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初……忆初!”呼唤她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有人轻轻晃动她的肩膀。
“啊?”
“电话响了。”金泰亨母亲提醒道。
何忆初这才回神,走到安静的角落接起电话,“喂?”
来电的人是她的房东,这通电话的目的是为了告知她自己有意把房子转售,指示她一个星期内搬走。
闻言,她变得十分苦恼,挠了挠头尝试协商,“能不能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找新房子呢?一周实在是……”
“忆初啊,我平日也是把你当亲女儿来看待,但我已经和对方约好下星期就能看房了,你也得体谅体谅我嘛,是不是?”
“我明白,但是……”
对方又乘胜追击,语调拉长,“你想想,先前你拖欠房租时,我什么时候催过你了,或说要赶你走了?”
接下来的沉默令她想起之前对方的确待她不薄,房东似乎也料到了这点不再说话,何忆初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几分,“明白了,我会尽快腾出房子。”
对方乐不可支,“哎呀真是太感谢你了!记得是一周内啊,我还得请人来打扫呢。”说完便挂了电话。
她放下手机,脑袋一时晕眩,彷徨感就像坠入湖里还紧紧缠着她的水草令人难以呼吸,深深吸气后才转身,却发现转角处有道人影,“伯母?”
“抱歉,伯母都听到了。”对方走上前,忧虑地问,“你的房子……”
她摇摇头,露出歉然的微笑。
“要是不介意,我待会儿和泰亨商量看看。”
“不用了,我……”来不及拒绝,眼角余光触及到另一道身影走近,她赶紧回头,来人竟是她此刻最想避开的金泰亨。
“泰亨来得正好。” 对方喜出望外地将人拉到何忆初面前,“忆初屋子出了点问题,妈提议暂时住在你那里好不好?”
人就在眼前,何忆初的视线无处安放,她感受到那毫无躲闪的视线,但她预料金泰亨会断然拒绝,而她无法面对那份难堪。
“好。”他出乎意料地很爽快,几乎是毫不犹豫。
她刷地抬头,眼中惊愕与他平静的眼神形成鲜明对比。
待金伯母离开,她双手绞紧,迟疑一会,硬着头皮将刚才在脑海里整理好的字句说出口,“泰亨,要不我等等找个适当的理由……”
何忆初担心金泰亨是不好当面拒绝母亲,于是主动提议,可他很快打断了她,“你不用觉得和我住尴尬,反正我也不常待在家。”
“这样啊……”愣了片刻,何忆初猛然意识到,对方从不觉得私人空间被冒犯,因为如今的她压根没有插足的余地。
“我、我会尽快找到房子的。”
“不急,你想住多久就多久。”金泰亨瞥了她一眼,“还有话要说吗?没有我先去忙了。”
她摇头,目送他的背影离去。
某些夜深人静,她设想过与金泰亨重逢的场面,可能是一场家庭聚餐,可能是一条他们曾经常走的路,却没料到是一家她从未去过的医院。
倘若这是他们重逢的唯一方式,她宁愿这一刻永远不要到来。
-
沉重阴郁的葬礼结束,何忆初在金泰亨的陪伴下回到住所,带上简要衣物及重要物品,先前已清理了一遍,因此剩余的东西不多。接着久违地回了趟老家,父母是在前来探望何忆初的途中遭遇车祸,摆设一如既往,居住的痕迹无处不在,主人却一去不返。
她迅速收拾了父母的遗物,并未任由悲痛的情绪淹没自己。
刚出家门,便看见金泰亨站在车边拿着手机通话,她没出声打扰,他全神贯注地讲着电话,全然没察觉身后的人。
半晌,他放下手机转身,发现何忆初一直站在原地等待,不由愣了下,似乎有点意外她不在家多做逗留,但不多过问。
“谢谢你特地载我过来。”她率先开口。
“……上车吧。”
车内除了电台播放的音乐,异常安静,仿佛连空气都停止流动了,何忆初悄悄透过车窗的倒影有一下没一下地望向一直一言不发的人。
金泰亨变了好多。
她想聊聊近况,可金泰亨生疏的态度令她打退堂鼓,他们之间像是隔了一堵又厚又高的墙,缄默的气氛始终蔓延在车里。
金泰亨苦学归来便进了市区医院实习工作,终于在去年正式升格为外科医生,不久前以双亲的资助与自己的积蓄购入一套房子。当然,这一切都是从金伯母那听来的,她对金泰亨这些年来的生活一无所知。
金泰亨从小天资聪颖,是班上的优等生,贪玩但遇事不慌,相较之下,记性差劲,成绩差强人意,个性冒失的何忆初逊色几分。
熟悉的一张脸却与从前的他判若两人,寡言少语,不苟言笑,何忆初说不上来那种奇怪的感觉,只觉得他们貌似回不去过往的无话不谈了。
最后一次见面是金泰亨搬家的时候,在那之前,她不曾料想有和他分开的一天。
“你过得好吗?”
