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客厅里晦暗不明的对话后，肖春生与顾衡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更加微妙而紧绷的阶段。那层隔阂的冰并未融化，却仿佛覆盖上了一层薄雾，让人看不清内里是更深的严寒，还是潜藏的温度。
训练照旧，任务间歇性地来临。顾衡依旧是那个冷静到近乎残酷的指挥官，肖春生也依旧是那把被不断打磨的利刃。但在那些指令与执行的间隙，在一些不经意的瞬间，某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肖春生发现，顾衡开始允许他接触更多核心的事务。不仅仅是执行命令，有时在制定简单行动计划时，顾衡会让他参与讨论，听取他的意见——虽然大多数时候，他的建议都会被顾衡用更严苛的角度驳斥得体无完肤，但那种被纳入决策过程的感觉，微妙地滋养着肖春生内心深处某种被压抑的自主性。
他也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接受那些晦涩的资料。顾衡会在他看完某份文件后，突然提问，问题刁钻而深刻，逼迫他不得不跳出信息的表面，去思考背后的逻辑、动机和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这种脑力上的碾压，比□□上的折磨更让肖春生感到吃力，却也让他以一种痛苦的方式飞速成长。
他开始能够跟上顾衡的思路，偶尔甚至能提前预判到他的某些部署。这种心智上的同步，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扭曲的满足感。
而顾衡，似乎也在以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调整着对待他的态度。那种纯粹的、将他视为工具的冰冷感在逐渐淡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审视，里面夹杂着评估、考验，或许还有一丝……极难察觉的期待。
这天，他们接到一个临时任务，需要拦截一份即将通过某个边境小镇传递出去的情报。任务不算复杂，但时间紧迫，需要精准的配合。
小镇鱼龙混杂，环境陌生。顾衡负责潜入接头地点确认目标并伺机夺取情报，肖春生则在外围策应，负责警戒和阻断可能的增援。
行动前，在小镇外一处废弃的土房里做最后准备时，顾衡罕见地没有直接下达指令，而是将小镇的简易地图铺在落满灰尘的土炕上，看向肖春生。
“说说你的想法。”
肖春生愣了一下，随即收敛心神，上前一步，手指点在地图上几个关键的位置：“这里，这里，还有这个巷口，是可能的撤离路线和阻击点。如果里面情况有变，我可以在这里制造混乱，吸引注意力，为你创造机会……”
他条理清晰地阐述着自己的部署，目光专注，带着经过实战洗礼后的沉稳。
顾衡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直到肖春生说完，他才抬起眼，目光落在他因为认真而微微绷紧的下颌线上。
“可以。”他只说了两个字，算是认可。然后，他伸出手，指尖在地图上肖春生提到的某个巷口位置轻轻一点，“这里，视野最好，但也是对方最容易埋伏的地方。注意侧翼。”
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隔着地图，仿佛也能感受到那一点触碰。
肖春生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下意识地应道：“明白。”
行动开始。肖春生按照计划，潜伏在指定的外围点位，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小镇的喧嚣隐约传来，更衬托出他所在位置的寂静与危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耳机里一片寂静，顾衡那边没有任何消息。
等待总是最磨人的。肖春生握紧了藏在衣下的手枪，手心微微出汗。他不禁想起之前每一次任务，顾衡那精准的判断和强大的执行力。这一次，会不会有意外？
就在他心神微微摇曳之际，耳机里突然传来三声极轻微的、有规律的叩击声——是顾衡事先约定的信号，表示情报已得手，准备撤离！
肖春生精神一振，立刻按照预定方案，开始向撤离点移动。
然而，就在他穿过一条狭窄巷道时，异变陡生！
侧面一扇虚掩的木门猛地被撞开，一个黑影如同猎豹般扑出，手中寒光一闪，直刺肖春生肋下！
太快了！对方显然早已埋伏在此！
肖春生瞳孔骤缩，几乎是凭借身体的本能，猛地向侧后方拧身避让，同时右手闪电般探出，格挡住对方持刀的手腕！
“锵！”金属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对方力道极大，一击不中，手腕一翻，刀锋顺势向上撩向肖春生的咽喉！动作狠辣刁钻，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好手！
肖春生临危不乱，矮身，抬膝猛撞对方小腹，另一只手则趁机扣向对方持刀的手肘关节！
近身缠斗在狭窄的巷道里瞬间爆发！拳脚相交，闷响不断。对方招式狠戾，经验老道，肖春生虽然经过顾衡的严酷训练，但实战经验终究稍逊，一时间竟被逼得有些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就在对方一个虚晃，刀尖再次诡异地刺向他心口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的、加了消音器的枪响！
对面的杀手身体猛地一僵，额头上出现一个细小的血洞，眼中的凶狠瞬间凝固，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肖春生喘着粗气，猛地回头。
顾衡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巷口，手中的枪口还冒着缕缕青烟。他站在那里，身形挺拔，眼神冰冷如霜，仿佛刚才那一枪只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他的目光快速扫过肖春生，确认他无碍后，落在地上的尸体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走。”他没有任何废话，转身便朝着撤离点方向快步走去。
肖春生压下心中的后怕和翻涌的情绪，立刻跟上。
回程的车上，气氛压抑。肖春生看着顾衡冷硬的侧脸，想起刚才那千钧一发的时刻，想起顾衡那精准无比、及时赶到的一枪。如果不是他……
“谢谢。”他低声说道，声音有些干涩。这声道谢，不仅仅是为了救命之恩。
顾衡握着方向盘的手似乎紧了一下，但他没有转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肖春生以为他不会再有回应时，却听到顾衡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
“你是我选的刀，折了，是我的损失。”
只是……损失吗？
肖春生转过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心底那丝因为获救而产生的暖意，似乎被这句话吹凉了些许。
但很快，他又想起了顾衡出现时那冰冷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紧张。
还有那声及时的枪响。
或许，对于顾衡这样的人来说，“损失”这个词，已经包含了太多无法宣之于口的重量。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
但这一次的沉默，不再冰冷刺骨，反而像一根被悄然拨动的弦，在无声中，震颤着某种晦涩而汹涌的共鸣。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