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16 沉落

秋日的雨水和阴云并没有萦绕城市太久,这里有永恒的阳光和温暖。

那些突如其来,意料之外的偶然事件就组成了生命中的种种故事。

“希琳,明天爷爷奶奶就来了。”

“嗯,那我们一起去买圣诞树装饰呀!”

“好啊,爷爷给希琳准备了礼物,要不要猜一猜是什么?”

“我也准备礼物了,爷爷要不要也猜一猜?”

最后爷爷和孙女都决定不猜了,礼物在打开的那一瞬间带来的惊喜值得期待。

今年的圣诞假期温格夫妇赶不及回洛杉矶,大人们商量后表示,希琳的爷爷奶奶会提前从格伦代尔到洛杉矶来。

对于家人的这些安排,希琳并没有什么失落的,相反她极为期待两位老人的到来。自她升入中学后父母不定期的出差也没有让她变得孤僻,母亲每一次离家都会不厌其烦的在家中各处的家具都贴了便条,提醒她一切的要注意的事项,每天的电话时间从来不会晚上哪怕一分钟,她怀疑母亲是不是掐着表给她打的电话。

瑟琳娜也总在她需要一个人回家的时候邀请她去同住,希琳后来才知道,是父亲提前拜托了瑟琳娜的母亲。她的身边从来没有少过亲人和朋友的陪伴和关心。

节日来临之前她就把功课都复习的差不多了,假期结束就是考试了,希琳把书本都推到桌子里侧,想到阁楼上被埋在时间的尘埃里的那颗圣诞树,决定把它找出来,让它在新的一年里焕发生机。

临街的乔木已经挂起了圣诞装饰,从窗口往过去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五彩小灯。

即便没有雪花,也很有节日的气氛。

上一次在洛杉矶的家里过圣诞是什么时候了,她一面打开阁楼的小门一面回想。多数时候他们都会回到格伦代尔,在洛杉矶过圣诞反而不是个惯例。

她推开门已经做好了会被灰尘呛到的准备,却意外的看到过于沉静的昏暗空间里,没有飞扬的尘埃,连空气都是安静的。

虽然是放置杂物的阁楼也被母亲打理的整整齐齐,希琳开始翻看起这些过去的物品。

她童年的玩具,穿不了的衣服都被放在了一起,她甚至在篮子里找到了曾经以为遗失了的一块积木。那块菱形木头在丢失后她用一块硬纸板做了替代。她从小到大使用过的教科书,看过的童话故事也都用报纸小心的保护好了。上面是父亲的字迹,写着使用的年份。

年份久远的信件装满一个纸箱,上面署着父母的名字,那时候母亲还没有更改姓氏。希琳带着好奇把它们都搬去了客厅。即便再小心,也免不了沾了满手的灰。咦嘻~她皱着眉拍拍手。

家里的这棵圣诞树还是希琳的父亲买来铁丝和刷状塑料亲手做的,父亲骄傲地说可以重复用上二十年,也不用为掉落的松针而烦恼,干净又环保。

她把沾满了灰尘的圣诞树打理干净,放在茶几边,把树的枝丫全都打开,这棵矮矮的小树被保管的很好,整个用网绳捆住几乎没有损坏,彩灯、玩具之类的装饰看来是要重新买了。

泛黄的信纸又脆又薄,已经有超过二十年的痕迹,字迹依旧清晰可见。从六十年代到七十年代,她在心里勾勒出两个年轻人的生活。

“致亲爱的特蕾莎女士。”

当她轻声念出这个称谓时,她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会,又忍不住在心底感叹,“真好呀。”

“致—亲爱的—特蕾莎女士”

希琳开始想象父亲年轻时的模样,学着父亲的语气又念了一遍开头的称谓,想要读的庄重而亲昵,反倒惹的自己哈哈大笑。

在父母还没有正式恋爱之前,母亲曾经放弃了这段潜在的关系去大洋的彼岸留学,而父亲绕过了数不清的季风和洋流,在异国的寰宇之下将一切尘埃落定。他们在陌生的国度相伴的岁月让扑朔迷离的故事结成了晶莹的六瓣雪花。

倒头歪在沙发上,希琳把信纸盖在脸上,鼻尖好像泛过漫长岁月的变迁,距离被一点点拉近。从一个漫长的夏天,熬过贫瘠荒芜的冬季,迎接生机盎然的春天。

信的后续就是她现在的生活了,字句间构想出来的画面接续上如今一日又一日的平淡。

哎呀!她惊觉这是一场偷窥,不知道会不会被父母发现,仔细小心的将信件都装回去,不晓得能不能整理成原来的样子,数着年份和日期直到落日,连天空都黑下来了。

“终于好了。”她长呼着气,倒退着观察应该是一模一样了,心里暗暗的有一丝窃喜,她好像怀揣着一个秘密般抱着胳膊跑下楼。

滴滴滴的电话铃声撞到了她藏着秘密的心脏,希琳的心跳骤然快起来,她抚抚心口,笑自己怎么这样大惊小怪,总不可能她刚看完父母信件就被发现吧。

*

“希琳…”

