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智旻上楼之后，已经看不出怒气冲冲的样子。他目光在电脑前的宋允雪身上转一圈，然后收回眼神，状似友好地搭上田柾国的肩。
“出来吧。”他对田柾国说，拉开阳台门。
两个人傻乎乎地跑去阳台吹风吃尘，还好对面没有高楼，不怕被拍到。闵玧其摇摇头，仍窝在沙发里，看向那边的背影。宋允雪真能做到心无旁骛，看得出来，她确实在认认真真编曲呢。
阳台上，田柾国手搭在护栏，眺望着离天际线不远的、边缘模糊的太阳。一层半透明的灰色正好分隔了城市与晴空，是个雾霾天。与照射在阳光中的他不同，朴智旻靠在墙上，倚着阴影。但相同的是，他们谁都不先开口，任由异样的沉默横亘中间。
在比谁先沉不住气吗？朴智旻无声地嗤笑一下，率先结束这种毫无意义的较量。“我们柾国真是好好长大了，”他低垂着眼说，“如今也开始有自己的秘密。这几天都没回宿舍，是想远离哥哥们了吗？”
田柾国眼一抬。“知道哥哥担心我。”他也没有看对方，“可智旻，你的关心会不会太多了？我现在开车很小心，不需要别人保驾护航。”
果然知道被跟了，朴智旻别开脸。“只是害怕你出错啊。”他轻描淡写地揭过，“来允雪这里，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至于吗？”
“怒那正在创作的关键期呢，她想要清净。”田柾国差点没把指责的话明晃晃说出口。
“到底是谁天天来打扰她。”朴智旻不买账。
“我不一样，我可以什么都不做。”田柾国转过身来，“怒那信任我。”他笑了笑。
朴智旻定定看着对方。“真的吗？”他也一笑，反问道，“你真的觉得自己不一样吗？”
田柾国笑容淡下来，阳光在他半张脸上打下灰色的阴影。明知智旻哥在激他，他仍不由自主想起了允雪刚从美国回来的那顿饭，那是他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的起始。他们到底发生过什么？他从没有机会问，也没有立场问。从那时起，他能做的只有默默观察。
可是——“现在不一样。”田柾国不知对谁强调，“我只看现在，任何过去都影响不了我。”什么秘密，智旻哥想留着就留着吧，他才不在乎。
看来柾国不会退让的。朴智旻知道这场对话到此为止了，他们谁都吓不退对方，同时，也不敢提起即将触及的另一个过去。泰亨是他们的朋友、同伴、家人，是避无可避的存在——起码这点上，很悲哀，他们一样公平。
闵玧其时不时瞟过去几眼。阳台门密封性真好，他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智旻，但柾国的表情还算镇定。应该打不起来。
一个朴智旻已经够头疼了，没想到还藏着一个田柾国。不过他们互相撕咬什么？最重点，不还是落在宋允雪身上。所以，他该拿她怎么办？
宋允雪摘下耳机，从沉浸的状态中脱离。想起屋子里还有几个人，她向后一转，刚好碰上闵玧其毫不避讳的目光。
她顿了顿，问：“他们两个呢？”
闵玧其不作声，下巴往阳台方向抬抬。宋允雪起身，去洗了一把脸，又走过去冰箱拿水喝。看她自在得如同独自一人在家，闵玧其招招手，温声说：“允雪，过来。”
宋允雪咽下水，坐到他旁边。她无声地看着他，眼睫毛被水粘成一块块。那对眼珠太过晶莹，闵玧其错开了目光。“上次录的那首歌，人声轨道还在我这里。”
“我记得。”宋允雪歪头看他，“你带过来了吗？”
“没。”闵玧其哼了声，“我又不知道今天会见到你。”
他没说怎么给她，是在等她开口吗？宋允雪保持着一种柔软的音调，说：“我又有歌要录了，或许你知道首尔有什么录音室出租？”
“你打算自己去录？”闵玧其问，神情没有波动。
“最好还是有录音师在旁边啦。”宋允雪扫过他的脸，“但我不认识别的录音师，你能不能——”
看似犹豫的拖长，她刻意露出这种姿态，闵玧其反而不习惯，败下阵：“来我工作室。在公司的那个。”
“占用你的工作时间，我会付钱的。”宋允雪恢复正常语速，朝他眨眼，“哪怕你很贵。”
听起来怪怪的。“不用。”他干脆地说，“约好时间，我会提前安排好工作。尽管来就是了。”
阳台门被拉开，朴智旻和田柾国走进来。“风景看完了？”宋允雪直起腰，“那快回去吧，哥哥们。”
她胡乱喊哥也掩盖不住逐客的意味。在两人错愕的眼神中，她认真地说：“这几天要闭关，谁都不要来找我。”
将三个人送出去，最后，田柾国扳着门问：“那我呢？”
“你也一样，柾国欧巴。”宋允雪露出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关上门。
两月之期已经过去一半。片段不计，现在宋允雪拥有六首完整作品，包括一首打算作为interlude的曲子，且只录好其中两首demo。她的目标是十二首歌，以正规专辑的标准来看，这是个合理的数目。虽然几经波折，但她仍有信心达成，前提是——不耽于男色。
