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佟微月照例一针药剂推进厉林梢体内,乘佳人昏睡时远赴异地工作。两小时的飞机一落地,经纪人楚微霜的电话打来:“月少爷,辛橙导演旧戏过审,发行许可拿下了,不日将安排路演,问您有没有时间跟组宣传?”
“没有。”佟微月一口回绝,他现在家中有人,所有单次工作行程时间加起来都不能超过一天。辛橙套路他晓得,逢路演必大肆宣传,每次都需要飞往全国各地,不把演员精力耗干净不罢休,佟微月绝不可能同意。
“好的,月少爷。”楚微霜不意外佟微月的答复,他握着手机点了点头,鼠标在邮箱页面下滑,继续问道:“除此之外,您还有最新一份工作邀请,Hope Sweet全线广告代言及拍摄。林总希望您去。”
这回电话那头没有立刻传来回应。
楚微霜心中有数,月少爷很可能不会拒绝。
果然,没多久佟微月开始翻起行程:“什么时候?”
“五天后,六月底。”楚微霜很是贴心地补了一句:“顺利的话,拍摄时间四个小时,拍摄地点随你挑,合同我们会提前看。”
走过vip通道,上了车,佟微月沉吟片刻,轻拢眉头:“四个小时太长,两个小时。拍摄地点贞市,速战速决。”
“可以。”
“那就这样。”
佟微月挂断电话,半秒都没停顿。车上助理晴雨表立辨,战战兢兢鹌鹑样缩在一旁,见雇主闭目养神,更不敢吭声,竭力减少自己存在感。
男人心里不大痛快。
今日活动,再加上路程,满打满算有十七个小时,等他归家得接近零点。
自从他与厉林梢在一起,佟微月几乎再不接这样的工作。这是他得到厉林梢后第一次离开他这么久。
佟微月有些想厉林梢了。
分开不过四个小时,佟微月开始有戒断反应。他无比想念佳人藏在被窝下温暖的身体,肌肤相贴时交缠的滋味。
车窗外下起霏霏细雨,漫起薄雾。手机在他口袋中震动,佟微月睁开眼,掏兜扫一眼备注:“林叔。”
林叔。
林总,佟微月后爸。
佟家第一代强取豪夺被害人,佟微月对于囚禁之爱的启蒙之一。
他曾是关家独女夫婿,风度翩翩,仪表堂堂。携妻女同游时不幸遇见佟微月亲爹,从此开启与野男人被迫纠缠不清的日日夜夜,并在这个过程中妻离子散,声名狼藉。
当时整个贞市无人不知,有个有妇之夫以与某权贵其妻五分相似的模样吸引到他的注意,直接沦落到余生都要给亡人当替身的境地。
连带后来贞市少数知情者回忆这段往事,评价佟微月亲爹,人人都说他丧偶疯狂已久,竟在林等风身上寻找发妻的影子。
佟微月对此不予置喙。
忽略这些不谈,现在回头看佟微月亲爹搞出来的强取豪夺无疑是成功的。林等风曾誓死不从,又是割腕又是跳楼,如今还不是安然作他亲爹的伴侣,佟微月后爸?
男人划开接听。
“潼潼。”潺潺男嗓温柔动听,他一贯待人这般,不分男女,不分老幼,无论阶层。因而当年佟微月他爹与之初遇,一见深感惊为天人,被他内敛如水、始终如一的气度俘获,从此倍觉林等风颠倒众生,有几分发妻魂相:“今年丰硕节,你回来吗?”
