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晴嫣还沉浸在疼痛带来的迟钝感中,闻言不明所以地重复了一遍,“同学你好,可以让我摸摸你的尾巴吗?”
“尾巴……?”陈平晏感觉自己的舌头都有些捋不直了,他怀疑地扭头看向身后。
他没有那本就不应该存在于人身上的东西。
“那看来是我的问题了。”周晴嫣遗憾地看了眼那条看起来很好摸的尾巴,不欲多解释,强撑着痛意站起身,“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下午见了。”
“医院在左边。”陈平晏见她朝右走,提醒说。
周晴嫣顿了顿,道谢后朝左走。
挨打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虽说这回周文栋下手比以往要重很多,但她忍忍也就过去了。去医院费用肯定不在少,她手里没多少钱的。
不过这些没必要告诉陈平晏,而且朝左走和朝右走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周晴嫣啃了两口随身带着的干粮,四处张望街两边的商铺有没有招工的。
因着以自己的身份参加高考已经算是和周父周母彻底撕破脸,那个名为“家”的地方她短时间内是不会回去了,所以周晴嫣很挑待遇,得包吃包住,还能有余钱交大学学费才行。
可惜完全满足她要求的商铺很少,仅有几个也在看过脸上有着青紫,衣服裂口处露出沾血伤痕的周晴嫣后委婉地拒绝了她。
周晴嫣连连被拒绝也不恼,抬头看了眼太阳方位,原路返回去考下一门。
她条件本来就差,晚上多问几家就好了。
这回周晴嫣有意避开了陈平晏,踩着进考场最后一分钟到,又踩着可以提前交卷的第一分钟离开。
一是她不擅长应对他人的善心和好意,二是受人一次恩惠就足够了,再多了她还不了。
左边招工的商铺看得差不多了,出了考场后周晴嫣直接抬脚去了右边。
但可能是人越想避开什么就越容易碰到什么的道理,在连续造访了几家商铺后,她撞见了在收银台复习功课的陈平晏。
周晴嫣愣了一下,想趁陈平晏没注意到她悄悄离开,却在转身那一刻被陈平晏喊住了。
“等等……”陈平晏没有不识趣地问周晴嫣为什么不去医院,他看着既疲惫又狼狈的女孩,轻叹一口气,从抽屉里拿出碘伏和绷带放在收银台上,“感染了是大麻烦,处理一下吧。”
周晴嫣垂下眼,没拒绝他的好意。
陈平晏继续复习功课,注意力却再也无法集中,余光止不住地朝周晴嫣那里飘。
周晴嫣虽然是挨打受伤的老手,但却没处理过伤口,因而当她直接把碘伏往伤口上倒时,一直关注着这边的陈平晏揪着心听到了低低的抽气声。
见周晴嫣似乎觉得处理伤口就该这么疼,打算接着把碘伏倒在另一处时,陈平晏终于忍不住起身,按住她的手,拆开一包棉签,沾上碘伏,轻轻地在她的伤口上揉开,“这样。”
周晴嫣学着他的动作,处理好剩余伤口,然后沉默地看着那条只有她才能看得见的尾巴。
陈平晏收好碘伏和绷带后,打破沉默,“你刚才进来是想做什么?”
为什么见了我就又要走?
“应聘。”周晴嫣看着陈平晏身后那条焉焉的,仿佛已然失去生机的尾巴,答。
又受陈平晏一次恩惠和询问招工事宜连连碰壁的她已经无力思考还得起还不起的事情了,破罐子破摔地想,若是真在这儿做工,等第一月工钱下来,请他吃顿价值她半个月工钱的饭好了。
陈父陈母都不在家,那陈平晏就是最大的话事人,他装模作样地问了周晴嫣几个问题,又介绍了一下自家民宿的情况,就把人留下了,而且还颇有心机地把人安排在自己隔壁住。
等陈母回到家,一切已成定局,她只接到了自家儿子的通知。
陈平晏的心思简直不要太好猜。
但陈平晏本来也不准备瞒着自己的母亲,他把他和周晴嫣之间和尾巴相关的一切撇去,剩下的通通讲给陈母听。
陈母看周晴嫣多一层儿子心上人的身份,自然不会从纯商人角度考量留下一个和家里人闹矛盾的小姑娘会给她带来多少麻烦,她对周晴嫣只有心疼。
在听到周晴嫣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周父周母打得破损后,陈母更是翻出自己年轻时的衣裙,叫自己的儿子给周晴嫣送去。
只是陈平晏扭扭捏捏不肯去送,还央着去送衣服的陈母嘱咐周晴嫣好好休息。
陈母充当中间人帮儿子办妥了事,但她看着周晴嫣聪慧沉默的模样,暗暗叹气,觉得自己儿子这点欲盖弥彰的手段根本瞒不过周晴嫣。
周晴嫣也确实明白她重生以后多亏了陈平晏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她才能在周父周母的棍棒下活下来,并且敢想以后她会是什么光景。
因而在高考结束第二天,周晴嫣就开始帮工,抢了原本应是陈平晏的一切工作,惹得陈父陈母对她夸赞不已。
可这样的好日子并没过多久,客人稀少的一天,她正做着日常清洁桌椅工作,腰间突然挨了一棍,腿软瘫倒在地。
周晴嫣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周父周母找来了。
她想喊在后院里的陈平晏,却被早有预料的张雅秀捂住了嘴,强硬地把她往外拉。
周晴嫣斜了一眼一旁神情不善时刻防着她耍花招的周文栋,很光明正大地用力踹了一脚离她最近的板凳。
板凳撞到桌腿上发出巨大声响,陈平晏察觉到不对劲,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掀帘出来,“你们这是做什么?光天白日下拐我店里的小伙计?”
