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想发看那窗子一角看得认真，但着实隔得太远，分辨不清楚，只能顺着奚缕珠的话猜测，她们应是还在折桂楼里。
险些？听着奚缕珠的话，张想发很快抓住重点。
不仅没死人，甚至都还没受伤，这对张想发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她心里有了底：“我就说是误会！我刚开始练长枪，一时没拿稳脱手了而已。这事是我太疏忽大意，还好你们二人都没事，我定给你师母好生赔礼道歉。”
“也不知我和我师母得准备几条命，才经得起张姑娘的误会？”奚缕珠只是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
“我定备好上佳的珍宝，择日就送到贵府上。”
“张家本就依附护国公府而生，张姑娘哪来的信心，觉得我看得上你备得起的珍宝？”
奚缕珠这说话绕来绕去的，张想发已经不耐烦了，她现在觉得自己其实也没那么想活，在这里来来回回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还不如死了省心：“奚二姑娘既已认定了我心有歹意，那还废什么话？要杀要剐，奚二姑娘早些下决定便是！”
“若只是张姑娘，那自是犯不着我来费心。”奚缕珠快步走到张想发旁边，在张想发仰躺着的死亡视角里高得像座小山，“但沈二姑娘意图谋杀一事，就不知能藏多久了。”
张想发脸上的不屑一顾骤散：“奚二姑娘，谋杀也好别的也罢，你尽可以给我泼脏水，有什么必要提及无辜的人！”
“都是些你我心知肚明的事，有什么必要否认？张姑娘应知我自幼习蛊，有不少蛊都能让人口吐真言，张姑娘是要跟我赌护国公府的能耐么？”
奚缕珠微微俯身，灼灼目光似乎能看穿张想发的内心所想。
张想发的脸色愈发铁青：“奚二姑娘想要什么？”
奚缕珠露出一丝笑意。
她踩下横着的椅子腿，让张想发又恢复了坐着的姿势，自己则坐到张想发对面：“那就要看张姑娘知道什么了。”
这话让张想发心里一惊，让她都想问奚缕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但张想发是绝不会主动暴露的：“我与奚二姑娘才见了几回面，单独说话都还是第二回，我怎知奚二姑娘想知道什么？”
“不消旁的，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奚缕珠说话仍然一字一顿，但见那架势，张想发猜到她也没有耐心了。
张想发竖起耳朵听奚缕珠接下来的话，心里快速编答案。要是奚缕珠问她的身份她该怎么答？嘴硬混过去得了。要是奚缕珠问沈玳玳为什么要杀她？哪有的事，沈玳玳哪有要杀她，杀她的不是……不对，本来就没有人要杀她。
“——宗主在哪？”
“没有的……谁？”张想发刚嘴硬了个头，却发现奚缕珠问的是全然不同的问题。
“百花宗宗主，宫珏雎，她在哪？”
“……我怎么知——”
等等，她好像真的知道。
张想发脑子里闪过她大概看了几遍的剧情大纲。
见她话音一顿，奚缕珠眼底现出“果然如此”的意味，道：“告诉我她在哪，谋杀也好旁的也罢，张姑娘和沈二姑娘这一事，便一笔勾销，从此恩仇并消，再不相干。”
“……”张想发听得糊涂，想问奚缕珠是怎么确定她就知道宫珏雎踪迹的，但又怕问出什么她无法承受的答案，支吾半天憋出一句废话，“奚二姑娘和宫宗主有仇？”
“其人心思歹毒，为人甚恶，我奉劝张姑娘，莫要与她有更多往来，不入正道的代价你无法估量。”
“……”
挺谢谢你的，但本来也不认识她啊？
张想发更糊涂了，只想说奚缕珠人还蛮好的，刚刚不还你死我活的，怎么现在就试图劝她回头是岸了？张想发小心翼翼问：“奚二姑娘也是百花宗人，为何对宫宗主有如此敌意？”
奚缕珠是真的想唤醒走上歧途的宗外人，居然还真在苦口婆心解释：“宗主倚仗自己的宗主身份，对我师母百般针对。且她常用蛊毒迫害凡人，同我师母行医救世的观念截然不同。张姑娘，你和沈二姑娘许是被她的某些言语蛊惑了，现在收手吧，一切都还来得及。”
“……”
张想发不知道奚缕珠到底是幻想了些什么，但有锅不甩白不甩。她露出个苦思冥想的神情，然后在奚缕珠恳切的目光中重重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
“张姑娘务必如实告知我，宗主她到底在何处。”奚缕珠欣慰地点头。
两个各有想法的话头汇集到一处。
奚缕珠殷切的眼神太过于明显，张想发不得不开始努力回想了。剧情大纲在她脑子里还热乎着，哪怕没用心记，也能回忆起几个宫珏雎的剧情点，大概是在京城到处当蛊虫投手，进行京城爬行动物毒性改造大业，这段时间她主要是待在城外一个破庙里的。