盘旋在心口多时的问候毫无预警溜出了口,恰巧金泰亨转过来看她,她窝囊地避开了那双淡然的眼眸,莫名心虚。
“还行吧。” 片刻,她听见金泰亨用毫无起伏的语调说了上车后的第一句话。
金泰亨显然无意多聊,她只好保持沉默,连同那些分享自己生活的念头咽回,虽然不精彩缤纷。
待他再次开口时已抵达目的地,“到了。”
金泰亨的房子与喧嚣繁华的市中心有点距离,却是清净不少。他走到她这头替她拉开车门,何忆初拿着为数不多的随身物品,关上门跟上他的脚步。
房子陈设简约,墙面与地面采用了古典灰,高级之中还透着难以接近的冰凉,她忍不住一哆嗦。
客厅与饭厅相通,一进门便能一眼望去。偌大的客厅没有多余的杂物,只放了茶几,沙发和电视,以及装饰用的室内盆栽,打理得有条不紊,却少了烟火气。
“你的房间在二楼。”金泰亨领着她上楼,穿过走廊,停在一扇门前,“以后你就住这吧。”
身边的人顿了顿,补充道,“我的房间在你对面,急事可以来找我。”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今天也累了,休息吧。”金泰亨看了略显疲态的何忆初一眼,临走前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拿出一样东西递给她,“这是钥匙,好好保管。”
安顿好人后他还得赶回医院,今天为了何忆初请了半天假,若非母亲再三叮咛,他也不急着将所有事全挤在半天内完成。
至少,等她心情平复了点也不迟。
何忆初顺从接下,见他准备离开,情急之下出声唤住他,“泰亨!”
对方停下脚步,转过去用询问的眼神望着她,何忆初张了张口一时无话可说,最终在金泰亨目不转睛的视线下只憋出了一句,“今天谢谢你了,让我住进来也是。”
“你已经道过谢了。”他反应不大,接着看了看手表,留下一句,“我今晚值班,不会回来,有事手机联络。”
何忆初早已为刚才那股冲动后悔,嗯了一声,确认他走下楼,不由自主松了口气,刚才在金泰亨面前感到七上八下,心脏好似快跳出胸口。
平缓心情,她推开房门,宽大的房间只布置了桌子衣橱以及单人床,显然是一间客房,看得出来长时间无人问津,因此蒙了层灰尘,拉开窗帘使阳光直射进来,能望见漂浮在空气中的杂质。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决定先将房间打扫干净才休息,再度看向窗外天色时,暮色降临,耀眼的阳光不再。
她擦了擦额边汗珠,感到饥饿便下楼去厨房翻找冰箱,却发现没什么食材,壁橱里倒是囤积了许多泡面,独居人士的特征一览无遗,无奈之下只好煮面充饥,吃完后又滑了会手机,转眼来到睡觉时间。
放下手机,她打了个哈欠,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回到房里,从床边矮柜里拿出好几包药物,各自取了药片,倒了杯水混着吞下,短暂却强烈的苦涩滑过口腔。
她皱了皱眉头,尽管讨厌也早该习惯了。
躺在干净的床上,目光所及是一盏散发出柔和光芒的吊灯,带出了几分朦胧睡意,一点一点地击垮她的意识。
她好累,连指头都懒得动,脑袋乱七八糟,没有悲伤的余力。然而外头一望无际的夜空星光黯淡,仿佛足以吞噬任何痛苦。
而她从未觉得闭上眼迎来的的黑暗让人感到这般舒适。
-
隔天清晨,天空泛着鱼肚白时何忆初便起身,简单梳洗后她推开房门,与一双深邃的眼眸不期而遇。
“你回来了。”愣了愣,这是她的第一句话,嘴角微微扬起。
对面的金泰亨,头发湿漉,面色微红,显然是才沐浴完毕, “……你起得真早。”
“习惯了。”她轻轻打了个哈欠,“吃早餐吗?”
“我还得回去医院。”金泰亨说着,人已经走到玄关,他只是为了洗个久违的热水澡才在清晨时分回家,没料过会与她打照面。
“喔。”
金泰亨穿好鞋准备开门,不经意回头,发觉她仍站在身后,于是停下动作疑惑望着她。
见状,她只是笑着挥了挥手。
“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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