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喧闹声彻底消失在艾莉丝的耳畔,随着贴地的命运即将降临,心脏的跳动也愈发激烈。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想要在慌乱中抓住一个支撑物。
千钧一发之际,幸运之神光顾了艾莉丝,使她免于摔得头破血流的不幸。
因恐慌而引起的眩晕尚未退去,一个含有担忧之意的声音就从艾莉丝的头顶传来。
“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感受着手中略显厚实的布料,温热顺着掌心蔓延,教艾莉丝的理智逐渐回笼。她摇摇头,缓和着失衡后的不适,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回答:“我没什么事,谢谢关心。”
对方似乎听出了艾莉丝发颤的声线,略微迟疑了两秒后,一边说着“请原谅我的冒昧”,一边小心的将她搀扶起来。
艾莉丝这才看清这位好心人的容貌。
对方俨然是位标准的绅士,他头戴一顶软质细毛料礼帽,身穿黑灰色毛呢长外套。大概是刚才为了扶起艾莉丝,他将文明杖转移到了被她握住的左手。
见她站稳,他端肃的面容依旧透露出几分关心,眉宇间那道深壑皱起,像是经年累月被水滴凿的石头,抚不平半点痕迹。
再打量下去就会显得不够礼貌,艾莉丝收回视线,再次诚恳地道谢:“真是多亏了你的帮助,先生。”她心有余悸,“要不是你的好心,我就要狠狠摔上一跤。这想想就令人感到后怕。”
“你言重了。任谁来都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位小姐摔倒。我只是做了我能做的。”
“即便你这么说,我还是要向你表达我的感激之情。”艾莉丝很是认真,“毕竟帮了我的就是先生你,而不是其他人。”
看艾莉丝如此较真,对方没再客气地推拒她的口头答谢:“小姐你没事就好。”
“请问你知道刚刚是发生了什么吗?怎么就平白地推搡了起来?”
“抱歉,我不是很清楚。”事情发生的突然,他和艾莉丝一样,一无所知。
“可能是谁和谁之间起了摩擦。”没法从他这得到答案,艾莉丝也不在意,她屈膝提裙,“那我就不多打扰你了,以及再次感谢你的帮助,先生。”
对方恰当地颔首,没再客套下去。
艾莉丝便转过身,努力踮起脚尖,试图透过人流看清事故地带的情况。
周遭的人估计都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一个个停留在原地,不时和同伴窃窃私语。
“怎么一回事?是有人吵起来了吗?”
“好像是有人的东西被偷了,失主正拉着嫌疑人,让他把东西交出来。”
“总是有人想要不劳而获,可惜他没料到这次竟然失了手。”认为已经了解事情了的全部,围观的男子发表自己的评论,“要我说,这种人肯定是惯偷,专挑人多的时候下手,像这样的人,就得扭送到地方治安官那里去,教他吃点苦头。”
“你说得不无道理……不过,嫌疑人咬死了是失主诬陷他,并要求失主拿出证据他偷东西的证明。”
“失主哪会无缘无故冤枉人。我看那个嫌疑人的穿着打扮并不富裕,衣服浆洗得发白,他一时起意干出这事也不是不可能。要知道那个失主不见的怀表可不便宜。”
通过附近的对话,尽管还没捋清,但艾莉丝知道了个大概。她虽然不知道谁才是小偷,不过在听到男子的那番衣着论之后,很是无语地冷哼了一声。
“没钱怎么了,没钱还能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整洁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干坏事的样子。”她小声嘀咕,“说得好像穷人就没有高尚的品德似的。”
本来是赶着去寄信,现在艾莉丝决定留下来看完。
“我倒要瞧瞧最后是怎么个结果。”
很明显,有这个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发生争执的两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一个力图证明对方是小偷,一个坚决表明自己没做过偷鸡摸狗的事。
失主愤怒地瞧着文明杖:“不是你干的,那为什么偏偏你路过我的时候,我的手表不见了?”
“我手上抱着孩子,怎么可能有机会拿你的手表。”被怀疑的人一手把自己的妻子护在身后,一手抱着因为害怕而泫然若泣的小孩。他们一家三口,“先生,是选不义之财,还是选锒铛入狱,我不至于分不清利弊。”
“也许你就是想铤而走险呢!”有好事的人来了一句,引来失主的赞同。
“但是我已经给你看了我身上所有的口袋。你的手表根本不是我拿的。”
“你的身上没有,不代表她的身上没有!”失主盯着他身后的夫人,怀疑他私底下把手表转移到了妻子身上。
“你别太过分!”他怒了起来。
“是你赶紧老实承认!”
艾莉丝踉踉跄跄地点着脚,她个子高挑,也没法比过男子的身形,只能在夹缝里窥清事态的发展。
纵然她不大相信是这个男子偷的表,可空口无凭。
其他的路人则建议失主别再纠缠,索性找地方治安官解决时,有人一路喊着“布朗先生,布朗先生”,拼命挤进了人群。
有人认出他是钟表店的老板:“泰勒先生,你这是?”
