧的楼梯去了二楼。
宋宸玉没管她，在站台没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后便去病房。或许当年资源有限，这两层高的住院楼房间很多，挤挤挨挨排了一列，留给大厅的面积少得可怜，更别说什么休息区了。
他推开一间病房门，房间内墙壁斑驳，地面脏污，一侧的铁床漆黑生锈。
木质床头柜飘在正中央，水泥地上有拖拽的痕迹。他弯腰一个个抽屉看过去，在最底下找到了一本被烧了半边的本子。
“日记吗？”
沈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上下来，步子轻得跟猫一样，此时站在他身侧偏后，探头看过来。宋宸玉乜斜她一眼，倒是没说什么，直接翻开本子。
纸张黑黄，夹杂着血污，前面几页的字全部模糊看不清，又翻了翻才找到一页勉强能辨认的，只是上面涂涂改改，宋宸玉仔细观察着文字轮廓，依稀拼凑成句。
【xx年3月6号
我发现了、我看到了……】
这两句反复重复了几行，宋宸玉掠过，直接跳到末端，一句话映入眼帘，几个字扭曲而硕大。
【这所医院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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