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利迦吃掉了一整朵齐杰拉花。
他躺在花园的角落里,阳光落在他身上暖暖的,除此之外他没觉得有什么感觉。
然后他又折了一朵花吃掉。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在太阳的光芒下舒服得很,整个身体都无比放松,懒洋洋地不想动。
他还想再折一朵,但又有点犹豫,手指摸着纤细的花茎好一会儿,最后觉得卡尔克萨应该不会介意。
——万一他真介意了那就道歉,实在哄不好就再给他做一次海鲜烧烤大餐。一回生二回熟,他现在对自己很有信心。
于是他从根折了第三朵齐杰拉花,连花带叶一起放进嘴里嚼嚼嚼,花茎里的汁液被他不小心蹭到了嘴角,他用手指摸了一下,看到指腹染上了奇妙的颜色。
地球的一天时间很短,特利迦没觉得自己在这里躺了很久,他一直在数记忆力上次海边烧烤的八爪鱼一条触手上有多少个吸盘,数了两百多个觉得数量太少,然后发觉落在自己身上的阳光不见了。
日影西斜,为数不多的日光被院墙挡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则被早八刚刚下班却发现自己花园被压塌了一片的无辜宇宙人给挡住了。
明黄色的外套在金色的夕阳光辉照射下格外令人眼瞎,特利迦从下往上盯着对方看,除了一片模糊的黄色外什么也没看到。
……地表接收到的太阳光什么时候能让他一个宇宙人觉得刺眼了?
他困惑了一秒,但下一秒就忘记了这个问题。
“虽然我很想现在问一问你,是不是觉得怪兽不够你消遣,想来挑战自我体验一下我的手段……”卡尔克萨的声音从帽子的阴影里飘出来,“不过我对你的脑子现在是否清醒表示怀疑。”
特利迦觉得自己是清醒的,于是他认真地反驳:“我没有拿怪兽消遣。”
卡尔克萨没有理他。
特利迦回想了一番他说话的语气,觉得卡尔克萨有生气但不多,他没多在乎这些花是不是被折了,那点恼火应该更多是因为他的不请自来且造成了少许破坏。
他决定先换个正常一点的谈话姿势,然后礼节性道歉,但是当他想从花丛里起身的时候,却发现躺了许久的身体第一时间没有给他回应。
他好像动不了了。
特利迦面对这个问题开始思考,两秒的安静之后,他十分直白地向现在身边唯一能动的生物提出需求。
“卡尔——”
“我动不了——”
这次卡尔克萨回应了他。
明黄的兜帽阴影里传出一个不屑的“啧”,声音里的嘲讽和嫌弃如果有实体,八成能填满整个花园。
特利迦没动,他就盯着卡尔克萨脸的方向看,现在太阳沉下去了,他那身黄衣服不再那么刺眼,只是依旧看不太清他被阴影覆盖的脸。
他大概看了有半分钟,然后头顶那个看起来像是会把他扔出去的外星人终于肯弯下腰来。
在一阵轻飘飘晕乎乎的感官错乱之后,特利迦发现他被卡尔克萨像拎着小鸡一样拎在手里,单手。
他没有意识到这个外星人力量上的不合理,而是很惊喜很欢快地告诉对方自己的发现。
“有风!”
“嗯?”
卡尔克萨发出了一个惊讶的鼻音,但特利迦没有在意,他只是很高兴自己的发现——他身边有风。
他看不见摸不到,却又切实能够感觉到,有一缕温柔的风在他身边流动。
他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幽莎蕾说他身边环绕着永不停息的宇宙之风,他无法理解这句话,因为他从未感觉到自己身边有过哪怕一缕微风。
可现在他感觉到了,那看不见的风真的存在于他身边,温柔得让他甚至觉得这一缕风中带着某种如同爱怜的情感。他在想,是不是他跟着这缕风飞往宇宙,就能看到幽莎蕾后半句话中那个“深空星海的碎光”。
想到就做,特利迦充满希望地抬起头问:“卡尔,我能飞吗?”
我可以飞到宇宙,去寻找那片星海吗?
