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order见到神神廻的时候，半身血污的年轻人站在四村前辈身后，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律被他身上花里胡哨的衬衫吸引去了目光，眼神自然而然地沿着扣子向上。敞开的领口，锁骨，喉结，瘦削的下颌，薄唇，挺翘的鼻梁，然后是，细长的眼睛。
被发现了。
他乌到发黑的眼睛就这样直勾勾地盯过来，在昏暗的办公室里看不清情绪。大概互相盯了那么几秒，律才抬起眼皮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一边。
“说起来，神神廻也是关西杀人学院的学生。”
律又顺理成章地把眼睛挪了回去，故作惊喜地上前握住对方的手。
“好巧学弟。”
“退学了。”
年轻人平淡道。
律眯起眼笑起来：“正常正常，学校有什么教的，我也没怎么在学校。”
他看着律，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主动撤开了视线。
*
他没有再撤开视线。
昏暗的房间里没有点灯，月光越不过绘着篁竹的障子门，只能从被推开的角落流进来，映出庭院旁走廊上一排低头肃穆的身影。
神神廻抬眸看着律。银发女人还穿着出门时的灰色西服，边角处略显凌乱。她跪坐在一旁，像捧起一只蝴蝶轻柔地捧起神神廻受伤的左手，贴近新换的义指仔细观察。
律轻轻碰上黑色的义指指尖。仿佛那里还连着神经，神神廻感受到了细微的痒意，不自觉地颤了颤。但他的手还是牢牢地被律箍住，不得动弹。
“痛吗？”律轻声道。
她的眼睛在黑暗里微微发亮，像是清辉笼罩下的水潭，颤抖出涟漪。
神神廻抬起义指抚去对方眼角的湿润。
“这应当是我们从小熟悉的事物。您为什么突然害怕起来？”
律把他的手笼住，头凑上去垂眸看他。这双眼睛神神廻在十几年前就见过，澄澈平静的眸子深处，燃烧着难以浇灭的火焰。在一个雨夜的小巷，在一个昏暗的房间。
“我怕你会死掉，像四村慈乃和赤尾莉昂一样。”
“……所以您想规避掉最大的风险吗？”
律瘪起嘴睁大了眼睛，水花在眼眶里打转。每次她这样看神神廻，青年就会主动撤开胶着的视线，叹道真拿她没办法。但那眼里通常没有氤氲的水光，只有狡黠的灵动和把控局面的自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眼底摇晃着幽深的恐惧，向一个躺倒的伤员流露出哀求。
他还是拿她没办法。
“既然这样——速战速决吧前辈，就和以前一样。”
*
锐利的锤尖划过脆弱的脖颈，刚从心脏搏动出的血液喷溅到一旁的墙上，留下一长串起伏的痕迹。瘫软的躯体倒下，一个接一个叠在一起。转角处抽着烟身形懒散的成员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慌张地丢掉烟失措地叫喊起来。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泛着冷光的锤子就勾住了他的脖颈利落一转。
颈椎被拧断的声音清晰而迅速消弭。只是刚刚短暂的声响已经引起了注意，原本安静的楼上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
律碾灭地上燃着火星的烟头，悄无声息地跟上神神廻。
夹杂着惊恐的怒骂混在枪声和□□的碰撞声中。律绕过地上的尸体和血迹，靠近声音逐渐减小的房间。
刀鸣声响，震得人心一恍。
面前的目标倒下，神神廻回头看去。身后举枪的敌人还保持着狰狞可怖的表情，颈上却横过一条隐匿的血线，随着血液渗出整具躯体轰然倒地，显露出门口律的身影。
内绣着繁复花鸟浮世绘的外套轻轻飘下，盖在发出细微嗡鸣的刀身上。银发青年的眸里平静无波，眉眼间还残留着杀人的冷意。她抬眸望向神神廻，眼神一动。
鲜血溅上年轻人光洁的侧脸，一束马尾垂落，柔顺的金发垂在耳畔。他站在空空的房间中央，四周堆叠的尸体散乱一地。刚刚行动结束，他还在喘气，笔挺的黑西服规规矩矩地穿在身上。尽量压制的喘气声偶尔泄出些许，勾得律总是不由自主地朝他起伏的胸膛和唇瓣看去。
心脏在剧烈跳动，神神廻平复着呼吸回望过去：“多谢前辈。”
律正在看神神廻手里的锤子，被他握在手里掩在略显宽大的黑西服下，血液沿着锤尖的弧度滴落。
“嗯？啊，没事，”她移开视线，“速战速决，干得不错。”
笑意从神神廻的脸上一闪而过。
“辛苦啦，我请你吃饭吧，想吃什么？”律一边敲手机联系弗洛塔来清扫现场，一边对神神廻说道。
神神廻把锤子放进西服口袋，抬手拭去脸庞的血迹，“有劳前辈破费了，如果您不介意我先回去换身衣服？”
“当然不介意，”律放下手机看向神神廻仍残留血痕的侧脸，手指动了动，“我开车送你回去吧，地址？”
神神廻老老实实报上住址，跟上律离开任务现场。
律的车就停在不远处的角落，躲在楼房背后的阴影避开日光。她拉开副驾弯腰向正脱下外套挂在臂上的神神廻发出邀请，后者对上她微笑的神情一愣，略显拘谨地道谢坐了上去。
律把腰间一长一短的两把刀取下放在后排，钻进驾驶座。
“听点什么？”
“前辈随意。”
律腾出一只手打开音响。
嘈杂电流声被吉他的清脆声响取代。律摇下车窗，傍晚的微风拂过脸颊。她支出左手靠在窗旁撑着脸，单手掌着方向盘。
神神廻瞄了一眼音乐的名字。律以为他在看自己松散的动作，不自觉地收敛了些，脸从手上挪开。
