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五月,曼哈顿。

临近夏日,天空晴朗,明净如洗,薇洛·安德森骑着自行车经过一颗榆树,抬头看向一丛丛迎头指向上方的树枝。曼哈顿,喧嚣的、永不停歇的城市,总是以它特有的方式消耗着一切。偶尔也会出现几个像这样的早晨,它们显示新的力量,坚定不移地涌入每一个地方,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新鲜而微甜的气息。

不远处的警局门口,几个警员正在押解犯人。康纳·戴维斯是其中的一名,他抓住犯人的动作有些吃力,像抓着一头疯牛。带着某种预感,薇洛把包里的手帕纸揣进口袋。自行车被她挪到靠墙的位置,平稳地停好,她伸手去拿车筐里的便当盒。

“喂!康纳,小心!”哪个警员大喊了一声。

没等康纳反应过来,他的鼻梁就遭到了重创。“妈的!”他痛呼出声,踉跄着捂住脸。犯人趁机挣脱了控制,四下扫视,最后把目标锁定在她身上——一个看起来无害的女孩,完美的人质。

她看着对方埋头冲来的动作皱了皱眉,心里迅速计算着。粗壮的上肢,肩膀宽厚,但相比之下下肢力量不太行——从他有些不稳的脚步能看出来,左脚略微外八,重心偏移。这种体型的人通常上身发达,但灵活性不足。

十英寸。五英寸。她在对方踏入攻击范围的瞬间抬腿横扫,帆布鞋底精准击中他的胫骨。男人失去平衡向前跌倒,发出一声闷哼。她顺势将自行车横推过去。金属车架重重砸在他背上,链条与水泥地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的便当。”她弯腰捡起滚落到排水沟边的保鲜盒,掀开盖子检查里面的三明治,“生菜全烂了…真可惜。”

“抱歉!薇洛!”康纳顾不上淌血的鼻子,赶紧和其他几个人把犯人押上,“你没事吧?”

她重新扶好自行车,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他:“没事,先擦擦你的血吧。”

“那一下可真疼。”康纳接过她的纸,随意地塞在鼻子里,“谢啦,警局里见。”

推开警局玻璃门的瞬间,咖啡味扑面而来。值班室里散落着报纸,有人用马克笔在“头奖2.3亿”的标题旁画了只中指。薇洛绕过地上翻倒的垃圾桶,纸团和嚼过的口香糖粘在一起,躺在地面。

她看了一眼右侧的拘留室,通常用来暂时关押一些行为不太严重的闹事者,小偷小摸、酒后滋事还有青少年。一个身影坐在里面的长凳上,金发,纤细的身体,微低着头。她的视线不过多停留了两秒,他就敏锐地察觉到,转过头来和她对视。

脑子里只冒出一个想法:被踹了一脚的波斯猫。即便脸上满是伤痕,那种与生俱来的尖锐美感依然扎眼。他的眼睛是绿色的,此刻正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冷漠注视着她。

她赶紧收回视线,有些不自在地整理了一下头发,继续往前走。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别多管闲事,薇洛。但另一个声音却在好奇,这样的男孩为什么会出现在拘留室里?

诺兰·安德森的办公室像是台风眼,相对于外面的嘈杂,这里安静得几乎能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当她把便当盒放到堆满案卷的桌上时,他才从一份失踪人口报告中抬起头,眼下泛着熬夜的青灰。

薇洛用指节叩了叩便当盒:“摔变形了,但还能吃。”

诺兰掀开盒盖,被压扁的三明治里生菜蔫成一团。“看来门口那场骚乱有你一份功劳?”

“一个犯人撞翻了我的车。”她抽出纸巾擦桌上的咖啡渍,动作自然,显然已经习惯了在这个凌乱的办公室里收拾。“拘留室的人是谁?我还以为你们抓了个童星进来呢。”

“对他感兴趣?”诺兰打趣他,“那张脸确实…嗯,很有冲击力。”

她撇撇嘴:“随便问问而已。”

诺兰用钢笔敲了敲档案:“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小鬼,一对四还能打断对方三根肋骨。”

“正当防卫?”

“本来是,如果他没有在警察到场后,抢了对方的折叠刀捅穿最后一人的手掌的话。”

“哇哦,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说,“听起来像漫画里会出现的,青少年超级英雄。”

“我们查不到这个超级英雄八岁后的任何记录。指纹、牙科档案、社保号…全是空白。2001年报过失踪,后来被亲属撤销了。”诺兰摘下眼镜,揉了揉疲惫的眼睛,"联系了档案上的监护人,对方却在我们说完姓名后就挂了电话。至于那小子本人?金口难开,半个字都不肯吐。"

“亚修林克斯。林克斯?山猫。”她念出档案上的名字,“名字已经知道了?”

“年龄也知道了,十四岁,和你差不多大。”诺兰说,意有所指地看着她。

“怎么了,”薇洛心里咯噔一下,几乎立刻明白他打的什么主意,“你不会想让我去打同龄人牌吧?”

诺兰摊了摊手:“你不是一直想试试审问吗,这是个实践的好机会。也许同龄人之间更容易产生共鸣。”

“万一问不出来怎么办。”

“问不出来也不用有压力,再过几个小时档案处也能查出来,就当积累经验了。薇洛,去试试看。”

关上办公室的门,她看了看警局的公告板,这周值班的正是康纳,局里年纪最小的警官。他正对着小镜子往鼻梁上贴创可贴。

“康纳,诺兰让你给我开拘留室的门。”

“什么?为什么?”