泰勒先生气喘吁吁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布朗先生,你把表忘店里了,我一发现就赶忙给你送过来。”他又拿出手帕擦拭脸颊上的汗,“幸好你没走远。”
失主,也就是布朗先生,他不可置信地接过盒子查看,里面装着的确是他丢失的那个手表。
真相大白。
是布朗先生自己忘了拿,结果经过一家三口时感觉被碰了几回,这时猛地察觉到自己的口袋空空如也。
手里的盒子像是个烫手山芋,烫得他脸颊赤红。
布朗先生咳嗽了两声:“既然事情水落石出,那大家就散了吧。”他甚至半句不提道歉。
“真是看碟下菜……”艾莉丝鼓着脸,先替被污蔑清白的人气恼起来。
她愤愤地转回身,出气般重重地踩了几下地面。
没了聚在一起看戏的人,路面空旷不少,邮局的标志在尽头若隐若现。
艾莉丝总算想起自己还没寄信。
“哎呀,忘记干正事了!”
好在邮局里排队的人不多。赶巧的都会趁送信员路过家门口时直接把信交给对方。
信件由于刚才的意外而略微发皱,艾莉丝希望安娜小姐不会在回信中提到这小小的失礼之处,毕竟她当下变不出一支笔,在信的末尾处进行解释。
寄完信,艾莉丝不再有所逗留,径自朝和姐姐们约定的地点走去。她耽误的时间比预期的久,正好碰到从克拉克图书馆出来的玛丽。
她小步上前,挽住玛丽的胳膊。
“你都想不到,我刚才遇到了什么事!”
玛丽微微侧过头:“怎么了?”
得到回应,艾莉丝说起布朗先生错把无辜路人当成小偷的全过程,她讲得生动形象,让玛丽以为自己也亲眼目睹了这一出乌龙。
“你没摔倒哪里吧?”听到艾莉丝抱怨自己被人推了一把,玛丽问。
她抬起手,捏起大拇指和食指:“就差一点点。”
看着亲昵地挽着自己的小妹妹,玛丽从头到尾打量过艾莉丝,确认她的状态生龙活虎之后,暗暗松了口气。
“没出事就好,不然过两天的舞会,你只能待在家里目送我们了。”
玛丽的话提醒了艾莉丝。
看来当时再多说几声谢谢也不为过。艾莉丝回想起那位好心的绅士,对方瞧着不大像是生活在附近的人,但从年龄上来判断,他更不会是近期沸沸扬扬的消息里的主角宾利先生——他要再年长一些,宾利先生则是一个年轻人。
光顾着关注后续,艾莉丝没留意对方有是否看到事情落幕。
她庆幸自己没在礼节上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不然哪来第二次的机会去感谢仅有一面之缘的好心人。
“幸好幸好。”
玛丽只当她是指没摔伤,不用孤零零留在家,又告诫道:“那你以后都当心些,别再往人多的地方挤。”
“嗯嗯,我知道啦。”艾莉丝双手都抱上玛丽的胳膊,轻轻摇晃:“我可不想再来一遭,差点把我吓坏了。”
“什么吓坏了?”
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走到了约定的地点,等在那的简和伊丽莎白听见艾莉丝的话,作为大姐的简关切地问道:“是发生了什么吗?”
伊丽莎白也看向艾莉丝。
被两个姐姐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艾莉丝无端的发虚。
和余下四个女儿不同,简和伊丽莎白出生时,正是班内特先生和班内特夫人感情最浓厚的时候,她们都得到过班内特先生的亲身教导,耳濡目染之下,兼之姐姐的身份,这会颇有些大家长的气势。
玛丽瞥了她一眼,替她把事又复述了一遍。
联想到摔倒后引发踩踏事件的前例,简和伊丽莎白心里捏了把汗。
想要说点重话让艾莉丝吃点教训,但看她一脸知错的可怜模样,简没了辙,只说了句下次注意。
伊丽莎白却是懂怎么拿捏艾莉丝的命脉:“要是被妈妈知道了,可就没那么容易放你去伦敦了。”
她们的舅舅加德纳先生就住在伦敦,包括之前的家庭教师安娜小姐,因而艾莉丝每年最期待的行程里就有一项伦敦之行。
“这次是意外嘛,我保证没有下次!”
成功教育完艾莉丝,莉迪亚和凯瑟琳也满载着战利品而来。
“我敢保证,店里最好看的几条缎带都被我们买走了。”莉迪亚自信极了。
“而且莉迪亚在结账的时候还让老板便宜了不少!”凯瑟琳的帽子全靠莉迪亚的砍价本事,要不然带的钱有些不够。
“艾莉丝,给。”莉迪亚拿出一条缀着细碎蕾丝花边的米白色绸,“要不是我眼疾手快,这条缎带就被别人抢先了。”
在这方面,莉迪亚的眼光好比艾莉丝在绘画上的天赋,是绝不会让人失望的。她高高兴兴地抱住自己的同胞姐姐,说了好些夸赞的话。
“既然人都齐了。”
简看了看天色,太阳快要攀爬到头顶上,走到家正好是吃饭的点。
“那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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