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摆脱生病状态，宋允雪就畅快地跳了一个下午，最后顺应着他们的关心和暗示停下舞步。体力果然下降不少——她郁闷地擦着汗，想起自己以前在舞社连跳四五个小时的劲头。
直到晚上，闵玧其才知道他们在二楼跳舞的事。“胡闹。”他说了句，看过去宋允雪的方向。
宋允雪碰上他的目光，顿住夹起成员们煮的冷面的手。“之后几天有空吗？”她不惮他，反而笑笑，“帮我录音吧。”
第二日果然还是没等来通车的消息。宋允雪将先写好词曲的那首歌制作出一个版本，没有使用复杂的编曲，几乎全是原声吉他和简洁的鼓点。两首编曲都准备好了，她跟闵玧其约好录音时间。
“这首不像你之前的风格。”闵玧其撑着下巴说。他刚听完编曲，制作意外地简单。“想要突出人声？”
“先录它吧。”宋允雪低头翻看着歌词本，这首歌的唱法与她惯用的不太一样，也许会更费时费力。
Broken Lyrics里充满了碎片化的单词，这些看起来七零八落的词语和短句，构建出一个芜杂的、难以确定的梦呓般的音乐空间。她唱得比以往更情绪化，仿佛将声音揉碎了再拼凑。
闵玧其沉浸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里。这首歌很新颖，称得上艺术，她表达的方式非常私人。他根本不能从商业角度来看待她这首歌，整个录音过程，像是一场掀露她内心最真实柔软一角的仪式，血淋淋又梦幻，他反而暗生出一种窥见的羞怯，一种望而却步。
录完时，两个人都舒了一口气。“先这样吧。”宋允雪摘下耳机说，“估计以后还会调整编曲。”这首歌做出层次会更好，但录demo时，她还是想听着最简单的声音。
另一首是她昨天跳舞前才把词写好的那首，编曲比刚刚无疑华丽得多，她又回到了用音色营造氛围的所擅之道。鼓点有些嘻哈，贝斯一步一停，中高频填满了温暖又迷幻的合成器。
音乐播放完时，工作室门被轻轻敲响。闵玧其怔了怔，看到宋允雪先一步起身，向门走过去。
金南俊站在被拉开的门后，惊讶地看着宋允雪。“允雪！你在这里？”
宋允雪同样觉得金南俊的出现很突然，想问的问题跟他一样。“能上山了吗？”她意识到他的出现意味着，路可能通了。
闵玧其也反应过来。“南俊啊，怎么回来的？”他站起来，“用小路吗？”
“不是，坐管理处的车上来的。”金南俊侧身进门，“一收到路面清理好的消息，我就回来了。”
“路况怎么样？”闵玧其看到他脸上的汗，将空调调低两度。
“清理出一条勉强能过的通道，有路面损坏，开车很颠簸。”金南俊手撑在沙发面，看看他们。“你们在进行创作吗？”
“玧其在帮我录demo。”宋允雪说，心里却飘到别处。那场雨已经过去好些天，她该做一个了断了。
金南俊想听一听，宋允雪随意地点点头，在他们都坐到工作台前、响起乐声时，她拉开门来到走廊。走到听不见任何声音的电梯口，她在手机上输入：“在吗？”
过去好久，消息一直显示未读。宋允雪查了查，发现自己可能被屏蔽了——好吧。她离开倚着的墙面，回到工作室。音响没有动静，闵玧其和金南俊似乎正在聊天。
他们一起抬头看着她。宋允雪扶住门，没有进去。“今天就到此为止，辛苦你了。”她对闵玧其说。然后，她只看着金南俊：“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金南俊踌躇着起身，回头望了一眼沉默的闵玧其，然后跟她来到走廊。他猜不出她要说什么，但能感觉到别墅里的不寻常。最近他回来得少，而她与成员们之间，似乎已经熟悉到超出他的预想。
“被困这几日还好吗？”电梯里，他低头看了眼手机，随即垂下手，望着她的侧脸，“没出什么问题吧。”
他担心她和成员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冲突，心里做好调解的准备。能让宋允雪主动找他的，必然不是小事。
“没什么问题。只是需要征求一下同意。”听到叮一声，宋允雪迈出电梯。“你是队长，我想，直接问你会更好。”她边走向餐厅，边回过头说。
宋允雪接了杯水，仰头大口大口地喝光。她用手背擦擦下巴上的水珠，直视着金南俊的眼睛。