“神神廻还没学车？”律盯着前方的车流，灯光交织在眼中。
“嗯，过段时间成年了就去考驾照。”
“要是有空可以找我来练。四村前辈估计一时半会脱不了身，以后就是咱俩搭档啦。请多关照。”
“请多关照，律前辈。”
神神廻看向一旁扬起笑容的银发青年，“前辈一般都开进口车吗？”
“嗯，其他车也有的，一半一半吧。想学什么车我都可以教你。”
“谢谢前辈。”
“客气啦，我们是搭档了嘛。今天了解了一下你的水……呃，行事风格，下次任务会根据你的情况安排的，不会这么累了。今天辛苦你了。”
“我明白。”
神神廻也把车窗摇下来，脸侧的金发被吹到脑后。他平淡的眸子里映出周围飞速掠过的街景，像不断变幻的内心。规规矩矩放在膝上的双手握了又松，他张开嘴想说些什么，街景却逐渐熟悉了起来，车速放缓。
“到了，”律把车停稳，偏头看向他，“我在楼下等你。”
刚转过头的神神廻呼吸一滞。
“好的，前辈稍等。”
他一气呵成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大步朝楼上走去。
等他的身影消失，律垮下脸握紧了方向盘，开始怀疑四村晓给自己讲的恋爱经验的真实性。
她抬头望向后视镜理了理头发，调整着自己的表情，伸手连点了几下播放器调换到合适的频道。楼上刚进门的神神廻也迅速放下了充满血腥味的外套，拉开衣柜开始挑选衣服，眉头一皱仿佛在做世界难题。
片刻，一身清爽的两人重新聚在了车里。
“前辈久等了。”
神神廻还在微微喘气。他的长发被重新打理了一番，不复任务结束时的毛躁，服帖又柔顺地垂落，闪着金色的光泽。笔挺的黑西服换成了一件绣着花纹的白衬衫，领口敞开，有着不同于出任务时的散漫随意。
“没事。想吃点什么？”
“拉面？可以吗前辈？”
“当然，假如你有推荐的店就更好啦。”
“附近有一家店还不错，我给前辈指路吧。”
年轻人斜过身子靠近驾驶座，熟悉的关西腔清晰地传过来，偶尔也能看见他抬起的手势，修长的指尖划过眼角的视线。余光里金发飘动，隐隐有淡淡的木质香水味浮动其间。
太阳沉下远方的山峦，蚀日熔金的光线弥漫而出，将整个世界染上一丝似是归家的温暖与倦意。
柔光模糊了律嘴角的笑意，她的身形似乎彻底松散了下来，隐形的隔膜消融，弥散出薄薄的暖意。
神神廻不自觉放柔了声音。
“到了，前辈。”
“唉，就到了？”律看向街边点上灯火的店面，“好哦，停个车就来。”
两人前后步入热气蒸腾的拉面馆。
“有什么推荐吗？”律盯着墙面菜单上一排排的名字。
“这家店豚骨拉面很不错，和京都的口味很像，要试试吗，前辈？”
律眼神一亮，点了点头。
“两份豚骨拉面，”神神廻又望向银发青年，眼睛在店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有神采，“前辈有忌口吗？”
律想了想，“没有。”
“一份不要洋葱。”神神廻点了点头，对店家嘱咐道。
“神神廻不吃洋葱？”
“……说实话无法接受。”
“记住了。”
律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很快被压下去故作严肃地对神神廻说道。她扫过神神廻的穿搭。
“神神廻的锤子一般是放在西服口袋里的吗？”
“啊，那个，是的。”一身常服的年轻人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发现摸了空后抬眼想了想。
“为什么会用锤子呢？”
“用着很趁手吧，能锤能凿，不怕没子弹也不会钝。而且补给也很方便。”
“好厉害。”律真诚地赞叹道。
“啊，也没有吧。”神神廻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四处乱瞄，耳垂泛红。
两份热气腾腾的拉面被端到他俩桌前，浓郁的骨汤上漂浮着细密的泡泡，香气四溢，溏心蛋、青葱花、黑木耳和叉烧肉各占一边，碰撞的色彩令人食欲大开。
神神廻把筷子放到律的碗上。
“谢谢，闻起来好香。”律笑眯眯地合掌，和他对视一眼。
“我开动啦。”
“我开动了。”
*
“回来了我们去吃豚骨拉面吧。”
庭院中洒下一片清辉，随枫叶摇落一地阴影，古老肃穆的木质建筑沉默地伫立在夜色中。
神神廻把手从律虚虚笼住的双手中脱出，反过来紧握住律的手，借力坐起抵住她的额头。
柔顺的金发和微曲的银发交织在一起，温热的体温从肌肤交界处传过来，抚慰着不安的灵魂。
“……对不起，让你陷到麻烦里了。”
“这种时候说好就可以了，律前辈。”
“……好哦。”
开始瞎编乱造.jpg
律：（盯）拿着把锤子就来出任务了好酷
神神廻：（握住锤柄的手默默收紧）前辈为什么盯着我的锤子
然后神神廻就发现第二次一起出任务某人的武器变成了一把割草用大小的镰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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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Chapter.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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