红兰人有几千年农耕历史,虽说进入近代以来开始逐步转型至现在,但庆贺丰收的蠢蠢欲动仍刻在他们骨子里,诚实催动国民渴望放假,解放天性。最终造就拥有五天假期的丰硕节,人人狂欢。
佟微月活了二十多年,除却生命一开始享受过几年父慈子孝的丰硕节家庭安乐,剩下二十年几乎就没在丰硕节往家走过。
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有一年他爹佟墒雅和林等风搞起相爱相杀搞得太凶了,佟墒雅疯病犯起来把林等风逼到退无可退,终于在那一年的那一天步上人间祸害佟墒雅后尘,突然发疯,骤然发难,好险没跳楼身亡。
彼时佟家人火速call回家中长子,兼板上钉钉继承人,生怕林等风佟墒雅一个自尽成功一个马上殉情。偌大一个佟家上下一团乱。
那一天,正是红兰丰硕节第一天。
发黑的血和鲜红的泪,从此成为佟家人褪不去的梦魇,顶替丰硕节本意占据佟微月关于它的全部印象。
在佟家,这绝不是一个好日子。
此刻后爸温温柔柔的嗓音都变成了刮骨刀,扒皮匕,躲在暗处不知何时悍然出击,令人毛骨悚然,汗毛直立。
佟微月没先应:“前几天墒礼叔从川伯那儿捞到一瓶奥坎利,您看我过段时间给您抢来?”
他语气平静,好似单是忽然想起来似的,端得四平八稳,而非土匪小辈。
林等风好酒,这在佟家不是一个秘密。佟墒雅和他关系最崩裂时,他们曾在佟家那栋老宅里酗酒酗得昏天暗地,两人一边狂饮,一边滚在酒液、碎酒瓶碴里□□,互相撕咬,用牙齿博弈,身上鲜血淋漓。全进了医院。凡见者胆战心惊。
幸亏那是佟家私人产业。
不然都不用第二天,当晚这件事就能为他们在贞市流言添砖加瓦。
奥坎利不是顶配好酒,却是林等风最爱的一类之一。
“嗯?哈哈哈哈……你啊你啊。”林等风微微一愣,下一秒忍不住笑出声,笑他说得狂妄,笑他豪迈脾性:“给你墒礼叔一点生存空间吧,别总欺负他。”
声音不变,言谈自然,亲昵依旧。
看来不是他想的那个可能。佟微月垂下眼,不动声色:“墒礼叔不务正业,该给他点小小惩罚。”
后爸又笑起来,声如银铃,年轻一如从前。
“对了,爸。”佟微月轻描淡写拉回话题,做足姿态:“我刚看了眼,那几天好像没时间,是家里有什么事吗?我看看能不能赶几天。”
“喔没什么事。”林等风站在露台中,眯着眼沐浴阳光下:“你家里是不是有人了?正好丰硕节有时间,你带他回来看看。”
沉默。
是窒息的沉默。
是怎么也没想到如此发展的沉默。
佟微月不说话,林等风也不着急。贞市的天一碧如洗,风送来温度怡人,晴朗和煦。
良久,男人开口。
“您……”
他刚说了一个敬词,卡在一半。说不下去。
佟微月不意外家人知道他这几个月办的事,唯独意外林等风特意为此致电,相约丰硕节。
丰硕节对于佟家人是什么日子,每一个佟家人都心知肚明。林等风和佟墒雅身为惨剧始作俑者,更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带回家看看?
什么意思?
佟微月不敢想。
他怕想得多了,想得太多了,揭人伤疤,也自作多情。
林等风和佟墒雅那段日子,不用佟墒雅多言半句,所有佟家人都明白,自行三缄其口,不能为外人道也,闭口不言。
佟微月为人子,为人孽。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如何表现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清楚按照他爹那疯狗劲儿,发妻是发妻,儿子是儿子,林等风是林等风。
以前是否不提,现在?佟微月也配和林等风相提并论?真伤了林等风心,亲儿子随时可以扫地出门!
恨比爱长久,支撑林等风佟墒雅感情的,有无垠的恨包容恐怖的爱。
自少年时开始,佟微月早早地看清亲爹嘴脸,他自觉无福消受疯子的爱,应该退出战场,为他们让渡归还。
“带回来吧。”衬衫西裤,袖口挽起,六月风吹草地。林等风千言万语,化作淡淡隐寓,尘埃不落地:“别学你老爹。”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