金南俊想起在威尼斯海滩边，蓝调天空下见到她的第一眼。可却听到她说：“我和金泰亨分手了。他的房间门锁坏了，有方便上门维修的工人吗？”
短短的话承载了太多信息量。“开、开锁工人？”金南俊听见自己这样说。
“差不多，最好能将锁修好。”宋允雪耸耸肩，“有重要的东西在房间里，我离开时希望将它们带上。”
“等一下——”金南俊急忙说，“分手？”
宋允雪有些意外。他竟然还不知道。她歪了歪头，目光探究：“泰亨没告诉你吗？”
“没有。”金南俊飞快地看一眼手机，没有任何新消息。他顺手将手机摆在吧台上，心里莫名升起焦躁。“什么时候？怎么回事？”
“南俊哥！”田柾国从餐厅入口走过来，脚步匆匆，“他们说你回来了。路已经通了？”
“刚好能过一辆车。”金南俊答着，注意力却没有被转移，“呀，柾国，泰亨是不是不在宿舍。”
哥哥们一个赛一个的聪明。田柾国全身僵住，发出一个音节：“是。”
金南俊明白了。难怪这几天泰亨不在群里说话，他觉得古怪才问过去，发现弟弟超过一天没回消息。为什么没人告诉他这件事？金南俊的脑内运转得发烫。
宋允雪懒得理这些弯弯绕绕，接着说：“我知道你们很注重这里的私密性，所以没有贸然找维修人员。如果有专门负责的人，请联系他们，或者将联系方式发给我。”
她客气又礼貌地说完，等待金南俊的回答。
面对她滴水不漏的请求，金南俊反应慢了一拍。他还处于分手后其他人诡异反应的思考中，差点没能理解宋允雪的话。正想张口，吧台上的手机声音一响，屏幕一亮。
谁的消息——金南俊扫过去一眼。下一刻，他脑内一激灵，意识到宋允雪也不经意看向亮起的屏幕。
消息条幅横亘在屏幕中间，而背景，是那张放大裁剪过、调出靛蓝色的照片，海浪线隐隐可见，穿着白T恤的身影在右下角不真切地浮现。
宋允雪的目光在屏幕上停留了一秒，不短也不长。她如同正常避嫌，淡然移开视线，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在这短短一瞬，金南俊听到自己的心脏像鼓擂一样响起来。
他摩挲两下发汗的掌心，强忍将仍亮着的屏幕反扣的冲动，在突如其来的、难耐的燥热中，听到自己机械的回复声：“好的，我知道了。”
宋允雪向金南俊点头道谢，脚尖一转就要离开。看着她经过身边，田柾国喊了声“怒那”，然后跟了上去。
餐厅没有其他人了。金南俊垂下头，紧了紧喉咙。他将手心放在衣摆上擦擦，用两根手指拉过吧台上的手机。解锁，点进提示，泰亨的消息出现在屏幕左侧。
“哥，我脑子好乱。”
金南俊深呼一口气，松开手指，让手机“哐”一声掉回台面。他的脑子也好乱。
暴雨、分手、别墅被困、门锁损坏……所有成员默契的不作声不表态，连泰亨自己也没有。他不知道这个弟弟究竟想怎样，只知道，眼前是一片看似平静的海面，有什么正在酝酿，而有什么已经发生。
海面——金南俊垂眸，似乎在审视熄灭的手机屏。不，她不会知道壁纸里的是什么。他稳了稳心神，让自己快速冷静。她刚刚说什么？对了，维修人员。
他摒弃杂念，重新拿起手机翻找。正要将消息发送给管理处，他的拇指曲了曲。
宋允雪，她看上去多么冷静，语气和姿态客气又疏离，跟海滩上那个生动而亲近地跟他交谈着的她截然不同。这几天，她是怎样度过的？又怀着怎样的心情，做出他之前在玧其工作室里听到的音乐？
“完全是我的取向，”方才在三楼，金南俊对闵玧其说，“是Jazz-hiphop？”
“更像是，”闵玧其挠着头发，“Nu-jazz？这首她还没录呢，也许旋律不会太爵。”
他们又听了一遍。在行进的乐声中，闵玧其低声说：“是一场雨啊。”
金南俊仰起头，没有把心里话说出口。他觉得这首歌不像雨。
像无际的、颠倒的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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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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