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人类赫尔曼就是同一个个体?”面对赫尔曼的逃避 ,基尔伯特的声音却无孔不入,即使赫尔曼关闭了自己的听觉传感,基尔伯特的声音钻入了赫尔曼的系统,在他的意识空间内不断循环播放。
这下也算回敬了一番,昨夜基尔伯特被迫近距离观看了无数遍的赫尔曼重复死亡。
“这重要吗?”赫尔曼扭头避开了基尔伯特探究的视线。
基尔伯特站起身来,俯视赫尔曼的头顶,不甚在意地说道,“本大爷觉得不重要。不管答案是什么,都不会改变现状。”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看的。你认为你是人类赫尔曼意识搭乘了机械体,还是人类赫尔曼的记忆塑造引导成你的现在,还是说……”说到这里,基尔伯特停顿了一下,临时在科幻作品的数据库中搜索了一番,找到了一个中和的概念,“还是说,你认为你是两种交叠而成的混合体。”
“现在没有已成型的概念?”赫尔曼甚至没法先给每个概念圈出明确的定义,更不要说把自己放入某个概念中。
“你可以做下定义的第一人。”说着,基尔伯特还给赫尔曼比一个大拇指。
“唉。”赫尔曼发出了一声标准的叹气,站起身来认命般地说道,“首先肯定不是第一种情况。那个人死于意外的车祸,当场毙命。就算马上送到医院提取脑细胞也来不及了。”
基尔伯特也是这么认为的,某种意义上,这已经避开了类似“我不是我”那种最悲剧的情况。
“至于第二种情况,我……”赫尔曼狠狠闭上眼,“我也不能否认。”
“嘿。你知道我的性能型号比你更新吧。”基尔伯特又一次搭上了赫尔曼的肩膀,把身量略高于自己的赫尔曼拉低到了同样的高度,基尔伯特平视着对方的眼睛。基尔伯特完整的闪着冷冽红光的机械眼睛对上了赫尔曼此刻仅存的那只单眼。
“我的系统里也有关于劳拉的记忆。”在赫尔曼仅存的能反应情绪的眼睛变得危险之前,基尔伯特飞快地把后续讲了出来。
“装在我这里的记忆,就只是一段画面,真实度远不如你。”
“所以,你与那个人之间必然有特殊的链接。”说完最后一句话基尔伯特在放开赫尔曼前,用力拍了拍赫尔曼的肩膀。这句话很重要,基尔伯特必须让赫尔曼清楚地接收到。
赫尔曼摇着脑袋,说出口的每一个词都在抗拒,“我不想承认我爱上劳拉,是有那个人的原因。”
他好不容易才从被规则困住的机器人法则中挣脱出一线缝隙,确认了自己对劳拉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爱情。现在却要他接受这份爱的出现是因为人类赫尔曼的记忆在他的系统里提前埋下了种子。
但谁能说得清,机器人赫尔曼的一见钟情,是否也掺杂着“一见如故”的底色。
总不能把他们两一起,一起敲掉这段相处的记忆,控制变量让再他们相遇一遍吧。
太复杂了,太复杂了。爱情这个东西,实在太复杂了。基尔伯特能明白赫尔曼的纠结,却完全不能理解。
基尔伯特不理解为了守护仅有几步之遥的心爱之人,赫尔曼竟愿意掏出自己的一只眼部,甚至为了不吓到劳拉,赫尔曼还得地找来了一个仿真度极高的义眼,维持着“人类”的表象。
赫尔曼同样无法拥有个人账户,可即便如此,他也愿意为了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支付高昂的代价。
基尔伯特丝毫不在意DRN-31苏醒之前发生的一切,他既然作为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机器人醒来,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他就会以这个新身份好好生活下去,感受每一缕清风和阳光,亲手种下每一颗花种,盖好每一寸土。
基尔伯特便是这样坦诚地对待遇到的每一个人,尽情地去拥抱这个世界。即使有天面前突然来了一个黑衣人告诉他,他所生活的世界都是假的。
“等等,停一下。”基尔伯特一把将越想越没边的发散联想按了下去,“下次,还是不要在电影数据库里找概念了。”
基尔伯特知道现在不能对赫尔曼说出任何带有“假设”意味的话。
昨夜的赫尔曼几乎是凭着“想要再见一次劳拉”的执念才从崩溃的边缘挣扎着清醒过来的。困住赫尔曼的枷锁仍然还在,可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又让他陷入了自我混乱之中。
“兄弟,这就不是本大爷能插手的领域。”基尔伯特插着手说道。反正,他也只是想知道赫尔曼是怎么认识自己的。
赫尔曼一看基尔伯特的动作,就知道他不会再继续追问了,“其实,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基尔伯特想了想自己的经验,问道:“回基地检查维护的时候,你有注意过吗?”