张想发想起什么就说什么，听起来跟胡说八道没区别。但奚缕珠也不知是为什么尤其信任她，听得认真还边听边点头，时不时丢给张想发一个鼓励的眼神，让她感觉自己是迷途知返后即将被放出去的某类角色。
这场面任谁看都得毛骨悚然。
“……你得尽快了，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勾结上萧家。”张想发说完又补充一句，“不过你师母是叫什么来着？我记得连轶不是她的真名。”
“是，我师母本名刘多姐。”因太草率而被师母百般嫌弃，几乎没有人会这么叫她。
“噢！”张想发恍然点头，表情也变得古古怪怪，“你有没有考虑过，宫宗主其实是……喜欢你师母呢？”
奚缕珠老大不高兴：“张姑娘，平白无据的，莫要污了我师母的名声。”
张想发也不争辩，一笑而过。
怎么无据了？
宫珏雎，公安决定拘留。刘多姐，流动多次结伙。
一听就是情侣名嘛。
也不是多重要的事，张想发提了一嘴就忘了。奚缕珠压榨完了她脑子里所有关于宫珏雎的东西，显然也十分满意，问完话后打开门，让下人进来给张想发松绑，还诚恳表示有问题可以找她，宗主能做到的她未必不行。
“……”
还带回访服务的。
张想发忍着疼痛起身，听着奚缕珠的话也只敷衍点头，她是不打算再跟这人见面了。走到门口，她却看见外面站着几个熟人。
“响姐儿！”奚檀萝第一个迎上来，眼泪汪汪，“湛弘师太已经在我宅子上了，等会儿就去给你做场法事。你不要放弃啊，不就是邪祟吗，你一定可以战胜的！”
“不是我没……”
“你凭什么放弃？你不能放弃！我可是救了你一条，哦可能半条，救了你半条命啊！你不能浪费我的人情呜呜呜呜……”
张想发本来还有点感动，但听到后面突然就炸毛了：“等会儿！你用了什么人情？你在奚缕珠面前帮我求情了？”
奚檀萝呜呜呜地点头。
她后面站着的是白勉清和沈琏，沈琏知道这事的全过程，白勉清自然也能猜出来。张想发见她们面上没太多担忧，沈琏的愧意也不甚明显，便知道至少沈琏也和奚缕珠保证了什么。
这下张想发是真的要气晕头了，她还以为奚缕珠菩萨降世博爱众生，看她迷途知返就选择净化她，目的就是要劝她放下屠刀的。张想发虽然觉得这种大爱无疆型行为有点让人难以理解，但要不怎么说奚缕珠是主角呢？不就是在这种关键时刻体现她人格的高尚吗？
亏她还尽心尽力回忆了半天那宫珏雎的剧情！原来奚缕珠本来就没有对她和沈玳玳砍一刀的打算了，刚刚又踢她椅子又撕窗户纸的，都是在诈她呢！
宫宗主的行踪把握了，护国公府的助力有了，就连奚檀萝都能和她们一起包饺子了，奚缕珠本人和连轶甚至还一点都没受伤！这是张想发最后悔的一次，她是不是活得还是太善良了？
张想发追悔莫及，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后悔什么。
奚缕珠已经不慌不忙走出来：“沈大姑奶奶，你也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张想发怒目瞪她，奚缕珠回以一个体贴的微笑。
虽然是有一点诈的成分，但奚缕珠确确实实觉得自己在挽救迷路的灵魂。
折桂楼背后的人仍未现身，宗主的最后行踪是落在此处，其人却如凭空消失一般，奚缕珠对此很是在意，她仍觉得宗主和折桂楼有关。张姑娘和沈二姑娘选择在折桂楼动手，大概是和折桂楼有些联系，奚缕珠赌的便是她们认识宗主的可能。
她赌赢了。
沈琏说到做到，要进屋子同奚缕珠商量后面的事。张想发对奚缕珠是气得咬牙切齿，错了错牙，又想起更重要的事情，忙叫住沈琏，压低声音问：“沈二姑娘现在是在贵府上？我想去找她。”
自她知道奚檀萝不是恶毒女配时，她就猜想，沈玳玳那些日的反常都因剧情的操控，这会儿她很想去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沈琏点头：“我遣人送张姑娘一程。只是我妹妹她现在可能……不太好。”
好像……好像圆上了（居然圆上了……（
我们缕珠有自己的逻辑自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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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张想发回头是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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