榛野宅。
屋内温度适宜,只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的榛野烈坐在书桌前,也许是很少戴上的黑框眼睛冲淡的眉宇间的沟壑,让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先生看起来儒雅了许多。
事实上,他已经为部下这些狗屁不通的报告头疼了快一个晚上,不得不靠手边的浓茶来压制烦闷。
真不知道这些家伙是干什么吃的。
不得不说,他皱着眉圈阅文件的样子还真像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正尽心尽力的给学生们批改论文,时不时还得查阅一番资料。
书房里安静得只有钢笔划过纸张的书写声,以及键盘敲击的脆响。抿了口茶,他凑近屏幕,在将要落下确定的那一瞬,啪的——同样“征战已久”的机子跳出乱码,烟花炸开般五颜六色的乱闪一气,彻底黑掉了。
榛野参谋长“啧”的一声丢下鼠标,终于还是爆发出了烦躁的叹息。他站起来扶着腰来回走了两步,望向旁边的角落,“……过来帮我看看。”
正埋头的人听到声音“嗯?”的抬头,女孩放下怀里的抱枕走过来,低头摆弄起来,来回看了看屏幕,转而把主机拖出来三两下把它拆了。榛野烈在后边欲言又止,好在她又当着他的面给装回去了。
“虽然是老机子了,硬件倒是没什么问题,”她用仿佛开了十倍速的手指一通操作,把重新亮起的桌面恢复到了原来的界面,一边吐槽着,“军部竟然还在用那个老掉牙的系统,少说也得20年了吧,真难操作……好啦!您来试试吧!”雪穗起身让位。
还挺快的…刚反应过来的榛野烈在这一刻一闪而逝的念头,自己也和这个“老掉牙”的系统一样,正在不知不觉中腐朽。
“啊…谢谢,”坐下来他才发现她还贴心的把字体调大了一点,看了一眼回到原位的少女,默默继续“慢腾腾”的挪动鼠标。
如此各自相安无事,安静了许久。
尽管上了年纪,这位老先生镜片下的眼神已久锐利,一举一动都板正又自成风骨。最为明显的是常常使用却极度整洁利落的桌面,方方正正,个人风格鲜明,与旁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一看就是后面搬进来的曲面书桌,三台显示器依次排列还插了一台笔记本,厚厚的书籍和资料堆叠的同时,硬是挤进去两盆小植物,还有一个角落塞着几个小玩偶。少女抱着娃娃坐在铺了软垫靠背的沙发椅上,埋没在其间,几乎只能看到她挠乱的头顶翘起的一小撮毛尖。
那个角落仿佛自成一个世界,与他原本清冷齐整的书斋割裂开来。
榛野烈揉揉手腕,发觉水没了,起身重烧一壶。
等待它咕嘟咕嘟冒泡的间隙,在书架前站立,加装了整面墙的木格里密密麻麻的是他这些年或买或收到的书本,积攒下来也很可观,大部分都翻过了,还不止一遍。以军事理论方面为主,多数也和军事沾边,但也参杂了不少杂书。
脚步挪动,再往前一点占了数个格架的武器相关,比他的还齐全,意外了一秒他就想通了,不过接着后边看起来就混乱了起来,军事、信息、物理、数学……不仅名称开始往常人难以理解的方向发展,更是演变为外部文献为主,乍一看天南地北风牛马不相及,混乱中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有序。
看到这面墙榛野烈才终于有种这些书的主人是一位学识渊博的学者的实感,书架的陈列显然并不能如实的反应其人的性格风貌。正如雪穗本人给他的感受,简单酝酿着复杂,看似有序却又混乱,好似杂糅了万千,割裂的加在一个年轻的女孩身上,完成了和谐。
亦如这面看着泾渭分明实则隐隐和谐的书群,一路延展到她的脚边摞起,将那块格格不入的角落纳进来,明明那样杂乱,不知为什么榛野烈能感觉到原本习以为常的、清净寂寥到极致的书房整体氛围明亮了少许,变得更舒适了。
水壶的叫声拉回他的思绪。
升腾的水汽徐徐扩散,滚烫的水流注入,蜷缩的茶叶翻滚、舒展,正要抬起手臂的时候侧过眼。
一抹白滴溜溜的掉下来……
接着,更多白色稀稀疏疏的映入视界,摇摇晃晃地、打着旋儿飘落。
“……啊,下雪了,”他说了一句。
“哇,真的耶!”