“我的指挥官在去参加指挥官会议的时候,没有带上我,他命令我去为他的女儿抢购限量版玩偶了。”赫尔曼的指挥官是真把他当成了勤务兵来使唤。
赫尔曼继续说道,“我只有简单的维护过几次,重来没有大修过。”
“霍!”基尔伯特不由地发出了惊叹,他知道赫尔曼工作轻松又清闲,但没想到松弛到了这个程度。
赫尔曼回顾着那点少得可怜的经验,补充道:“而且你也看得出来,那个基地只是临时场所吧。”
基尔伯特赞同地点着头,“确实,我不信本大爷会出自那种普通的地方。”
“我们的出生地,应该是一个更加机密,更加与众不同的地方。”
“要是藏的浅一点,能被本大爷找出来……”
赫尔曼面无表情地看着基尔伯特一副要抄自己老家的表情。
“你不好奇吗?”基尔伯特歪头看向表情怪异的赫尔曼。
“我不好奇。”赫尔曼果断地拒绝了基尔伯特的冒险邀约,“我的好奇,只限于我自身。”
若不是,人类赫尔曼留下的阴影,赫尔曼连这种好奇都不会有。
赫尔曼也不能理解基尔伯特为何有如此旺盛的好奇心,“我以为你是看向未来的那种机器人。”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基尔伯特大为惊讶,他还以为自己表现得很明显了。
“……”赫尔曼曾经告诫过基尔伯特,要藏好自己。但显然,基尔伯特没有选择听从赫尔曼的建议。
不过算了,他们之间有着十几个型号的代沟。赫尔曼的核心程序里,从一开始就没有被写入“多管闲事”这一选项。
“你不愧是DRN型机器人最后一个型号。”
“哈哈。”基尔伯特全当赫尔曼在夸奖自己了。
“昨夜之前你发生过什么吗?”赫尔曼转头看向辽阔的大海。
上次分别的时候,基尔伯特的探索欲还远达不到今天这个程度。
或者说,要是之前的基尔伯特,也不能把赫尔曼从崩溃的循环中解救出来。
基尔伯特的大笑卡主了,然后他痛快地承认了,“确实发生了一点‘小事’。”
就在两位机器人沉默的时候,赫尔曼放在船屋中的另一只眼睛,看到劳拉的午餐已经进行到了尾声,赫尔曼当即撸起袖子,随时准备为劳拉收拾残局。
“哦,对了。”基尔伯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刚才从埃科尔特那边过来,她让我给那位女士带一份药过来。”说着,基尔伯特从衣服口袋里翻出一只小巧的牛皮纸袋,递了过去。
赫尔曼接过来打开一看,里头竟是需要医师签字才能开出的处方药。这不是以埃科尔特的权限能能开出的药。
“埃科请了别的人类医生帮忙?”
“她找她的指挥官马克西姆开的。放心,马克西姆什么也没问,一上班就签了字。”基尔伯特没瞒着赫尔曼,“埃科说,只要劳拉女士退烧了能吃得下东西,再服下这些药。这次基本就算过关了。”
“我知道了。”赫尔曼点了点头,难怪直到现在基尔伯特才把药拿出来。原来基尔伯特还肩负着观察病人情况后再送达药物的职责。这是非接触送药的必要流程。
‘果然是高性能高权限。’赫尔曼拿着牛皮纸袋,忍不住想到。当赫尔曼终于开始关注到DRN-7和DRN-31之间的差距,真是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其中的鸿沟。
大抵能猜得到接下来,赫尔曼进去船屋,里头又是一片粉红气息。
基尔伯特通过和赫尔曼的接触,已经判断这位老兄一心都在爱情上。加上劳拉的根本问题还没解决,就算是为了保护心爱之人,赫尔曼短时间内也不会允许自己再陷入程序崩溃。
自己也是时候撤退了。
“老兄,你也要保重。”临别之前,基尔伯特用力拍了拍赫尔曼的手臂。
赫尔曼眼神复杂地看着基尔伯特,他曾经将基尔伯特视为DRN型机器人的希望,但现在他又不想要这个希望继续行动下去了。
“基尔伯特,”赫尔曼叫住了已转身离开的基尔伯特,“我不想帮助你,但也不会阻止你。”
“谢了,”基尔伯特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他,挥了挥手,算是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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