“他想让我和拘留室的男孩谈谈。”

“嗯——”他拖长了声音,表情有些怀疑,“英格丽德和他谈过了,毫无作用。那小子嘴硬得像石头。”

“就当练习审问了。诺兰说的。”

“好吧,我去给你开门。”康纳耸了耸肩,“不过别抱太大希望。”

薇洛在铁门外站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摆出一种自认为“冷静、专业、不动声色”的表情,在心里快速回顾着那些从犯罪心理学书籍上学来的技巧。建立信任、表现关心、开放式提问……然后推门而入。

亚修换了个姿势,这会儿蜷在长椅上,用外套蒙着头。

“嘿,你好。需要水吗?”第一条:表现出对他的关心,询问基本需求。薇洛的声音听起来比她预期的要紧张一些。

“警局已经穷到用初中生当护工了?”布料下传来一声嗤笑。

“如果你是指送水服务,时薪十美元的话我可以考虑转行。而且,我是高中生。”薇洛在他旁边坐下,把水杯放在两人中间,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

“随便。”他翻了个身,毫无沟通的意思。

拘留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之前在门口遇见的犯人正在接受口供,一时半会还不会被送到这儿来。他穿着帆布鞋的双脚很粗鲁地蹬在长椅边缘,左脚鞋带断了,用铁丝勉强缠住。

“左撇子?缠鞋带的手法和我爸修钓竿时一样糙。”第二条:用开放式问题引导对方说话。

“哇哦,南希·德鲁。能给我签个名吗?”

“当然,”她说,“只要你能告诉我名字,我可以写上‘给某某’。”

沉默。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关于今天发生的事?”

更长的沉默。

第三条:表现出耐心,给对方时间思考。

薇洛在心里默数了三十秒,然后又问:“你的家人知道你在这里吗?他们之前给你的监护人打电话......”

“关你什么事。”终于有了回应,虽然不太友善。

“我不是想打探你的**,”薇洛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只是想帮你。如果你不说话,他们会一直把你关在这里。”

“那就关着吧。”

“好吧,那我们聊点别的,”她深吸一口气,“你不喜欢警察?是吗?如果你是讨厌这一点,你应该也看得出我不是警察,你可以和我说。”

“警察预备役也一样。”亚修猛地掀开头上的外套,动作有点大,头发乱糟糟地翘着。他脸上没什么睡意,眼神清醒得有点锐利,直直地盯着她,“你看起来就像个当条子的好料。”

“那你还真弄错了。”薇洛努力保持微笑,“我将来想当个法医。知道为什么吗?”第四条:分享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情,营造平等的对话氛围。

“...... 没兴趣听高中生畅想人生。”他一幅兴致缺缺的模样。

“因为当警察需要非黑即白的正义感,而法医只需要替死者发言——不管生前是圣人还是烂人。”

“哈,你摸过真尸体么?”他冷笑一声,“你这个年纪,学校顶多让你在解剖课上解剖青蛙吧。”

“你怎么知道我碰没碰过。”她还是被对方这种自以为是的语气惹火了,用力攥着裤子,“老气横秋的小鬼。你这种刺头出现在曼哈顿我应该有印象,你是新来的?”

看到她被激怒,亚修得意地笑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

“皇后区?布鲁克林?”她有些急了。

无论她说什么,对方都没回应,只是不停地从右手边的墙面上扣下墙皮,食指和大拇指揉捻着残骸,不久就成为他手中的齑粉,簌簌落进铁椅的缝隙里。

薇洛有些没辙,刚燃起的一点怒火也转变成了挫败感。突然理解诺兰为什么总说警察和嫌犯是两套齿轮,永远咬合不上。要是将来真当了法医,至少尸体不会和你唱反调。“行了,亚修·林克斯。”她叹了口气,“好吧,看来我们的对话到此为止了。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这样耗下去,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他们已经在查你的个人信息了,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那就让他们去查吧。我为什么要帮你们节省时间?”像是故意挑衅,他捏起塑料杯懒洋洋地抿了一口,“感觉你们警局的水质都比外面差些。”

薇洛泄气般地叹了口气。她那套“高明”的审讯技巧,此刻在她心里只剩下“狗屁不通”四个字。

她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个新的、独立包装的创可贴。这是她在包里常备的,以防不时之需。

“你脸上的伤,”薇洛指了指他带着淤青的脸颊,“看起来挺严重的。”她停顿了一下,语气已经完全放弃了之前那种专业的腔调,变得平淡而直接,“要不要来一个创可贴?虽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但至少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她把创可贴放在长凳靠近亚修的位置,然后站起身。

“反正,我得走了。”薇洛拍了拍衣服上可能不存在的灰尘,看向紧闭的铁门。

她推开门,正准备走出去,身后的亚修突然出声:“喂。”

“?”她扭头。

他故意举起刚才一直在抠墙皮的右手,虚握了一下,然后又晃了晃左手。“其实我是双利手。”他翘起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容,“左撇子的推断错了。”

她愣了一秒,然后脸上浮现出无奈又有点好笑的表情:“你就是不甘心最后一句不是你说的,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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