有个声音回道。
榛野烈靠在桌前。
她捧着杯子过来要了一杯暖手,站在落地窗前。
静静的看了一会儿雪。
一个普普通通、简简单单的平安夜。
翌日。
说好起来铲雪的榛野烈被一通电话叫走。
走时匆匆不知去向,回来的时候这位积威甚重的参谋长肩头、发梢积落了不少白色,却由于踏雪而来的脚步过于利落而富有节奏感,并不显得狼狈。
雪积得比离去之前更厚了。
正要步入开着足足暖气的家中,他眼角恰好瞥到屋檐下的绒毛线,差点就要和雪的颜色搞混。
转过屋角,长廊下的少女裹着毛绒睡衣,正坐在廊下安静地看着院子里飘落的雪花出神,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涣散,倒映着漫天稀稀落落的白点……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两天一向能闹腾的女孩安静下来,让榛野烈久违的感到耳根清净了许多,还有点不习惯。
他出声。
惊醒的少女像只受到惊吓的小猫,温顺服贴的黑发跳起又落下,在定睛看到榛野烈的脸,她倏地露出笑容,傻里傻气的,“你回来啦!”
“…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榛野烈微微皱眉。
雪穗没回答,反而傻笑着朝他张开手臂。
榛野烈走过去,并没有顺势掉进她的“陷阱”,不过到底还是伸手碰了碰。
指尖擦过,冰凉、苍白,和她的脸色一样。
他终于正色,压低的声音含着不悦,“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赶紧进去!”
“院子里的雪景太漂亮了,看着看着就出了神,”她说着,不但没有进屋的意思反而来拉他的衣袖,“这里的角度最好看。”
雪穗好心的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了自认的最佳观景位置。
被迫坐到廊下的榛野烈无语,这院落他都看了几十年,哪个角落有什么他都了熟于心……“雪穗的名字也有雪字,会让雪景变漂亮哦~”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说。
他回过头,瞪了一眼偷笑的家伙,“你在哪里学来这些话。”
“诶?没有用吗,”女孩嘟嘟嘴,眼睛里还是亮晶晶的,“网上情话也不怎么管用。”
“会感冒的,回去。”
“不要说得像个老头子一样嘛!”
“我本来就是个老头子。”
“再一会儿…就一会儿!”
“不行!”
争吵声渐大,预判到的雪穗在榛野烈采取强制措施之前突然扑过来遏止住他起身的动作,让这场莫名其妙的“吵架”有演变为“扭打”的趋势发展……
“松手!”榛野烈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我不!”女孩比他更大声!死死抱住他的脖子!
“快点松开…!”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老将军也破不开眼前的局,他总不好在时候用上擒拿技,只好用凶恶的眼神瞪人。
偏偏这家伙一身反骨,手脚并用的爬上来,与他大眼瞪小眼!
就是近距离面对如此“凶神恶煞”的榛野参谋长她都一点不怵,大大方方的瞪回来,让人一点办法没有!他暗自懊恼,有种被人戳破了伪装发现里头实则一团棉花般的无力感。
浅浅地呼吸声近在咫尺,交织着、化作白雾散开,榛野烈看清她瞳中的自己那一瞬闭目,看向院子里的方向。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想不通,这场幼稚的争执到底因何而起。
获得胜利(自认为)的雪穗松开手,得意的笑道,“您得陪我看雪!”
莫名其妙。
榛野烈妥协了。
“就一会儿,”他说。
“你先回去把外套穿上。”
“不用那么麻烦!”雪穗调整姿势窝进烈先生怀里坐好,拉过军绿色外套,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舒服的叹气,“真暖和呀……”
榛野烈才发觉她打的什么主意,忍着把她扔出去的冲动缓缓平复呼吸……
再睁眼,是满院雪白,银装素裹。
银叶片片,树梢凝结的水汽滴落成柱,夏日里修剪好的枝桠盆栽变成了天然的布景,层叠蜿蜒,别有意趣。这景致每年都大同小异,往年他会在这一坐就是许久,也不觉苦闷。
想想这还是今年初次赏景。
雪落得稀疏,却不曾停下,好似无声。
半晌,他回过神。
榛野烈低头看了一眼胸口毛茸茸的脑袋,大半张脸都埋在衣领下,只剩两只杏眼,滴溜溜转着,不知道憋着什么坏水儿……
榛野参谋长的军大衣暖烘烘的,如愿包裹在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中,女孩心满意足,不再折腾。
“这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圣诞节了。”
她感叹道。
头顶传来一声鼻嗤。
“你是我见过脸皮最厚的人。”
“不管您说什么都影响不了我今天的好心情。”
来自上方的声音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有点重。”
“……”
“啊啊啊啊啊啊啊!!!!”
让我们来看看今天是谁破防了!!
好喜欢这个黄昏恋。
不管是黑色高领毛衣的榛野烈还是军大衣的榛野烈我都好爱!
他的军大衣里面一定很暖和对吧对吧!!(一个猛钻)
不知道看到两人相处的大家是什么感觉呢!虽然这口很小众很变态,还是厚脸皮的期待大家的评论反馈!爱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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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雪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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