张雅秀和周晴嫣脸贴脸,表现得很亲密的样子,“什么叫拐?这是我生的。好久没见了,动作难免激动些。”
周晴嫣嫌恶地皱了皱眉,艰难地和她拉开距离。
看来那条暗巷的确是个做坏事的好场地,周父周母这都没认出陈平晏就是那天坏他们好事的人,还在这里装。
陈平晏不给张雅秀装的机会,抄起一旁的扫帚敲了张雅秀禁锢周晴嫣的手,趁张雅秀喊痛时,把周晴嫣拉到身后,“激动什么激动?我又不是瞎子,他还拿着棍子呢!你们要还不走,执意欺负我店里的小伙计,我可报警了!”
他手指搭上一旁柜子上放着的固定电话,恐吓周父周母。
周晴嫣则只负责乖乖躲在陈平晏身后,完全是找到庇护所、有人撑腰的“嚣张”模样,看得周父周母恨恨的,可他们不敢赌陈平晏报警的概率,只得怏怏离去。
“我是个麻烦。”
周晴嫣又一次被陈平晏保护了,她思考着请一顿饭是不是已经不够,要多请几顿,把周父周母如何待她毫无保留地告诉了陈平晏。
今天发生的事不会是最后一次,周父周母肯定还会再来的,而她单凭自己是完全没办法反抗周父周母,达到自己重生的目的。
既然要靠陈平晏,周晴嫣想着倒不如把一切全告知与他,还能多个人商量对策,而不是每次她都已经陷入危险境地,要陈平晏面对危险临场发挥救她。
那她对自己的恩人也太差了。
周晴嫣诉说自己经历时表情没什么变化,但陈平晏的表情却很丰富,以至于那条尾巴也浮浮沉沉,引得周晴嫣手痒非常。
周晴嫣不动声色控住陈平晏的尾巴,陈平晏又是一阵激灵,她这才发现陈平晏对她触碰尾巴有感觉,就顺带也介绍陈平晏和他的尾巴互相认识了。
神奇的是,陈平晏虽然还是看不见那条尾巴,却能控制它了。
陈平晏控制着尾巴轻柔地放到周晴嫣手心,听周晴嫣描述她看到的场景,含蓄地抿了抿唇,使劲压着不断上扬的唇角,殊不知他的尾巴早已把他出卖。
周晴嫣看着在自己手心里疯狂摇摆的尾巴,决定还是先不告诉陈平晏心思不仅可以写在脸上,还可以写在尾巴上这件事。
晚上的时候,陈平晏斟酌着把白天发生的事和周晴嫣告诉他的经历同他们讲了,前几日外出刚回来的陈父大骂周父周母是畜生,说要收周晴嫣为养女,却被妻子和儿子一齐阻止。
陈父对此很是摸不着头脑,问为什么。
妻子笑而不语。
陈平晏反应却很大,但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还把自己憋了个大红脸,只重复着“不行就是不行”。
陈父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高考成绩放榜那天,看见陈平晏推着自行车,期期艾艾地邀请周晴嫣坐后座,他载她去看成绩时,才恍然大悟。
原来陈平晏抱的是这个心思。
周晴嫣自从决定把好几个月工钱都拿来请陈平晏吃饭后,接受陈平晏的好意也从容了许多。她侧坐在后座上,唇角微牵,对能在红榜上看到自己的名字和分数这件事很是期待。
前世红榜上只有分数是她的,但又无人知晓那分数是她的。
几个转弯后,陈平晏稳稳地街口停了车。
高考放榜日人向来都是多得一条街放不下的,不止考生,考生的亲朋好友也都会来陪考生见证这一刻。
陈父陈母本来也是要来的,但陈平晏如今带着一个姑娘,他们跟上去四个人都不自在,反正陈平晏平日学得扎实,带回的只会是好消息,在家等也是一样。
不过幸亏两人没来,陈平晏牵着周晴嫣的衣角,挤了许久才寻到个勉强能望见红榜的位置。
陈平晏自信,自上而下寻找自己的名字,却发现那第一个名字就分外眼熟,他回头问周晴嫣,“你的晴嫣是哪个晴嫣?”
周晴嫣眼睛亮亮地看着她的名字和分数一排,小声而雀跃地说,“就是红榜上第一个的那个晴嫣呀。”
陈平晏见周晴嫣高兴他也止不住地高兴,连自己的成绩也不去看了,拉着周晴嫣就要回去给她庆祝。
周晴嫣却还记得,她指了指红榜,“陈平晏,你是第二。”
陈平晏扭头一看,周晴嫣和他的名字一上一下,看起来和谐又般配,他一时有些痴了,觉得这两个名字应该再写在另一方红纸上。
“你的志愿填的哪里?”
成绩看过,接下来就是入学了,陈平晏在询问周晴嫣时,不断祈祷着周晴嫣一定要和他填的是同一所学校,就算不是同一所,也得是紧邻着才行。
在陈平晏忐忑地注视下,周晴嫣报了顶顶好的那所大学名字。
和他填的一样。
陈平晏欢喜更甚,可在周晴嫣面前他又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周晴嫣就看到他的尾巴晃得残影重重。
她忍不住笑出声,但却在目光触及到自己那张扬得过分的名字时又止了声,眉眼冷得像是凝了冰霜。
周父周母不会放任她在外过得如此之好的。
工具人是为别人的幸福添砖增瓦的,而她,已经不再是一个合格的工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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