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这场大雨已经连着下了四天,却没有一丁点减缓的趋势,厚重的阴云像是打湿的被褥,一切都让人呼吸困难。
不知又有多少百姓会因涝灾而颗粒无收了。
他在空旷的街道上向前发了疯似地奔跑,雨水沾湿飘扬的青衫。
开着的商户也少得可怜,这样的暴雨下几乎不会有人出来买卖,听说有几位出门片刻连伞都被吹坏了。
他踩到不浅的积水,渐起的水花浸湿他的鞋袜。
有些屋檐下蜷缩着衣着破烂的瘦弱身躯,无神的眼睛看着在街道的青砖上奔跑的身影。
他逼着自己再多想一想其他,却在片刻的松懈后喉咙哽咽的强烈感觉突然泛起,让他一瞬间几乎喘不过气。
他放任这样的痛苦持续,将大脑完全放空,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件事抛到脑后。
可惜他没能如愿多久。
片刻后,剧烈喘息着的他被宫门外的宦官细心扶住,带着宫廷内宦专熏香的手帕覆上他湿漉漉的额,擦拭着被汗水与雨水混合着紧贴在一起的乌发。
不知穿过了多少门墙,也不知度过了多长时间,他愣在宫室的阶梯前,直到旁边的人轻声提醒,才大梦初醒似的抬起头来。
“皇上,留侯张良到了。”
张良看着宦官们一个接着一个地传话入宫,突然觉得自己湿透了的衣裳无比沉重,仿佛要将他拖入地底。
得到了君王的首肯,他终于踏入熟悉的宫内,看见了熟悉的人。
那人一袭黑色龙袍,姿态放松地坐在中央,比实际年龄看上去要年轻的脸上是独属于帝王的威严。
张良定定地看着他,仿佛已然忘记这里是大汉的宫室。
旁边的宦官正欲提醒,却被君王挥手尽数遣退。
待到木门发出沉重的闭拢声,外面的磅礴大雨已几乎听不见声音,香炉中不断地飘出一缕青烟。
“子房,你要与朕说些什么?”
“……刘邦……”
张良目光不移,看着面色刚刚柔和下来的皇帝,吐出几乎是挤出来的两个字。
“怎的连伞都不打,你身子这样差……”
刘邦也并不觉僭越,甚至站起身上前,托起对方颤抖的冰凉的手。
那只手却没有像往常那般任由他牵走,而是快速地躲开,掀起衣衫下摆。
膝盖撞击地板的声音在室内尤为沉闷,帝王的手停留在半空中,一时无言。
“你我何必如此……”
他在悲伤吗?张良想,他抬头与对方对视,看不出那漆黑的眼瞳中蕴含的情绪。
“……皇上,韩信、韩信何在?”
他看见对方的表情从方才的错愕变为冷冽。
“他死了。”
发问前便已知晓答案,张良看着龙袍的宽大衣袖在自己面前甩过发出响声,穿着它的帝王又回到了他的座位上。
张良俯下身,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疼痛似乎已经不能再带给他任何感觉。
座上的是杀伐果决的英雄,是君临天下的帝王。
却唯独……不再是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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