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是没有监控的,只有楼下还拍得到一点画面。
画面里的是两个穿得乌漆嘛黑的男人,都带着口罩和鸭舌帽。
安保老大爷头发都白了,徐雁回都担心真有个什么事儿他挨得挨不了一拳。老大爷看徐雁回查监控,在一边拿着保温杯摇摇晃晃,听完徐雁回和中介交谈,插嘴道:“小伙子,这钱不是你欠的喔?”
“不是。”徐雁回无奈。
油漆不好处理,最后老大爷带着两个平时打扫公共区域的老阿姨,去把徐雁回门口清理干净了。徐雁回还多赔了好多句谢谢,一人塞了一百块钱红包。转念一想哭笑不得,这本来就是物业的疏失,怎么搞得像自己占便宜似的。
又等过了半天,房东终于来了消息,徐雁回才搞清楚情况。
房东的上一任租客是个和徐雁回差不多大的男人,在三金开了个零食加工工厂,在这住了有五六年。后来工厂经营不善倒闭了,欠了一屁股债,当年这事儿就发生过几回。再后来有一天,此人就人间蒸发了,卷着钱跑得无影无踪。家属报了警,警察也找不到人,只能暂时认定为失踪。
上任租客不见踪影后,房东也只能闷声吃了亏,把房子收拾收拾又租了出去。
昨天来闹事儿的,八成是当年放高利贷的人拉出来的。加上徐雁回和那人差不多大,跟梢的也不熟悉,因为那人偷偷摸摸又跑了回来,于是又上门要债来了。
最关键的是,房东也不清楚那人到底欠了多少钱、欠了几个人的钱。这样对徐雁回来说就会是个大隐患,这次只是泼油漆,下次会发生什么他也拿不准。好在房东人还不错,给徐雁回认认真真道了歉,说他要是不租了也行,赔偿金也不要了。
徐雁回没立刻应下来。
房子现在不好找,没法说搬就搬,只能自己暂时多长几个心眼。
徐雁回一早上为这事打了好几个电话,一边嘴巴打着电话,脑子还要拆成两半用——一半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地看兰亭,一半犹豫到底是搬还还是不搬。李书俞路过,在旁边听了一耳朵,等徐雁回挂了电话,犹犹豫豫地问:“徐老板,我多问一句,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呀……”
“什么事情?”徐雁回扭头看了看她。
“就您刚刚打电话说的。”李书俞补充,“听起来好危险的。”
“嗯。”徐雁回无奈地笑了笑,“我多注意。实在不行多在店里呆着。”
徐雁回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发现李书俞虽然年纪轻轻,却有一颗老妈子的心,看谁都忧心忡忡的,店里有个细腿的姑娘叫小叶,跑得快一点李书俞的目光都像担心她把腿跑折了。
“我小时候家里住在旧区那块,特别乱,我记得我邻居当时就遇上这种事。我想凑个热闹,我妈都不让我出门看。我就蹲在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听见外面叮叮当当,吵吵闹闹的。后来我出门一看,对面门都被砍烂了,地上都是血,那个吓人哟。后来邻居家就搬走了,我再没见过他们。”李书俞说,“虽然不是徐老板您欠的钱,不过还是要安全为上,千万小心……”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徐雁回连连答应,生怕李书俞继续念叨,伸手帮她把肩膀上沾的一片不知道是树叶子还是菜叶子摘掉了。
一转眼到了中午。徐雁回平时都在店里吃,和员工一个桌子,吃的也一样,主要是处理一下备完没用上又不能保鲜的食材。
徐雁回待人平易近人,虽然说话少,但也让店里的人很亲近。偶尔一个桌子吃的时候会在饭桌上聊聊天,年轻店员叽叽喳喳聊个不停的都爱凑到徐雁回一桌,徐雁回就在一边默默地吃,边吃边听他们讲话,偶尔也眉头舒展地笑一笑。