爱德华的声音从电话线的那一端传过来,借着空气振动激发出的声波,他的音色在电流的转化下有些不自然。

那一刻,爱德华好像站在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向着她奋力的呐喊,跨过数不清的行道,点亮沿街的路灯,最后到达她的身边,变得破碎而飘渺。

“爱德华,爱德华。”她连着喊了两遍,却迟迟没有听到回应。

“你在哪里?”她迫切的问,对面是一片死寂,刚才平息下去的心跳又开始剧烈跳动,“快告诉我呀,埃迪!”

爱德华此时正用双手死死地扣住电话的听筒,他的眼前开始变得模糊,大概是汗水掉进了眼睛,手脚都发软,他脱力地蹲下身去,背部抵着硬邦邦的玻璃,听到希琳在唤他。

不能睡过去……

这个念头迫使爱德华努力的去睁开眼睛,原本清透的双眸染上了浑杂,在更深的夜色里,他已经看不清了。

他的喉间溢出微弱的声音。

“Jacqueline Domac”

“伊德罗17号”

爱德华只给出了两个信息,幸运的是它们已经足够关键。

“爱德华,你可要等我啊。”

时间,大概是个难以捉摸的词语。手腕上的表盘嘀嗒作响,秒钟一刻不停的转动,指向一个不安的时刻。

不知名的风,吹在脸上抚摸着皮肤,躲进手心缠绵着心窝,遍撒着夜晚泛滥的心绪,浮现出起落浮沉的海浪。

“布尔加老师,可以再快一点吗?”

“快到了,快到了。”布尔加老师安慰道。

希琳没有去想爱德华到底遭遇了什么,她祈祷着,他可别再受到任何的伤害了,也别再增加什么伤口了,只是当她和布尔加老师找到爱德华的时候,她们两个都被吓坏了。

清瘦的少年斜靠在电话亭的一角,头发遮挡了面颊只露出下巴,汗水顺着颌角滴落,打湿了领口的衣料。胳膊上全是他为了保持清醒挠出来的血痕。

布尔加忍不住惊呼,“上帝啊…!”

“爱德华…”

听见她的声音,爱德华勉强睁开了眼睛,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或许那根本不能称之为笑,只是他看见希琳时下意识的将嘴角勾起,他伸出手想去触碰她,视线里尽是模糊的虚像。

你来了,希琳…

希琳蹲到他跟前,用手捧起少年的脸庞,“爱德华,你醒醒,你看看我呀。”

布尔加老师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希琳,我们必须马上送他去医院。”

“好,我们去医院。”

希琳与布尔加老师合力将爱德华扶进车内。希琳让爱德华靠着她的肩膀,拂开他遮挡脸部的头发,他的双唇紧抿,面色无比苍白,耳朵却又红的滴血,脖子上的青筋凸起,血液好像要冲出脆弱的皮肤。

她看着爱德华的侧颜,用衣袖擦拭他脸上的汗水,用力握住他冰凉的手指,那双总是会回握她的手此刻轻微的颤抖着。

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又抓住了她,有那么多的失落一时之间涌上心头。像是安慰自己,也像是安慰爱德华,希琳口中不断叨念着,“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别担心。”爱德华的声音虚弱到难以察觉,他的手指颤了颤,还是试着去回握了希琳。

希琳闭了闭眼睛,她鼻尖一酸,眼泪就要落下。她的脸颊贴着爱德华的额头,感受到他不正常的体温灼烧着她脸侧的皮肤。

夜风姗姗来迟,吹开月色秾稠,路灯描绘着城市暗色的边缘,形成光无法抵达的交界线,生命出乎意料的绚丽脆弱,完全不似那天雨中他的脸。

那一句“别担心”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像获得了安全一样再也支撑不住,任凭黑夜把神思吞没。

[头顶绯红的云霞,饮料罐打开升腾的气泡,湖水荡漾的波纹和书页翻动间的微风,还有指尖颜料沾染的粘腻……]

希琳的手紧贴着他的手,指尖颤抖,他好像陷落在一个噩梦里面,她不可避免的回想起他们一起走过的时间,她回过神恍然惊觉,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少年仍旧孤身前行。世间万事,人类瞬息万变的感情里,他们也只是被推移着前行。

月亮会坠落吗,在某一天?

车窗外的夜色和着风,默然的寂寂而行,落拓的、明亮的星月莹莹,泛着蓝光,氤氲了被风沙迷住的眼,卷着风声恍惚再现蔚蓝清澈的海。

海啊月啊,都沉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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