卡尔克萨直白且嫌弃地拒绝了他。
“小东西,你现在应该感恩,而不是继续挑战我的耐心。”
好像是真的有点不耐烦了。特利迦尝试揣摩卡尔克萨的情绪,在他思考对方的负面情绪占比究竟有没有达到需要自己道歉的时间里,他已经被拎进了房子,像扔外套一样扔在沙发的靠背上。
趴在沙发背上的感觉不太舒服,特利迦努力让自己不听使唤的身体动起来,扑腾了许久,他总算是一个前翻成功翻过沙发靠背,跌坐到地面上。
正过来的世界舒服多了,特利迦坐在地上,大脑放空,看卡尔克萨在厨房里用石臼捣碎什么东西,从他的角度能看到一点挂在内壁的紫红色。
作为一个宇宙人,卡尔克萨的家里几乎没有非人类的气息,家居日用品齐全,而且充满生活气息,从特利迦的角度,他甚至能看到开放式厨房的储物筐里放了一些颜色鲜艳的彩椒,他甚至很肯定双开门的冰箱里会塞满对方喜欢的海鲜。
哦,还有辣椒酱。
想到之前海边烧烤时他拿出的没有任何商标的辣椒酱,特利迦觉得也是这个宇宙人自己制作的,至少在厨艺这方面,卡尔克萨可能比绝大多数真正的地球人都合格。
他觉得这件事很神奇,这个宇宙人只对他展露了不怀好意的一面,可他却对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感到好奇。
“你在做蓝莓果酱吗?”
特利迦问道,但是卡尔克萨完全没有理他。想了想他们之间的上一句话,他觉得自己想要得到答案得再主动一点,让对方不能装作忽视他。
于是特利迦凭借他刚刚前翻的经验让自己动起来,他觉得走过去难度有些大,但爬过去实在没眼看,他还是努努力至少站起来。
“砰!”
“哗啦——”
“呲——”
沙发的垫布被扯掉,茶几上的杯子在地上碎成渣滓,充气包装的饼干被压破发出一声极长的漏气声……叮铃当啷的动静终于让卡尔克萨把脸转向了特利迦。
正在和缠在身上的沙发巾搏斗的特利迦抽出空看了看他,发现他没什么愤怒的表情,就是眼神像在看傻子。
但卡尔克萨也只是看了那一眼,转回头继续捣那些紫红色的东西。
又一次被忽视的特利迦情绪莫名低沉,他继续努力把自己从布条里解救出来,但却丧失了刚刚的动力,一下一下地拉扯着布条,但最后只是把自己捆得更结实。
等到整个胳膊完全不能动的时候,特利迦终于放弃了挣扎,往地上一躺彻底泄气。
然后他就发现卡尔克萨就站在他身边看热闹,手里端着两个盛满了紫红色液体的玻璃杯,其中一个还放了吸管。
特利迦不知道他看了多久,但肯定是看到他已经完全消气了,因为那表情简直就是在等着看他笑话。
很过分。
但特利迦没有生气,他觉得自己应该生气,但现实是他没有,不仅没有,还很干脆地向看自己笑话的宇宙人求助。
“卡尔,我解不开……”
“这不是你把我家变成垃圾堆理由。”
卡尔克萨说是这么说,可他放下手中碍事的杯子,把特利迦从地上捡起来,几下拆掉他身上的布条还了他自由,再往沙发上一扔。
柔软的沙发垫子弹了弹,特利迦的脸埋到了一个倒下来的靠垫里,他蠕动一下将靠垫抱着蹭了蹭,舒服地哼哼了两声。
卡尔克萨的沙发非常舒服,特利迦能以真中剑悟睡过的经验保证非常舒服,他准备像真中剑悟一样在这里睡个觉,但卡尔克萨坐到了他旁边,捏着头冠把他的脑袋捏了起来。
那杯插了吸管的液体被送到了嘴边,特利迦很自觉地嘬了一大口,然后哽住,这东西不是他猜测的蓝莓的味道,反而是带着类似血腥味的草木的味道,怪得要死让他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只能试图用眼神去谴责没有给他一点心理准备的卡尔克萨。
作为回应,卡尔克萨面带微笑说:“喝光。”
简单的祈使句表明这事没得商量,特利迦于是低下头,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液体嘬光,恶心的味道让他感觉自己丢了半条命,闷闷埋进靠垫里后关了眼灯。
他知道卡尔克萨就坐在他身边,要他的命轻而易举,但绝对的黑暗太舒适,他提不起精神去防备。
渐渐的,他感觉到一种透支的疲惫涌上来,把他拖向更深的黑暗里,他在逐渐沉寂的世界里总算找回了不知飞去哪里的理智,他想起来刚刚那一杯颜色和味道都十分恶心的东西是从齐杰拉花里萃取的汁液,这本来应该是可以令人大脑保持持续兴奋的东西,只是不知道卡尔克萨往里面加了什么,让它起到了截然相反的效果。
然后他就睡着了,睡得很安稳,没有任何梦境来打扰他,能够被他感知到的只有近在咫尺的人类的体温,虽然是假的,却的确是很舒适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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