“我之前,在,在一家酸菜鱼的后厨,就三金挺有名那家,好,好几家连锁呢。你们不知道,那个后厨卫生的,我去。我就没、没见老板自己吃过一口自己家的东西,我们员工平时也不吃,看、看着就特恶心。我有的时候都受不了,我、我想拿个麻布把油污处理一下,我师父还训我说、说我傻啊,反正就拿那点工资,没必要,自己又不吃,多干活就是给自己没、没事找事,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毕竟人生就是这样,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说话的Beta男人姓余,看着二十出头,打了一排耳钉,一头黄毛,店里都叫他小鱼,现在在后厨当学徒,念书的成绩不好,后来就去了烹饪学校。小鱼讲话不太清楚,容易结巴,但偏偏又爱讲话,也不见得身上有大多数结巴有的怯,越磕越爱讲。
“所以你对比一下,徐老板真是良心。”李书俞附和道,“徐老板您吃快点,别都被这帮饿死鬼抢完了。”
众人都看了眼正在慢慢吃饭的徐雁回。徐雁回无奈抬头:“你们,唉,最好不要在外面说前雇主的事情,特别是不好的事情。”
“放心徐总,我、我就算以后不在这干了,也绝不会说你一个字儿的坏话。我就是想起我之前的工作气不过,杀、杀杀气。”小鱼做了个发誓的手势,“我之前干活我连老板的面都没见过呢,谁、谁想得到和大老板一张桌子吃饭!”
“徐总,我一直想问,您之前是做什么的呀?”这回说话的是个白白净净的女生小叶,脖子上带着Omega止咬器,吃饭慢慢吞吞的,半天没吃下几粒米,“我记得您说这是您第一次开餐馆呢。”
“……我之前,”徐雁回顿了顿,“我之前,就是普通上班的。”
“那为什么不干了呀?”小叶问。
徐雁回这回没说话。小叶见了眼色,也就不多问了。
“那种写字楼工作啊,比我们这种还辛苦,一天到晚要加班熬夜的。我表姐在那个互联网公司干了半年,身体都干垮了。人到中年,又被裁掉了。”李书俞道,“徐老板,我不是说您是被炒鱿鱼才不干了的意思啊。”
“我之前的工作不怎么强制加班。下班后在公司待久了,会被老板赶回家。”徐雁回想了想,轻飘飘道。
“哟,那您上司可、可是个好人。”小鱼凑了句热闹。
“……嗯。”徐雁回应了,刚好吃完最后一口饭,眼睛垂着把碗放下,不知道什么神情,“我上司是个好人,可惜我不是,所以后来辞职了。”
“啊?”小鱼诧异,“徐总你、你还不算好人呐?徐总您在我这就是打着灯笼都、都找不到的好人,原、原来是黑老大从良啦?”
徐雁回对他招来的人都极好,就算待遇不是顶尖,但几乎任何见了他的人都会觉得他真诚亲切。早年的徐雁回还比较僵硬,平日里也很少有笑意,又或者因为职业原因更追求效率;而如今徐雁回却将身上那种让人相信的本事又出神入化了些,笑得也比从前多了,是很温润礼貌的笑,和他沉稳的声音搭配起来,能把人听醉了。
徐雁回知道小鱼是个嘴特别滑的孩子,什么好人不好人的,也没往心里去。无奈道:“你和我没认识多久,别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我、我不管。”小鱼说,“我这人虽然还没活多少年,但、但我看人,特、特别准。”
“哟,那你看看我是不是好人呢?”李书俞问。
“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小鱼摇了摇头,“但你、你像我妈。那八成是好人了。”
“占我便宜。”李书俞在小鱼脑门上猛敲一下,敲得后者抱头后仰。
徐雁回把碗放下就先走了,没继续听他们唠,抽了张纸擦了擦嘴。有一间小屋子是徐雁回的办公点,里面摆了台破电脑,徐雁回把纸质任务做完了,又脚不落地地开始忙别的。园林里枝丫生长,要如何修剪,他细细记下来交代给相关负责人员。
到了晚上,一天营业结束,他最后离开。到了家楼下,站稳了想了想,还是照常上了楼。门口没有被泼新的漆,让徐雁回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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