确实过了几天无人打扰的日子，为了安抚配合的人，宋允雪也会及时回复消息。终于到了出门之时，她如约来到Hybe大楼。登记好身份，闵玧其顺利将她带入工作室。
“哇哦，感觉回到了你们宿舍。”宋允雪进门时说。色调和布局跟别墅的工作室相似，只不过这里大了些、设备也有所不同。
她提起别墅倒是全无芥蒂。闵玧其拉过软凳，一如既往让她坐在左侧，然后插入u盘。这次要录两首歌，其中一首是上次未完成的。宋允雪改变了之前的录音习惯，不再中途反复修改变更，效率高得令闵玧其不习惯。
“今天唱得很顺啊。”闵玧其边剪切音轨边说。
“进入了创作节奏，就顺利不少。”宋允雪坐下休息，仰脸看着屏幕，“差点跟以前一个速度了——这里，”她指着一处，“和声淡出……响度再小点……”
显示屏上的鼠标箭头熟练地处理着音轨，闵玧其很专注，脸上反射着屏幕的光，映出一条明晰又柔和的侧脸线条。
好一会，身边都没再传来声音。闵玧其一转头，发现宋允雪撑着下巴，正在看他。他们本就离得近，他别开脸，发觉空气有些稠密。她的歌声从音响传来，她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闵玧其感觉自己被她一个人包围了。他手上动作不停，感官却变得灵敏而波荡。
她应该也喜欢跟他一起工作吧。他飞快地扫一眼左下角，又继续紧盯前方。“认真点。在混音呢。”
“没什么要提的意见。”宋允雪脆声说，“这么好的录音师，下次还得约。”
他咬咬下唇，掩饰要往上提的嘴角。“要对自己的作品负责啊。你一走，我还以为你又要把成果乱丢。”提起她突然搬走的事，他语气不由得染上不满，“那时，为什么不说一声？”
“你们都没想到吗。”宋允雪撤下手，坐正。
察觉出她语气不对，闵玧其望过去。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眼里却有嘲意。他转过椅子，盯着她说：“没有人要你走。”
宋允雪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她的目光使闵玧其回忆起他们最开始的态度。
他喉咙紧了紧，有些心虚，眼睛看向下方，再抬起。“泰亨也许不是真的想分手。”不能暴露心底的私念，他只得这样说，“就这么跑掉，好吗？”
所以，他说这些话都是为了金泰亨？“逃跑的不是我。”她说得冰冷，“你应该去管你的好弟弟。”
听到她带刺的话，闵玧其也差点冷笑出声。桌底那一幕挤入脑中，他控制不住地出口：“是啊，我可管不着你。你大可以转身就走，走之前，再放两把火。”
刚说完，闵玧其就有些后悔。气氛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但他看到宋允雪忽然一笑，驱散了脸上的冷意。她扶着腿，脚掌向后一蹬，让软凳滑向他。他们的膝盖碰到一起，她俯身朝前，微仰着头，露出令他不安的眼神：“所以，你是消防员吗？”
她离得太近了。这般近时，闵玧其才确切地闻到她身上的香味。是香水吗？他上半身向后缩了缩。
但她说得没错，局面不能变得更混乱。闵玧其试图看起来严肃一些：“我会尝试控制火势，不让它伤害到我们。”
我们，还是他们？宋允雪垂眸，不让他看到眼里的不屑。她身体摆了摆，用膝盖磨着他的膝盖。“你们都好爱弟弟们啊。”她幽幽地说。
闵玧其伸出双手按住她乱动的腿，让她重新抬起头。“不要用这种方式报复泰亨。”他语气很重，目光冷峻。
“报复？”宋允雪轻蔑地笑起来，这回让他看了个清楚，“太看得起他了吧。”
闵玧其皱起眉，疑惑又急切地抓紧她的膝头。“你到底——到底有没有喜欢过——”
他的唇张了又合，就是没把完整的话说出口。脱口而出之际，闵玧其猛然发现自己两种答案都不想听到。
宋允雪直直望着他，眼神就像在研究他、剖解他。半晌，闵玧其松开手上的力度。
“你到底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他垂下眼，眸色晦暗。
闻言，宋允雪倨傲一笑。“你应该问，你们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她盯着他沉默的脸，正要将身体向后抬，拉开距离——
突然，闵玧其举起右手，隔着头发摁住她的后颈，令她动弹不得。他逼视着她，眼里涌动着清晰的、热烈的情感：“我想要的很多。”
虽然上半身被锢住，宋允雪依然朝他一挑眉。“想要什么，来拿试试看啊。”
她这幅样子轻佻又狂妄。但闵玧其知道，他无法抵挡。
6：他们几个怎么都有一种不管我死活的、兄友弟恭的美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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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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